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淫蕩小牡丹

第6頁 文 / 決明

    「妳錯了,我可不是花錢找他來跟妳作伴的。」曲無漪的聲音由遠而近,最後一聲是踹開門板的巨響,身影瀟灑入門。

    「曲練,跟他說清楚他的工作。」曲無漪走進來,自己挑了位置坐,交迭起長腿。

    「是。」曲練湊到鹿玉堂耳邊,「兄弟……你千萬別和天香打出什麼好關係,這樣以後下手才能狠一點。」他先來個不清不楚的開場白。

    「下手?」鹿玉堂濃眉輕佻。

    「你應該很好奇天香在曲府的身份地位,事實上你也甭管太多,只要知道天香就像曲府裡的蠶,吐絲是她的天職,而你的任務就是哄她吐絲……這比喻你清楚嗎?要是蠶兒不吐絲,你要適時教訓她,可是又不能擰死她,明白嗎?」曲練續道。

    「完全不清楚,完全不明白。」

    「總之,就是要你監督這丫頭,要她每天都乖乖認真工作,她若不從,你可以揍她,但是不能揍死她,懂嗎?」曲無漪的補充就簡單扼要多了。

    原來這對姓曲的主僕是這樣欺凌她的?

    難怪她說她在曲府沒身份沒地位,又見不得光。

    「你之前明明說是要伺候她,而非凌虐。」鹿玉堂冷凝了臉龐。

    「只要她聽話,沒半點拿喬,你當然毋需凌虐她;相反的,你要是有一絲絲怠慢她,我還會怪你失職。反之,若這丫頭耍任性耍脾氣,讓大伙為了她的驕恣而誤事,你就得拿出鐵腕手段,讓這丫頭嘗嘗苦頭!」曲無漪合起扇子,朝桌上敲,彰示他說的「苦頭」絕不只是罵她兩句這麼容易。

    「曲爺,原來你打的是這壞主意!」天香跺跺腳。她還以為曲爺是體恤她辛苦工作又乖巧認真,才找來鹿玉堂陪她……沒想到他這麼惡劣!

    「所以從今天起,妳要吵要鬧就朝他身上發洩,我只管妳月底交出一整迭紙,交不出來,我就找他討,因為妳的偷懶就等同於他的失職。必要時……」曲無漪沉沉低笑,扇柄揚起天香的下顎,讓她的耳朵自己湊到他嘴邊,用兩人才聽到的音量輕聲說——因為他聲音越輕,就代表他的威脅越重——「少一張,我就抽他一鞭。不知道他能挨我多少鞭?」

    她少寫一張,鹿玉堂就要替她挨鞭子?!

    這太過分了!曲爺哪次看過她月底乖乖交稿的?!她一定會拖呀!那不是表示鹿玉堂就會挨打——

    「你——你好壞!」天香忘了不到半刻前,她還在心裡誇他是好人,祝他長命百歲。

    她是笨蛋!是笨蛋!

    「只要能搾出稿子,我不介意讓妳吠兩聲。」反正他也不覺得痛。

    呀,重擔放下來的感覺真輕鬆……

    「我根本不可能做得到呀!」她太瞭解自己了!

    「為了他,妳就試試妳不能做到會有什麼下場。」曲無姿一眼掃向鹿玉堂,意味深遠地再轉回天香,獰笑裡有滿滿的勝利快意。

    受盡了讓天香氣到嘔血的鳥氣,這回總算扳回一城。

    「我……」天香看見曲無漪腰間的長鞭,雖然她從沒見他使用過,但她也相信曲無漪是說到做到的狠角色。他平時待她不錯,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他不會實質傷害她,但不代表他不會對鹿玉堂心狠手辣。

    尤其她也心知肚明,曲無漪忍她很久了。

    可他怎麼可以把對她的憤恨遷怒到鹿玉堂身上?!

    天香憂心忡忡地望著鹿玉堂,強烈的保護欲油然而生。

    她將「做不到」這三個字嚥回喉頭。如果她真的對曲爺說做不到,說不定火辣辣的一鞭立刻賞向鹿玉堂——他看起來不虛弱,可不代表挨了鞭子不會痛。

    不行,她要保護他。

    一定不讓人動他一根寒毛。

    要傷鹿玉堂,得先踩過她天香的屍體!

    第三章

    鹿玉堂和天香的房間只隔了一面薄壁,竹舍裡就住著孤男寡女,讓他原本心裡還猜測天香是曲無漪的寵婢這念頭隨即煙消雲散。

    沒有一個男人能容許出口己的女人和另一個男人獨處一室。

    不過,區區一個下人究竟在替曲府做啥大事,重要到非讓曲無漪聘他來……督促她?

