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柴茜
不期然地,鍾瑤腦裡浮現那座充滿馨香,萱草盛開的秘密花園。在漢人習俗裡,萱草代表母親,拓跋魁細心植了一片宣草園,那麼在他內心深處,一定十分想念他娘。還有草屋裡的女子畫像,一定就是他母親秦若水。那麼久了,他還將畫像保存得那麼好,足證他是愛得太深,所以他母親給他的傷也最深。
「不,不准!」鍾瑤扯住他用力捶打傷口的大手,阻止他自虐的行徑,「你怎麼可以這麼說?我不准你有這樣的念頭。你可知我對你……我對你的……」她咬著下唇,支支吾吾的無法坦白,「我好不容易在人海中尋到你,你怎麼可以想死,怎麼可以不好好愛護自己??你要是真有個三長兩短,你教我……如果天底下沒人來心疼魁、來愛魁,那我來愛魁、來心疼魁……」她「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偏過身子不看他,「你果然是個惡魔,騙了人家的心,就想一走了之。不負責任,我討厭你,我最討厭魁了!」倉卒之間,她還是將心意說出口。
果然沒錯,鍾瑤對他有情……唉,想不到他的事讓她哭成這樣,她到底對他用情多深呢?拓跋魁苦笑,她的淚水早已將他的心擄獲,否則他怎會將心底最隱秘的心事說給她聽?
「不過,那些都已成為往事。自從一個愛哭鬼闖進我的生命中,我就不想死了。」她的淚融化了他鋼鐵般的意志,化成力量讓他有勇氣想重新活過。
她有沒有聽錯?他的意思是不是她腦子裡想的那樣?
鍾瑤偷偷地側過身子看他,不料被他逮個正著,他輕扯嘴角,難得地漾開一抹笑。
他居然笑了!鍾瑤吃驚地張大嘴巴,「你笑了?」
「蒼蠅快跑進你嘴裡了!」拓跋魁取笑她。是啊,他究竟有多少年沒笑了,連他自己都搞不清,無怪乎鍾瑤這般驚訝。
拓跋魁突然道:「謝謝你。」
「謝我什麼?」鍾瑤還搞不清楚狀況。
拓跋魁一把拉過她,將她擁在他寬大厚實的胸膛裡,真心誠意地道,「謝謝你的愛。」
鍾瑤倏地雙頰緋紅,羞得無處可躲,但拓跋魁哪由得她躲,抬起她精緻無瑕的下顎,他的唇如徐風般輕輕印在那張鮮艷欲滴的美麗紅唇上,微微的歎息輕逸,那是個滿足的歎息吧!
第八章
「爺爺,對不起,阿魁讓你擔心了。」拓跋魁站得筆挺,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王者霸氣卻絲毫不滅,而且還增添一股說不上來的魄力。
這是全新的拓跋魁!
鄂索圖想不到在他有生之年竟然可以見到拓跋魁放下心中的怨怒,臉色和悅地站在他面前,「好孩子,爺爺怎麼會怪你?你要是當真想得開,爺爺……這番苦心就沒白費。」
拓跋魁知道爺爺對他的好,「過去就讓它過去,我不會再困在死胡同裡。」
鄂索圖欣慰的點點頭,再看向拓跋魁身旁的鍾瑤,他望著已恢復原貌的她,一點也不訝異地道:「鳳丫頭,老朽沒看走眼,你果真救了阿魁。」
鍾瑤連連揮手,她可不敢居功,「哪裡,是他自個兒想開的,不干我的事。不過,有件事我一直很好奇,為什麼會有這條繡帕?」她由腰際的內袋掏出那日鄂索圖交給她的繡帕,不解地問道。她實在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
「這個……」鄂索圖還在支吾其辭的當兒,拓跋魁的臉色已大變,一把搶過繡帕,仔細一瞧之下,不由得大喝道:「這個怎麼會在你那裡?!」
「呃,這個嘛……」鄂索圖極不安地輕挪身子,真想就此隱形。
「難怪我一直找不著,原來是被你偷去了。」
「我是瞧你老是看這條繡帕看得出神,才拿來看看嘛!」鄂索圖囁嚅道,他如此德高望重,怎麼會偷東西?拓跋魁不感謝他把意中人騙來狠族已很過分,還敢出言質問他,真是不肖子孫!
「我……」拓跋魁真是又氣又好笑,又罵不出口,爺爺未免荒唐過火!
「原來繡帕是你的啊!」鍾瑤恍然大悟。
糟糕,他忘了鍾瑤人就在這兒,拓跋魁拿住繡帕頓時放前也不是,放後也不是,一個大男人一下子手忙腳亂起來,量後索性將它藏在衣襟裡。
「哼,你以後藏起來就沒事啦!來不及了,這條繡帕已經跟我幾十天,我天天看天天瞧,你的心事我全都知道了。」原來並不是只有她一個人泥足深陷,原來他早將她的倩影繡於帕上。
呵,這個粗魯男子,竟有這般巧心、這股深情!
