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夕霧草

第8頁 文 / 秋顏

    和如意的歡心雀躍相形之下,秉忱就顯得抑鬱多了。並不是覺得和如意在一起無趣,而是他心事重重,想拋也拋不開,忘也忘不掉啊!

    他們大半的時間都留在座位上,偶爾有布魯斯的音樂響起,他也會邀她下去舞池跳跳舞。有一次如意發現電視台最紅的新聞女主播袁蓓芳,就在她身旁和男友相擁共舞呢!她興奮極了,一雙眼睛忍不住往袁蓓芳身上飄。聽說她在電視台新聞部的工作,月薪以數十萬計呢。她十分欽佩她的才幹,尤其她又兼具氣質與美貌,更令人欣羨。袁蓓芳的男友外表雖不出眾,但一看即知是上流社會的人士,看來有一些倨傲。

    「呀!對不起。」如意將注意力都放在袁蓓芳和她男友身上,一不小心踩到了秉忱。

    「沒關係。」他雖疼得厲害,但及時忍住沒叫出聲。「不要這樣看人家,他們會覺得很不自在的。」他悄聲對她說。

    他說完這句話沒多久,果然袁蓓芳的男伴很巧妙的從他們身旁滑開,轉移陣地到別處去跳。

    如意吐了吐舌頭,只因好奇卻惹來別人的嫌惡,她連忙管好自己的眼睛,不再東張西望的了。

    接下來是華爾滋的舞曲。秉忱不欲回座,他問如意:「會跳嗎?」

    她連忙搖頭:「以前會,可是好幾年沒跳,全忘了。我們快回位子坐下吧,別讓我出醜。」

    「怕什麼?以前會跳的話就算是有基礎了,有我帶著你應該會慢慢記起來。來,別緊張,我們跳最基本的舞步,很簡單的。」

    她拗不過只得依他。她怕又踩著他,一雙眼睛老看著地板。慢慢的在他帶領之下,她就跳得不錯了。

    「還說你不會,你跳得很好呀。」他說。

    她只笑笑沒分辯。八成是記憶被喚醒了。

    連續跳了幾支舞後,他們才回座位坐下來休息。

    秉忱的酒喝完了,他又叫了一杯。

    如意直覺的發現他內心不痛快,卻不知他何以會不痛快?按道理來講,若是她使他不痛快,那他又何必要她相陪一整晚?也許是他原來就有的苦惱吧,可惜自己幫不上他什麼,只好盡量別去煩他囉。她小心的閉緊嘴巴,若他不說話,她也不開口說話。

    他卻喝起悶酒來了。一杯又一杯,而且都是烈酒。

    「史先生,你別再喝了,會醉的。」

    他真的有點醉了,但口中卻說:「我不會醉的,我的酒量很好。」

    她期期艾艾的說道:「我知道你的酒量很好,可是……可是你不能……不能再喝了,再喝下去……我怕你……怕你真的會喝醉的。」

    「你怕什麼?別怕,我不會喝醉的。我保證我的頭腦還很清醒,一定可以安全的送你回家。」他將杯中的殘酒一飲而盡。

    她張大了嘴,不敢再說什麼,只好無奈的閉上嘴,從胸臆中吐出一口氣。她擔心的不是自己的問題,她擔心的是他。他這麼喝下去一定會醉的,而喝醉是一件很不好的事。他為什麼喝悶酒?他有什麼苦惱需要藉酒來澆愁?她全然不解。她和他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對於他的生活,她幾乎一無所知,又哪能體會出他的苦惱呢?她感到一陣茫然無助。

    「走,我們再去跳舞!」他忽然把她拉了起來。

    現在樂隊奏的舞曲是一支優美而哀愁的歌曲。舞池裡的男女皆緊緊相擁,款款訴情。

    秉忱也忘情的將如意緊緊的擁在懷中,完全沉醉在美麗與哀愁的旋律之中。如意的右臉緊貼在他的胸膛上,感覺到他胸肌的厚實與溫暖,她沒喝多少酒,但卻有微醺的感覺。她不敢想太多,只能放任自己盡情享受這種難得的感覺。

    一曲既罷,兩人靜默的回座。

    夜深了,但這裡卻依然絃歌不輟。

    如意看看表,十二點多了,灰姑娘不是該回家了?

