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舒昀
唐傑還沒回答前,她就已經扭動著手,試著解掉手腕上的麻繩。
「沒用的,我試過了,阿全把繩結綁得很緊。」
「是嗎?」她的語調中透露著一絲興奮。
本來她只是無聊,不想坐以待斃,所以才會碰碰連氣,試試看可不可以將麻弄鬆一些;誰知道扭動幾下,她意外地發現繩子愈來愈松。
她抽出雙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成功了!「自由了!」她歡呼著。
「要慶祝可以,不過請你先替我鬆綁,行嗎?」唐傑學著她扭動麻繩,但卻愈動勒得愈緊。「我從來不知道你對付繩結那麼有一套。」他不得不佩服她。
「我也不知道,天分吧?」老實說,席岱庭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麼解脫的。
她側身替唐傑解開繩子,卻發現他的麻繩綁得特別緊,將他的手腕勒中道血痕,她花了好多時間才終於解開那個死結。
「你沒事就好。」他的雙手自由後,第一件事就是拉過她的雙手,查看她手腕有沒有受傷。
席岱庭被他的關心、呵護弄得怔忡於一旁,心想他自己恐怕也沒發現他異常的溫柔吧?
「你呢?」她反問唐傑,擔心地看著他紅腫的手腕。
「我?」唐傑起先還搞不清楚她在問什麼,後來才恍然大悟。「這點小傷沒什麼。」
痛雖痛,但別去想它就好了,幸好她沒有受傷。
小傷?席岱庭看著正努力解開腳上死結的他,不敢荀同他的話。
「看來不是我對繩結有一套,」席岱庭輕輕擺動雙腳,原本捆著她腳踝的麻繩立刻鬆開,另一邊的唐傑好不容易才弄開那道結。「而是阿全綁我綁得特別松。」
她的新發現令唐傑停下動作,墜人沉思。
「為什麼?」她沒耐性地問著,「難道他還顧慮著『憐香惜玉』的原則嗎?」
「乾脆說他綁完我,花費所有的力氣,於是沒力氣綁緊你。」他搖頭戲言。「這不可能是阿全無心的疏忽,」唐傑收斂起笑容,正經地說,「我想他是故意放水。」
「既然他那麼好心,何不留個錦囊,告訴我們下一步該怎麼走?好人做到底嘛。」
就算手腳自由了又有什麼用?他們仍是被這片樹林困著,逃不出這裡,再多自由也沒用。
「也許他不想讓我們那麼快就走出這片樹林,否則他對吳德、吳行難以交差。」這只是唐傑的猜測,沒有任何根據。「總之,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這又是你的預言嗎?你的意思是,我們遇上這些事都只是倒楣的開端,更倒楣的事還在後頭?」席岱庭也有種非常不祥的預感。她雖然沒有偵深的第六感,但她有女人敏銳的直覺。
「我什麼也沒說。」唐傑拒絕回答,不敢再危言聳聽,否則當真再出事,他又得扛起全部責任。
「那接下來呢?」這片樹林令她渾身不自在,萬一有什麼飛禽走獸出現……「難道我們要這麼呆坐在這裡一整晚?」
「誰說要坐在這裡一整夜的?」他可不想等死,也不寄望留在原地能引來別人的救援。
「要不然你有什麼高招?」
「三十六計,『走』為上策。雖然我們不是在逃命,但這招仍是相當管用。」唐傑首先站起身,然後伸手拉起手腳冰冷的她。
「冷嗎?」他發現她在打顫。
「我很好。」席岱庭撒謊。
「別逞強,我可不希望走到一半發現你凍僵倒地。」唐傑脫下自己身上的外套包好她。
「你不冷嗎?」她看見他身上只剩一件短T恤。
「你顧好自己就好了。至於我,我一向不喜歡逞英雄,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話,自然會搶回我的外套。」他故意把話說得很直接,「走吧。」他拉著她往前邁步。
「走?先生,你搞得清楚方向嗎?你說走就走,到底是弄清楚地理位置了,還是瞎走一通?」她站在原地逼問,不肯貿然遊走,怕愈走愈深入林中。
「你怕什麼?走總比坐著等死還好。反正再怎麼樣,我們都不會迷路——因為我們早就迷路了。」
「可是就算我們走了一公里的路又怎麼樣?走來走去,說不定仍被困在這樹林中,那豈不是白費力氣?」席岱庭可不想摸黑走在林子裡。「而且我們一走,萬一阿全等一下回來救我們,怎麼辦?」
「你想他可能會再回來嗎?」他應該頒給她「最佳天真獎」。「我們得碰碰運氣,說不定前頭不遠處就有公路,找到公路後,我們才能向過往的人求救。」
碰碰運氣?席岱庭可不認為他們倆目前有什麼連氣可言,今天發生太多倒楣事,多得令她不敢再將希望托付在運氣上。
「可是——」她猶豫不決。
「別可是不可是了,再下去夜會更深,過往的車子更少。」唐傑自覺仍是青春年少,不打算在荒野中餓死、凍死……「反正我不管你了,你想走的話就跟來,不想走的話就留在原地。」他向前大大跨了一步。
雖然心仍有些不甘願,但她仍是快快跟在他身後,她可不想獨自待在這片樹林中。
唐傑聽見身後緊緊跟隨的腳步聲,在心中暗自偷笑。
他早就料到她會跟上來的,要不然他怎麼忍心把話說得那麼絕呢?
