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凌玫玫
不遠處,一道嫉妒的目光持續凝望著。
對於高遠輝與陸央庭而言,陽明山在他們的記憶裡佔了巨大的份量。
「上次來這裡是什麼時候?」高遠輝咕嚕咕嚕飲下半罐啤酒,俯視黑夜拜訪的台北夜景,燦亮的景象輝映在他的瞳眸。「你被人妖甩掉那一次,你難過的要死,半夜把我拖來這裡,倒了我一堆心理垃圾。」陸央庭依在墨綠色的車門旁,帶來的小菜啤酒散落車頂。「她不是人妖,是貨真價實的女人,怎麼說了好幾遍你都不信?」坐在車後行李廂上頭的高遠輝頗氣結。「她那個樣子我實在很難聯想到女人,你對女人的品味就屬那段時間最差。」「你也沒好到哪裡去……」高遠輝馬上搬出陸央庭交往過的女人,一一批評個淋漓盡致。兩人的彷徨、煩惱、喜悅、挫折、歡娛……各種情感幾乎都習慣分享給彼此,而陽明山正是他們自小以來的「秘密基地」。幾罐飲料、幾包小萊零食,他們可以在此談上一整晚。人生的喜與悲、現實的挫折崎嶇,在如此相似的他們身上,造就了不同的際遇。但相同的是,他們彼此卻自然而然在對方心房形成一個無可取代的地位。一男一女之間的這種感情……稱為友情太簡約,稱為愛情似乎又太遙遠,人們會稱之為什麼呢?大概是評論到無話可說,高遠輝轉移話題,「話說回來,這次我會爆發情緒是你的責任,我可是因為聽不下她對你的批評才發怒的。」「說到這我才要罵你,我哪裡自以為是?」
「全身上下。」高遠輝毫不猶豫答道。「從小到大,你老是靠著大腦和外表瞞騙眾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啊,你幹嗎?」他摸摸被啤酒罐K到的腦勺。「我在教你『禍從口出』的意義。」陸央庭新開一罐啤酒,對自己方才稍稍減力的手勁覺得有點可惜。
「你這傢伙就不能溫柔點嗎?」高遠輝不是滋味地磨著牙。
拜陸伯伯和那兩個恐怖的兄弟之賜,讓她空有一副女人身軀,力道卻毫不遜色於男人,再加上天生的性向,不免令他覺得她真是白白糟蹋了……「你幹嗎盯著我看?」陸央庭瞇眼頂回他灼熱的視線。
「我覺得方克敏有一點說錯了。」高遠輝不改目光,反而更加仔細打量她。「論身材、論臉蛋,其實你可以算的上是個標緻的大美人,只要再稍加打扮,肯定會將方克敏比下去。」陸央庭沉下神色,語氣是山雨欲來。
「我該認為這是讚美嗎?」
「我只是陳述事實。」他咧嘴笑道,跳下車廂,手瀟灑地搭上陸央庭的肩。「唉!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給你一個這麼棒的身體,卻讓你無法好好利用。」他不知死活地放作歎息,陸央庭的嘴抿得冷詭。「要不,阿央,打個商量,咱們算是多年好友,記得把你跟男人的第一次留給我,我絕不會讓你失望……」一拳結實地落查高遠輝俊美的臉龐,使得他的話尾消失在風中。
陸央庭蹲身扯緊倒地男人的衣領,高遠輝呼吸不順地掙扎。
「阿央,放手!你想弄死我啊!」
「你的生理需求還沒解決?」莫名其妙的言語不是其來無自,陸央庭比誰都清楚高遠輝這些渾話的原因。
「怎麼可能解決得了?」高遠輝好不容易掙脫,慘兮兮地苦著臉。「花了兩個星期去南部出差,回來後遇到相親威脅和訂婚,這麼一弄一個多月過了。原本以為從此撥雲見日,誰知好死不死又冒出個方克敏,燒燬了我在公司建立多年的森林。現在我真的一個女人都沒有了……」愈請高遠輝愈覺前途渺茫,情緒愈低落。「所以你飢不擇食到這種地步,連同性戀都要?」陸央庭實在想再多送他兩拳。雖然不是不明白他缺乏女人時可能產生的種種可笑行徑話語,但是敢動到太歲頭上,這還是第一次!高遠輝扁著嘴,委屈至極地爬起身,對於陸央庭的疑問沉默不語,兀自朝山下,突然發瘋似的扯開喉嚨大喊大叫。「啊——啊——他媽的!為什麼我就這麼倒霉,沒有女人,我怎麼活下去?」「央庭不以為然地翻翻白眼,除了同情,她想不出更好的表現。