    他注意到她在看表,只得找服務生來結帳。

    「對不起,我忘了時間了,把你耽誤到這麼晚。家人會擔心嗎?」他感到有點抱歉。整個晚上他只沉湎在自己悲憐的情緒之中,沒留意到她的處境。

    「我出門前留了張紙條。不過我從來沒有在外面待這麼晚,他們多少會不放心吧。」她此刻也實在急於回家了。尤其明天一早又要起床做早飯,還得整理從批發市場買回來的花材,太晚睡怕精神不濟。

    「對不起,我盡快送你回家。」他說。

    ※※※

    他將車子開到「花之屋」門口停了下來。

    如意瞥見樓上還有燈光。不知是如瑋和如玉在苦讀抑或是在等她?她急急的打開車門下來。

    「白小姐——」秉忱匆匆下車,走到她面前依依不捨的說:「再見。」

    「再見——」她的目光中也全是依戀之情,但是人生是很無奈的,該分離就是該分離,根本無力去挽留什麼。

    「謝謝你陪我一個晚上。」他如此說道。

    「我才該謝謝你呢,招待我度過這麼美好的一晚。」她強做歡顏,掩飾內心因離別產生的悲苦。她不敢去想能否再和他相見。她甚至覺得再和他相聚是不智之舉;就如同吸毒一般,她怕自己會上癮,因為要戒毒是很痛苦的!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輕輕的吐出幾個字:「我能打電話給你嗎?」

    她的頭違反了理智,逕自的點了好幾下。她似乎對自己感到束手無策,明知不該繼續和他來往,卻偏偏無法抗拒。

    他露齒一笑,神情輕快多了。

    「快進去吧,我會再打電話給你的。」

    她也笑了笑,快步的走向家門。她掏出鑰匙,回頭一看,他仍倚在車邊,對她揮了揮手。她也跟他揮了揮手,才打開大門進去。

    「再見。」在掩上大門前,她輕輕的說。

    史念祖坐在他偌大的董事長辦公室裡,抽著填滿煙絲的煙斗。他所有的趣味幾乎都是老式的。

    他剛剛接完葉慶松打來的電話,心中十分不樂。葉慶松說他那寶貝女兒,早上整理好兩大箱行李,飛到倫敦找小姑媽去了,說是為了秉忱的緣故。

    到底秉忱做了什麼好事惹明珠不快了?史念祖心煩意亂的用力吸一口煙斗。好不容易盼到了小倆口訂婚的前夕,不意秉忱卻因受傷耽擱了婚期。眼見葉史兩府締結婚姻的大業即將完成,卻意外的出此變卦,怎不教人煩心呢?他越想越生氣,按內線到秉忱的辦公室。

    「秉忱,你到我這兒來,我有話跟你說。」他對著電話說。

    幾分鐘之後,秉忱來了。他坐到父親的辦公桌前。

    「你跟明珠怎麼鬧彆扭了?我不是一再的交代你要忍耐嗎?好不容易都要訂婚了,卻又變成現在這種局面,你心底究竟在想什麼?」史念祖沉聲訓斥。他為了要使秉忱就範,故而對他不假辭色。

    「明珠說了什麼嗎?」他問。心裡迫切明珠在盛怒之下要悔婚,這對他來說是最好的結果。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一氣之下跑去找定居倫敦的姑姑,說要去住一陣子。看樣子她是要躲你。」

    他有一點失望。如此而已。

    「你怎麼沒什麼反應?」

    「我也不知道她是怎麼了。」

    「你不知道?」他奇道,不過管他的,反正最重要的是要把明珠追回來。「你馬上訂去倫敦的機票,盡快去找明珠,向她賠罪。」

    「爸,她不過是去倫敦看她的姑姑,值得這麼小題大做嗎?」他很不以為然。

    「葉老說明珠很生氣,不過不知道她為什麼生氣。」

    他輕聲低語:「她常常如此,這是正常現象。」

    「什麼?」史念祖很威嚴的把雙眉一鎖。

    「沒什麼。」秉忱很識相,不敢隨便妄語。

    「反正不管發生什麼事,你去倫敦陪明珠玩一陣子就沒錯了。等她高興了,再和她商量訂婚的日期。」史念祖自己下結論。

    秉忱沉默了良久,才緩緩的說道:「還是等她散散心回來再說吧,您又不是不知道她的脾氣。」

    他定睛看著他,考慮了好一會兒,才歎口氣說:「好吧,你覺得這樣好就這樣吧。」

    他鬆了一口氣,站了起來。

    「您沒其他的事了吧?我回去了。」

    「等等。」史念祖叫住兒子。「回來坐下。」

    他無奈的坐回去。

    「秉忱,我知道是委屈你了。」史念祖語重心長的說。他看得出兒子對葉明珠開始感到厭倦了,不得不加強對他的心理建設。「明珠的脾氣是驕縱了一點,但大家都看得出來,她很愛你。想追求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她獨獨鍾情於你,你知道你有多幸運嗎?明珠雖然有一些缺點,但是她的相貌是一等一的,可說是美艷絕倫,男人娶妻如此,是很可以自傲的。而且你知道她是葉慶松唯一的掌上明珠,雖然他還有三個兒子,但他最寵愛的卻是這個酷似白雪公主的小么女,你懂嗎?娶了明珠,你就是葉家的乘龍快婿,如此一來對我們就會相當有利了。你想看看,有這麼多的好處,難道不值得對她稍加忍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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