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舒昀
平時客廳內總有僕人、女傭進進出出的,現在又值晚餐之前,走廊另一頭的廚房應該很忙碌、很熱鬧才對,怎麼連腳步聲也沒有?
「大家人呢?」席岱庭首先道出兩人心中共有的疑問。
「也許在別的地方吧。」這種安靜的氣氛的確教人很不舒服。
唐傑的話剛說完,管家就在樓梯玄關處出現。
「唐先生、席小姐。」她和他們打招呼。
「外公呢?」席岱庭問。
「謝先生和吳德、吳行夫婦一起去嘉義山區的山莊度假,預定明天下午回來準備先生生日宴會的事宜。」管家據實稟告。
「他們什麼時候出發的?」唐傑問道。
「大約四點半。」
四點半?!一定是外公等不到席岱庭,被吳德他們說服之下才走的。
「為什麼沒有人通知我們呢?」著急之下,席岱庭的口氣難免有些責備之意。
「我們知道你們累了一整天,一定是在房內休息,所以他們說別去打擾你們。」
唐傑以平靜的口吻說:「這大概是我們最善解人意的表哥、表嫂的主張吧?」
管家點點頭,面不改色。
「家裡還有沒有知道路的司機?」他問。
「有,他們特別把阿全留下來,他可以帶你們去。」
席岱庭交代著:「要他馬上把車準備好,我們也想去度假。」
明天就是公佈繼承人的日子,她可不放心讓外公單獨和四匹餓狼相處一晚,無論如何她和唐傑都得跟去。
五分鐘後,唐傑和席岱庭坐進司機阿全準備的黑色轎車內。
「太過分了!」席岱庭一肚子怨氣,「他們怎麼可以趁我在睡午睡時把外公拉走?
分明是有計劃而來……等等,他們不會是想對外公怎麼樣吧?」
說到此,她擔憂地望著唐傑,手心冒著冷汗。
那天律師說過,如果在生日宴會前外公發生意外,所有遺產就由吳德、吳行兄弟平分。他們該不會自認為鬥不過她,所以使出最後的「撤手間」吧?
「他們應該不至於如此卑鄙、陰險。」唐傑安定著她的心。他也不確定吳德、吳行敢不敢為錢殺人,但他寧可自欺欺人,說些中聽的話,免得「破格嘴」又靈驗。
「司機,開車。」他命令著。他們都不想再多拖一分一秒。
「你上輩子是不是算命先生?」席岱庭受不了地質問他,好像這一切都是他的錯一般。
先是料中她會摔跤,再來又說中外公會「消失不見」,她真該佩服他的料事如神。
「也許是我偵采特有的第六感吧!」不用她明言,唐傑也開始覺得自己今天特別「烏鴉」。
「拜託你行行好,別再預言事情了,我無法承受。」她的運勢自從跌倒後開始背,她可不希望再務生什麼倒楣事。「都是你啦!」席岱庭氣憤時特別喜歡亂怪罪他。
「我又做錯什麼了?」唐傑任憑她數落著自己的罪狀,他可要聽聽他又不小心犯了什麼大錯。
「誰教你不叫醒我的?你明知道我和外公約好四點半下棋,還讓我睡到五點半。如果我準時和外公碰面,他不可能丟下我和吳行他們去度假。」她不怪自己太貪睡,反倒難唐傑不叫醒她。
「小姐,我不忍心吵醒你是因為體恤你整夜未眠,想讓你多休息一下,你竟然不識好人心,沒有絲毫的感恩也就算了,但請別利用這點來怪罪、出氣。」反正現在也沒事做,有空和她爭辯,唐傑自然不肯息事寧人。「何況你睡前也沒有交代我準時叫你起床,你更沒有調鬧鐘叫醒自己。說來說去疏忽的人、做錯事的人好像都是你。」比推卸責任?!