「怎麼,那麼快就改變主意啦?」他放慢腳步,和她並肩而行,「難怪俗話說『女人是善變的動物』。」
席岱庭高揚起下巴,暗暗的夜色令他無法看見她氣得發紫的臉龐。
「我是可憐你才跟上來的。我擔心你走山路會害怕,像你這種沒用的男人只好靠我這個女人來保護,啊——」話才說到一半,她突然放聲尖叫。
發生什麼事?唐傑沒有任何反應的時間,才聽到她的叫聲,整個人就被她密實地摟住。
「癩……癩蝦蟆……」席岱庭抖動的食指指著地上草綠色的東西。
唐傑能清楚地感覺到她獨有的嬌軀靠在他背上,在這種夜黑風高、四下無人的場合,她的舉動輕易地撼動他男人缺乏定性的心。可是由於她實在摟得太緊,令他喘不過氣來,於是再怎麼羅曼蒂克的感覺也全被扼轂掉。
趁自己缺氧致死前,唐傑用腳踢踢她指的東西。正如他所料,什麼事也沒發生。
「小姐,你的想像力實在比平常人還豐富,依據我的『目測』和『實驗證明』,你所說的癩蝦蟆只是一小堆枯枝落葉。」唐傑用腳踢散那堆葉子。
「喔。」她飛走的三魂七魄一一歸位,但她仍忘情地抱著唐傑不放。
「你是不是故意在吃我豆腐?我真的有那麼好抱嗎?」他消遣著席岱庭。
「你……少自戀!」她生氣地推開他,「我只是一時害怕,人在害怕時通常會做出愚蠢的事。」她自我辯解一番,順便表達抱他是件愚蠢的事。
「是嗎?!」唐傑側身觀察以撥弄頭發來掩飾尷尬的席岱庭。
如果她只是一時害怕才會糊塗地摟住他,那麼為何現在仍緊緊地依偎在他身旁呢?
「好啦,別再死盯著地上瞧,愈看只會愈教人心底發毛而已。」唐傑很自然地橫過手臂,攬住她的腰。「這裡有個那麼養眼的帥哥,儘管看。」他對她猛拋媚眼——如果抽筋似的眨眼可以勉強算「媚眼」的話。
「自戀狂!」席岱庭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唐傑瘋狂地笑著,突然領悟到凡事有一失必有一得。
看他,好端端的大偵探被困在這鳥不生蛋的地方,何等落魄!不過卻恰好有一個迷惑人心的美女陪在身邊,被他偷偷摟住還不生氣哩!
真可說是一邊走狗屎運,一邊走桃花運。
他無法止住自己臉上滿足的笑容。
第七章
席岱庭已經弄不清楚他們到底在這片林子中瞎走了多久,唯一能肯定的是至少有一個小時以上。
天色更晦暗了。月光被整片烏雲遮掩住,他們的視線愈來愈糟。
一路上,席岱庭跌了好幾跤,幸好每次都被唐傑及時扶住,否則她早摔得鼻青臉腫。
她一步步艱難地走著,肚子飢餓、口又渴,在體力透支下,她原本疼痛的頭現在又脹脹地發暈。
「好累……」她腳軟。
「岱庭!」唐傑連忙搶救,拉好她。
「我看我們永遠走不出這片樹林的。」她揮走被汗水濕透的長髮,喪氣地說著,「都是你出的餿主意!」
「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唐傑被罵得習慣了,一路上她這兩句話至少說過五十次以上。「我以為練過武功的人體能狀況會比平常人好。」他想借此激勵她。
她把他的話當成污辱,「沒吃飯,再好的體能也沒用。」
「我扶你去樹下休息。」看她慘白的臉色,唐傑不禁擔憂起來,雖然席岱庭沒有像別的女人一樣弱不禁風,但這遙遙路程連他——健行好手都險些吃不消,她怎麼可能不飽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