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韋伶
流夢聞一言精神?之一振。「對,對……」
祥德遂扶著虛弱的她往懸崖上去……???
幾處幽遠的燈火在黑暗中搖曳生輝,她走得好辛苦,路面顛簸不斷,崎嶇難行,長長的秀髮技散肩膀,她必須時而空出一隻手撥開它們,時而撩開裙擺才能走得平穩一些。
這裡是哪裡?這裡……究竟是哪裡?
她來回張望,偏偏眼前霧氣瀰漫,使她完全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觀。
她知道她不能在這陌生的地方待太久,她還要去找吉夢,還要去找吉夢……吉夢小時候最怕黑了,雖然長大之後,根本不信這一套,但她想她現在一定很害怕,畢竟親人全不在她身邊。
「吉夢……」你在哪裡,吉夢?
她憂心忡忡地撩高裙擺,踏上一塊突出的石塊。
「流夢,我在這裡,你快來救我,流夢……」
幽幽遠遠的一段聲音倏忽傳來,那是吉夢的哭聲!
「吉夢?吉夢?!」她趕緊放下裙子,轉身打量四周。
「姐姐,來救我啊,姐姐……」
哭泣聲忽遠忽近,流夢頓失方向感,整個人已經亂了。
她找不出吉夢的方向!她找不著吉夢的人!
「你在哪裡,吉夢?!吉夢?!」
「我在這裡,我在這裡……」
「哪裡?!」
「這裡好冷……好冷!衣服不能保暖,空氣潮濕陰暗,還有好多好多的石碑、骨灰罈……姐姐,來救我,來救我……」
她的哭聲飄揚在四面八方,隨著冷風,迴盪於每個角落。
「石碑?骨灰罈?」流夢瞬間恍如晴天霹靂,不自覺看清自己腳下所踩的土地,煙霧一散,萬萬想不到,她竟就站在一座荒墳旁,墓碑上何許人也的字體,早已因風吹雨淋,模糊得不清不楚。
再眺望出去,眼前正是一片雜亂無序的──亂葬崗!
她伸手摀住胸口,?那間情緒緊繃得無以形容。害怕、錯愕,各種脆弱的情緒一時間倏地衝向她的腦門。
「流夢,救我,流夢……」
「吉夢?!」她突然被喚醒。
「救我……我好害怕……救我!我不要待在這裡,快來救我出去……」
「吉夢!」她一?眼,突然發現吉夢就跪坐在她眼前泣不成聲。
她記起來,現在的情況她只能擔心吉夢,而不是?這一整塊墓地害怕而裹足不前,但為什麼她越是想追回吉夢,吉夢的影像就越飄越遠,越飄越快──「我就快看不見她了!吉夢!不要走!」
「姐姐,救我,來救我……」
「吉夢──」
流夢釋出一陣尖叫聲後,整個人忽地從枕金上彈坐起來,冰冷的汗水迅即滑下額頭。心臟還在鼓動,夢雖醒了,但她的腦海裡積滿了吉夢悲傷無助的身影。
她發誓,這場夢太真實了!她連吉夢臉上在落水時被利石刮傷的傷口都看得一清二楚,這一定是吉夢要傳達她什麼訊息!
一想到這裡,流夢著急的翻身下床,顧不得儀容不整便衝出了房間。
「格格?你上哪去呀,格格?!」
擦身進來的丫環被她一股腦地撞貼在門板上,滿腦子莫名其妙,也得跟在後頭追著又跑又叫。
第四章
「沒有消息?!這怎麼會呢?不是把所有人手全派去找了嗎?」
「哎哎,何止府裡上上下下全出去找了,連王爺好友家的家丁也全勞師動?的請來幫忙了!」嗓音特別粗的小侍從,口沫橫飛的補充著,一根掃帚杵在胸前,掃帚前是掃成一堆卻無心清除的灰塵。
出事的隔天上午,一大群聽到風聲的僕人、婢女就集中在側廳,你一言我一句猛嚼舌根。
「可惜無計可施,吉夢格格這次麻煩大了!」
「你又知道了?!」全是盡咒自己家的主子,太過分了!