席岱庭的功力仍需加把勁。
「是嗎?是誰害我昨晚沉思了一整夜的?要不是你說了一堆大道理,我也不會因此心煩、了無睡意,我也不會在大白天睡覺。」她追加另一條罪狀。
「我——」唐傑大可繼續爭論下去,不過他雖無聊,但還不至於無聊到找人吵架。
而且和她吵架不著重點,她生起氣來是毫無理智兼無理取鬧,和她爭論他都自覺浪費口
水。
「你怎麼樣?」這就是無理又咄咄逼人的席岱庭。
碰上她,唐傑除了自歎命苦外,還能多說什麼?「不怎麼樣。」聽說自古「英雄」
多薄命,大丈夫能屈能伸,不想做英雄,嘗試「狗熊」這個角色也不錯。「如果怪我、罵我能讓你舒服些的話,那隨便你罵。」他把自己說得又可憐、又委屈。
「你——」她正預備開罵。
「說那麼多話,口不渴嗎?」雖說是容忍她,但唐傑可沒預備和自己的耳根子過意不去。
「阿全,車上有沒有飲料可喝?」他問著正專心開車的阿全。
「有,小姐右手邊的冰桶裡有果汁。」
「太好了。」唐傑橫過手,從冰桶中拿出一個保溫瓶,瓶中裝的是新鮮、現搾的柳橙汁。
他倒了一杯給席岱庭,也倒了一杯給自己。
「來、來,喝杯果汁對身體很好,補充水分和維他命之外,順便可以消氣。乾杯。」
他撞著她手中的免洗杯,一飲而盡。
「哼!」席岱庭重重地哼著,之後才喝下杯中的冷飲。
黑色的豪華轎車在南下的高速公路上奔馳著。
過了釣莫半個鐘頭,席岱庭覺得有些頭暈。奇怪,她從來不暈車的,就算坐遊覽車上山路也能安然無事,怎麼會在豪華、平穩的轎車中感到暈車、不適呢?
除了頭暈之外,她的眼皮也愈來愈重,是不是她仍未睡夠呢?
她將沉重的頭靠在唐傑的肩上。「我頭好暈、好想睡……」說完,她陷入睡夢狀態,失去意識。
「岱庭——」唐傑搖著動也不動的她。
他還以為頭暈、想睡的人只有他,原來連她都……該不會是飲料被動了手腳吧?
眼前開車的阿全分散成三、四、十……個身影,唐傑甩頭,心中直叫糟糕。
不,他若倒下去,誰來保護席岱庭呢?他抱緊她,但幾秒鐘後,卻發現自己手腳漸漸失去力量,腦子也無法思考。
一陣天旋地轉向他襲來,沉重的眼皮再也無法支撐下去……7是地震嗎?
席岱庭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搖晃起來,讓她的知覺漸漸恢復。
不,不是地震,是有人正撞著她的肩膀。
「岱庭,醒一醒……」是唐傑的聲音,是他不停地撞她、試圖喚醒她。
席岱庭覺得頭痛欲裂,她伸手想棒住沉重的頭;沒想到一扯,發現自己的手被反綁在身後無法動彈。
她努力地睜開雙眼,映入眼簾的卻是另一片漆黑,仔細一看,在漆黑之中她隱約能看到樹林分佈在眼前。
唐傑呢?
她眨眨眼,驚慌地搜尋著他。剛剛明明聽到他的呼喚聲的,怎麼現在不見他的蹤影?
「我在這裡。」唐傑的聲音出現在她耳畔。
她側頭一看,原來他就在身旁。找到了他,她的心安定了些。
「天,這裡好黑……」她並不怕黑,只是不喜歡看不清四周景物的感覺。
掙扎了一會兒,她得知自己的雙手、雙腳都被反綁在樹幹上,唐傑的情況也和她一樣。
「你還好吧?」唐傑在夜色下看到她慘白的臉色。
「還好。」除了頭很痛、身體很冷、肚子很餓之外,她沒什麼大礙。她並不打算告訴唐傑自己身上的各種不適,被綁在樹林中就夠教人著急了,不必再丟另一份擔憂給對方。「我們在什麼地方?」她以為憑他偵探的能力,必能推算出他們的所在位置。
「一片樹林裡。」他用廢話來回答。「這樣的答案你滿意嗎?」
「我明明記得我們坐在車上,我覺得頭很暈,所以就睡了一下,怎麼一覺醒來我們就被綁在這荒郊野外?」頭痛令她懶得分神去思考,反正有個偵探在身旁,她也毋需多費腦力。
「我們大概是中了阿全的詭計,」他抬頭環顧四周,弄不清東西南北,山區裡氣溫低、濕氣重,今晚又正好起了濃濃的白霧,視線內除了一棵棵的樹之外,什麼也沒有。
「他事前就在果汁裡下了迷藥,趁我們昏迷的時候將我們載到這裡,捆綁在樹下後就駕車逃走。」
「一定又是吳德、吳行那兩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吩咐的,只有他們才會使出那麼下流的手段。」席岱庭氣沖沖地罵著,「混蛋!」她大叫一聲,嚇走了許多在樹上棲息的鳥兒。
阿全平時就是吳德、吳行的固定司機,他們要阿全留下來載他們原來不是良心發現,而是早就和他串通好,想把他們困死在這人跡罕至的山林中。
回想起來,她和唐傑也太迷糊了,竟然那麼信任阿全,對他沒有任何戒備,真是活該!
「你扯破喉嚨大罵也於事無補,還是省省力氣吧。」唐傑勸著。
「至少喊一喊可以發洩我一肚子的氣,讓自己舒服一些。」她靠回樹幹上,心情平靜了下來。「現在該怎麼辦?」她呼出了幾口氣,仍難以止住不停襲來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