「阿央……」高遠輝回身,可憐卑微地貼近陸央庭,安止其所能地撒嬌。,現在參你能救我了,拜託你,什麼條件我都答應,請你讓方克敏那女人消失在我的生命裡。」「還不簡單,」陸央庭喝下一大口啤酒後,鑽進駕駛座拿出一把長柄十字鑽。「捅她一記不就得了。」面對陸央庭頗為認真的臉龐,高遠輝呆呆地答道:「我可是你未婚夫,你待我未免太好了。」「你殺死她,然後坐牢,我們就用不著結婚,剛好順遂你我心願。何樂而不為?」陸央庭的語氣不像在開玩笑。「喂!我跟你說正經的!」高遠輝微慍道。
陸央庭搭上他的肩膀,一派輕鬆地說:「老兄,事實上像方克敏這種既花癡又沒大腦的女人最好應付了。」「所以?」
「愈是得不到的,愈要得到,這是她的心理。因此我保證,你只要乖乖跟她交往幾個月,之後,她鐵定會對你失去興趣,再也不會纏著你。」「別開玩笑了!」高遠輝一口拒絕。陸央庭抿嘴笑著,她早猜到他會是什麼反應。「怎麼我覺得你好像一副幸災樂禍的模樣?」「有嗎?」陸央庭睜大無辜的雙眼,水亮澄透裡泛著淡淡夜光。「你多心了。我提供意見,但是行不行是由你決定。」「沒有更好的方法?」高遠輝覺得已經被逼到山窮水盡。
陸央庭搖首,眼稍藏著置身事外的自得。
「這是惟一的解決之道。」
高遠輝咬著唇沉思半晌後,目光哀怨地挪向陸央庭。她挑挑眉,無可奈何地飲盡罐中啤酒。「那你就自求多福,希望你先前的冷酷樣可以嚇走她,否則沒有女人近你身的情形恐怕要持續好一陣子。」寧願不要女人,也不肯與方克敏交往,看來阿輝對她真的是厭惡到極點,「我認了。」高遠輝眼裡光鑠著破釜沉舟的毅然決然。「森林可以重新建立,可是和她交往等於精神戕害,損失無以數計。」
「你知道森林大火後,要重現原本的繁茂景象,需要多久時間嗎?」陸央庭謎語似的警告。「陸央庭,你就不能幫我打氣,非得扯我的後腿嗎?」交了這種朋友,是幸還是不幸?凌央庭攤攤手,無奈地委屈道:「我只是陳述事實。單單毀掉她那株小草,幾個月後,原本屬於你的森林應該都還可以活得好好的,權宜之下,何不強忍這三個多月呢?」「阿央,你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在打什麼鬼主意!」高遠輝少見精明地逼近她。「我與方克敏一交往,你順水推舟,就可以把訂婚一事取消,做個快活神仙,結果獨留我一人痛苦。」「你不笨嘛!看透了我的想法。」陸央庭笑得開懷。「不過,我的方法確實是誠心推薦,沒有半點造假。」「夠了,我敬謝不敏。」
「你放心。」陸央庭焦距署於遠方。「如果我猜的沒錯,之後她要找的不會是你了。」高遠輝疑惑地看著她彷彿參透一切的臉龐,低垂的夜幕將她襯映得更為詭譎。
第四章
方克敏捏緊掌中好不容易得來的住址,怨婦面容地佇立陸央庭家的門口。她就是不相信,憑她優越於她不知幾百倍的條件,輝哥會選擇她,而不要她?這其中一定有什麼問題,陸央庭究竟用何種方法控制輝哥?她非得找出答案,好拯救他出於水深火熱中。門鈴剛要按下,一股濃郁的香水味令方克敏不得不暫且回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女人提著行李箱,妝扮得嬌艷動人,略含敵意睨著方克敏。「你是誰?」劈頭即是一句毫不客氣的問話。
方克敏也不是省油的燈,她手扭起腰,揚高下巴。
「我是誰關你屁事?」
「你站在我家門口,還說不關我的事?」女人放下行李箱,氣勢不遜於她。兩個外貌不相軒輊的女人,各自趾高氣揚地瞪住對方。
「你住這裡?那你是陸央庭的什麼人?」方克敏蹙眉反問,隨即想到答案。「喔!我知道了,你是她的室友吧?最好,趕快開門,我要找她!」這女人有病啊?堤娜杏眼圓睜。
一副盛氣凌人、高高在上的德行,欠她幾百萬會錢嗎?
她本以為又是央庭招惹來的蜂蝶,但瞧她一臉沒大腦的蠢樣,就知道是個標準花癡,就算她盯上央庭,央庭也不可能看上這類貨色。提娜右手掌故意靠在門上,鑰匙不見有拿出來的意願。
「我偏不開,你奈我何?」
「你敢?」
「笑話!我為什麼不敢?」堤娜搞不懂這女人的邏輯。「你莫名其妙要人開門,不說明來意,口氣更不放尊重點,我沒叫管理員攆你出去,你就該偷笑了。」「我管你叫不叫管理員,今天即使要破門而入,我也要找到陸央庭。」方克敏立刻要按上門鈴,卻讓堤娜強力揮開。「你講不講道理?」堤娜火了。「你找央庭到底有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