    有些疑惑、有些不解,還有很多的好奇……

    怎麼又是「好奇」?他這幾日內,似乎已經將他這輩子的好奇心用罄。

    「好奇是忌諱,我不是老這樣教人嗎?怎麼自己反而違背了這些?」鹿玉堂自嘲一笑,揚起的薄唇沒有太濃烈的笑意,不過是彎起嘴角罷了。

    他將曲練差人到他暫住的小客棧房裡收拾來的行李簡略整理,一隻暗色布包就是他所有的家當,再多也沒有了。

    布包打開,幾套乾淨但老舊的衣袍鞋襪平放在木櫃裡,幾顆啃了數日的硬饅頭則另桌上,攢了幾兩碎銀的錢囊也隨手拋在軟榻,最後剩下的,是那日她以一文錢賣給他的書。

    他從不將累贅留在身邊!只要是沒用的東西,一丟了事,而這本書絕對應該被列入累贅之流,在他讀畢後就該隨手放入巷弄裡任何一名乞丐的碗裡,讓他們代他處置這等雜物。

    可是……

    他留下了它。幾回想扔掉,翻到末頁的墨繪牡丹,就想起了她的笑臉,他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將那眉那眼全烙得很清楚,想著想著,這本書也就這麼跟了他數日。

    他盤腳坐在床上,翻著《幽魂淫艷樂無窮》,心思不在字裡行間,只忖度著書留在他身邊的主因,也思考著他又為什麼願意留在曲府……

    他不應該停下腳步,應該要一直往前走,走得越遠越好,即使這裡已經遠在千里之外,但還不夠,還不夠遠,他必須逃到沒有人發現的地方,銀鳶城不是落腳地,這裡太熱鬧、太繁華、太……格格不入。

    或許,他能趁著夜闌人靜,在不驚擾任何人的情況下翻牆離開,至於賣身契,那種玩意兒他根本不看在眼裡,反正他這種「背叛者」,背叛主子也不是頭一回,再添一次又何妨?

    鹿玉堂似乎打定主意,將方纔從布包裡拿出來的東西再次收回,手裡那本《幽魂淫艷樂無窮》……則是掙扎片刻後,留在桌上。

    「離開這裡吧,多待無益。」他沒有想要留在天香身邊的念頭,真的……沒有。

    鹿玉堂突地冷笑,自語了起來。

    「真的,沒有?」

    說謊。

    怎麼可能沒有?若沒有,絕對不可能有人能留下他,即便是曲無漪的暴力威嚇也不能。

    要動粗,他鹿玉堂不是省油的燈,就算百來個大內高手都不見得能與他打成平手,何況區區一個曲府?

    可是他沒有走。不僅沒走,還留下來和天香共進了一頓晚餐,讓她淨朝他碗裡招呼魚呀肉的,生怕他餓著,她自己反倒沒吃什麼。她那時因為忙碌挾菜而汗濕的小臉,閃閃發亮,粉撲撲的雙頰彷彿上了胭脂。

    如果他留了下來,往後要見著她這副模樣,不是難事吧?

    鹿玉堂沒發覺自己解開了布包的繩結,將衣物什麼的又全拿出來擺在櫃上桌上,等他回神,他又拿回《幽魂全艷樂無窮》坐在床沿發愣。

    一切又回到了原點

    「這……」他為自己的反常失笑。

    該留下嗎?

    或許……老天爺是這個意思?

    該留下吧。

    可能……他心裡是這麼想的?

    「唉……」

    幽幽淺淺的輕歎,在寂夜裡並不清晰,但沒逃過鹿玉堂的耳朵。他擱下書,放輕腳步打開房門,眸子在闃暗裡毫不受阻,他沉穩而謹慎地搜尋歎息聲的來源——實際上也毋需花費太多心神去尋,因為源源不絕發出哀歎的身影正透著搖曳燭火,投射在牆面上。

    他不用猜測,也知道那單薄的身子屬誰所有。

    這竹舍除他之外,另一個人就是天香了。

    她按散著及腰長髮,發上無任何贅飾珠花,身上也只披著外袍,外袍之下是平常不輕易曝露在外的貼身藕絲衫,長度不過及膝,兩條白玉般纖美的腿兒在桌下若隱若現。

    她正苦惱地趴在桌前,兩盞燭火將她那方天地照得明亮,她執著筆,左塗塗寫寫些什麼!不時發出哀鳴,像只迷路的小貓,可憐兮兮的。

    「還不休憩?」他突然出聲,嚇到了天香,她幾乎整個人跳起來,凳子一傾,若非鹿玉堂一掌壓住她的肩頭,恐怕她就得掉上好大一跤。

    「你……」天香手忙腳亂地將滿桌子的紙張攏到自己面前,用雙臂擋住他的視線,不敢讓他發現她正在趕寫稿子,緊張地咽咽津液,擠出粉飾太平的甜笑。

    「你怎麼還沒睡?床不舒適嗎?」

    「妳又在忙什麼?」

    「我、我在寫家書。」她乾笑。她沒忘記他對她的文稿沒有任何喜好,絕不會自取其辱地告訴他,她正在熬夜趕稿——天知道她爹娘早就不知道投胎到哪戶人家去了,寫家書給誰看呀?

    整整十來張的家書?真是個孝順的好女兒。鹿玉堂唇邊有戲謔的笑。

    「三更天寫家書?」他挑起濃眉,讓天香心虛低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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