「我……」拓跋魁面紅耳赤,不敢與她相對,趕緊轉移話題,對隔岸觀火、笑得合不攏嘴的鄂索圖說道;「我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我想回去看看情況,不能任由富察哈敏等人胡作非為。」
鍾瑤對拓跋魁倉惶的樣子覺得好笑,想逃?沒關係,她有一輩子的時間跟他耗呢!
鄂索圖明瞭拓跋魁的責任所在,「好是好,不過我老了,管不了這許多事,就讓鳳丫頭跟著你去,有她在,別人想加害於你是難上加難。如此一來,我待在這就能安心養老。
拓跋魁也不忍心讓老人家再奔波,便道:「這樣也好,爺爺確實上年紀人了,狼族的事我自己處理就行了,那麼你自個兒多保重,事情解決後,我和瑤兒會回來看望你。」
「我送你們出去吧!」鄂索圖領著他們走出密室,在長廊盡頭,鄂索圖按著牆上一顆特別亮麗的夜明珠,霎時外牆緩緩移動。
鄂索圖拿出一個小包袱遞給拓跋魁,「我為狼族保管這對玲瓏寶劍巳久,在今日交給你,總算是完成任務了。」
「玲瓏寶劍?」拓跋魁打開包袱,現在兩把閃耀著翠綠光華的劍,他不解地望向鄂索圖。
「這雙玲瓏寶劍非鐵非銀,是由上等美玉雕刻而成,名為寶劍,其實不是寶劍,造劍的是狼族的始祖拓跋忍,他曾說寶劍是用來止戈,不是用來興戈,他顧天下所有的劍皆是玲瓏,則天下平矣。」
鍾瑤上前去仔細端詳,「真是玲瓏剔透,巧奪天工。」
「聽說玲瓏寶劍是以具有神力的千年靈玉雕成,能夠獲持主人逢凶化吉,是真是假無人得知,不過,」鄂索圖鄭重其事交代道:「阿魁,如何使用這兩把劍就看你自己,你好好斟酌。」
拓跋魁若有所悟地點頭,帶著狼族世代相傳的玲瓏寶劍,告別了鄂索圖。
離開狼族不過兩晝夜的光景,拓跋魁和鍾瑤巳不復先前的心情,一個是恍如隔世,大徹大悟,另一個則是得償宿願,心滿意足。
「狼族裡危機四伏,我當真是要跟我回去?」拓跋魁知道她曾被關在地牢,故而有此一問。
「我紫狼什麼大風大浪沒遇過,小小狼族我還不放在眼裡。何況……」她偷瞄他一眼才道:「還有你在。」原本她還說得大刺刺,最後一句卻全成了小女兒嬌態。
拓跋魁笑而不語,只是牽起鍾瑤的手,快步邁向不遠處的狼族。
他愕然止住笑,空中飛揚的旗幟哪裡還是狼旗,竟由突厥的札木頓的旗幟替代。
鍾瑤面有憂色,「難道……」兩人相視一眼,不再多言,使出絕頂的輕功飛打而去。
狼族裡的氣氛與往常大不相同,以往人聲鼎沸,現今卻寂靜無聲,只有按時巡邏的士兵來回查看著。當然,那些士兵們不再是拓跋魁熟悉的狼族子弟,而是北方突厥的後卒。
狼族的人呢?再往裡尋去,有一些鼓噪聲斷續傳來,很快又換成兵刃相接的鏗鏘聲,兩個人都負傷了,但仍奮力打鬥著,看來清況對他們相當不利。
拓跋魁身子一動就要衝出去幫他們,誰料卻被鍾瑤緊緊揪住衣袖。
「放手,我要去幫他們。」
鍾瑤也不想阻止他,只是他的傷教她放心不下,「我去就好。」
拓跋魁瞪著她,顯然萬分不悅,「你別擋路。」
鍾瑤不肯讓,兩人一陣僵持,那邊的局勢便已不同,打鬥聲停止,他們回頭一望,喀爾東與琅玡多撐關劍搖搖欲墜,眼露兇殺的緊盯著前頭。
拓跋魁與鍾瑤俱是一驚,那是富察哈敏!
「富察哈敏,你出賣了狼族,還有臉出現在我們!」喀爾東火紅了眼怒吼。
「喲,兩位大將軍,火氣別那麼大嘛!說我出賣狼族,哦,天交地母在上,冤枉啊!你這話真是太抬舉我了,我一個弱女子,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拿什麼出賣狼族呀!」富察哈敏不肯承認。
看富察哈敏氣色略差但中氣十足,鍾瑤暗忖,上回她下的蠍子毒大概被醫術的宗喇彌解了,不過她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們的。
「狡辯,若不是你交出玉印向突厥投降,狼族豈會在一夕之間被札木頓佔據?你不要睜眼說瞎話!」冷靜的琅玡多同樣氣憤不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