「我當然知道。?,紀嬤嬤昨天從橋上直接摔到橋下的大石頭上,撞脫了手骨,御醫只消抓住準確位置接上去就成了,大難不死。可吉夢格格就沒那麼幸運,她昨天掉下河裡後,到現在都還沒發現她的人影,難保不遭滅頂的命運!」
「不會吧?咱們家的格格!」大夥兒驚呼。
「剛剛我奉命送茶水進花廳時,裡頭正亂得不可開交,你一句我一句的……」
「都說些什麼?」
「商量現在該怎麼辦嘍!」
「那到底怎麼辦?!」
小徒聳肩,嘟囈的說:「不知道,我沒來得及聽大家的結論,已經被王爺遣出來了。」
「是嗎?」婢女們好擔心。???「是嗎?」禮親王所有勇氣在眨眼之間消失殆盡。「歌玄貝勒,你說我的女兒落水至今仍下落不明,恐怕已經九死一生。」
歌玄擱下茶杯,才重新開口道:「吉夢格格不諳水性,再者斷崖下的河道水流湍急,大夥兒已經找了一天一夜仍未有所獲,吉夢格格可能已經……」
「不許你妄下定論,吉夢她不會有事的!」貴氣雍容的大福晉倏然出聲搶話,她早已亂了方寸,現在再聽歌玄若無其事的判下吉夢死刑,怎堪忍受得住悲痛?
「我當然願意相信吉夢格格吉人自有天相。」
「既然你相信她沒事,那就請你不要在這時候潑大家冷水,我們需要的是支撐!」
「夫人,你別激動,歌玄貝勒並無惡意,他主要是希望我們大家最好有心理準備……」
「住口!」她悻悻然地吼住丈夫。「我才不相信他說的話!
我可沒忘記他曾經?抓拿邪教道士『莽古爾』鬧得京城滿城風雨,那時候他可是因為罔顧百姓性命,與同伴一起被皇上科罰一年份的俸銀、俸米!百姓的性命他都可以不顧了,何況是咱們與他素昧平生的寶貝女兒?現在,他就站在我面前,說著類似幸災樂禍的話,叫我如何能信服?」
「我是真心想幫忙。」歌玄悠然回應。
「我卻絲毫看不出來!」
「夫人,不得無禮!」禮親王出聲制止。「貝勒爺是看在老夫的面子上,百忙之中抽空前來,現在你這樣的態度,豈不是不給老夫台階下?」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顧你那張面子!」她立刻吼聲回敬。
「難不成要像你亂咬亂罵才對?」
大福晉驀地鼻酸,兩顆淚滴在眼眶中打轉。「你罵我亂咬亂罵人?!你以為我今天是為了誰啊?我們的寶貝女兒耶!」
「就是為了我們寶貝女兒我才得理你!你就是這種個性,才會越幫越忙,我看你乾脆回房去了,省得在這裡礙事!」
「你休想這樣打發我,我死也不走!」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你……」
就在這對老夫老妻吵得天翻地覆之際,流夢突然上氣不接下氣的開門衝進來──「阿瑪、額娘,我知道吉夢在哪裡!」
「流夢?!」他們不約而同打住吵嚷。
歌玄則抬起靜謐卻冰冷的視線。
一旁的祥德亦然。但他多了一項表情,對她精神都還沒養好就擅自下床微微不悅的皺起眉頭。
如果這是他私人的府邸,他便不會枯坐在這裡而未採取任何行動,至少他會上前悻悻然的抱住流夢將她送回房,再好好的關心她到底想通了什麼事,畢竟他是費盡口舌才讓她回房稍事休息。
「我知道吉夢在哪裡,真的。」流夢又急著說。
「那你倒是說說看她在哪裡?」王爺催促的說。
「墳墓堆裡!」
一片錯愕的靜默後──歌玄抿唇輕笑;祥德霍地伸手摀住嘴,嘴角急顫;至於王爺及福晉則在一?那間,恍如烏雲蓋頂,鬢角抽搐,臉上青光滿面。
王爺猛一吸氣。「笨蛋──」
他臉紅脖子粗的吼了出來的同時,祥德也忍不住當場爆笑出來──「哇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哇啊哈哈──哇哈哈──」
作繭自縛,她真是笨哪!
在流夢的院落裡,她滿臉配紅又面色陰霾地坐在桌前欲哭無淚,祥德則繼續他嚇死人不償命的誇張笑聲,笑得合不攏嘴。
她被罵慘了,祥德則笑死了。
流夢有些羞惱的說:「你別再笑了,行不行?現在我已經讓人家給轟出來,能幫我的就只有你,請你別再笑了。」
哎,她的臉頰真是熱得燙人啊!
聽完她的話,祥德停住笑聲。「你要我幫你?」
「嗯!」她苦哈哈的點點頭。「現在沒有人信我,只有你肯在事後出來安慰,雖然我看你有九成是為了自娛,但除了你,我真的想不出第二人選了。」
「但我不想幫。」祥德不假思索地就道。
「不想幫?!流夢下巴差點沒震掉下來,瞠大兩粒圓滾滾的眼珠子,一瞬不瞬地凝著他,怎麼也不敢相信耳裡聽到的。
「我跟你非親非故,干?要幫你、相信你?別忘了,當我在水池邊向你示情時,你的反應是如何的?」
流夢心頭一揪,知道他是「公報私仇」,故意拿她拒絕他的事情作文章。說什麼「非親非故」,他根本就是藉故在諷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