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綠痕
素來在各方面有意互別苗頭的夜色與紫荊王破浪,對立於殿上互視著彼此,身上隱隱四散的冷意,已讓一票跟來的下屬識相地避得遠遠的,以免待會倒霉的會被掃到。
「北域之事,不勞你費心。」難得有機會與他面對面,夜色首先將先前未算的帳找他算清,「希望你下回別再踏上我的地盤多事。」
破浪也冷聲應著,「本王是為免妳有婦人之仁,故才代妳出手。」
從不容人質疑她的性別、她的能耐,夜色霎時瞇細了一雙眼。
「你說什麼?」
「妳聽得很清楚了。」破浪瞥她一眼,一點也不在乎是否會因此而惹惱她。
「喂,他們吵起來了……」日行者擦著額上頻冒的冷汗,低聲向身旁的同僚警告。
「他們若是不吵,就枉我特意找他們來了。」年紀輕輕就當上宰相的月渡者,笑靨如花地一手撫著面頰,很期待那兩人的戰火最好是能更熾烈些。
無視於日月宰相也在場,夜色將一雙美目掃向破浪,並不忘把規矩說在前頭。
「擅入我域,後果你應該很清楚。」
「我是為陛下的江山著想,陛下若遭威脅,我自是得為陛下除去隱憂。」破浪說得冠冕堂皇。
「少拿陛下當借口。」她才不吃他那套。「別以為我會把你皇親的身份看在眼裡,請你搞清楚,我是四域將軍的頭子,同時也是你的上司,你要出兵我北域,若沒我的允許,就把你的頭給我留下。」
「這顆腦袋……」破浪挑釁地揚高劍眉,「是妳想拿就能拿的嗎?」
「妳還不阻止他們?」冷汗已濕了一身的日行者,緊張萬分地拉著月渡者的衣袖。
她反而很幸災樂禍,「沒必要啊。」她老早就想看他們兩個打一場了。
不敢再指望她的日行者,自椅內跳起身,三步作兩步地衝至他倆的面前。
他先哄哄已經面無表情的這個,「夜色,有話好說嘛,妳先別動氣,就連陛下都沒過問北域那回事了,妳就別跟他計較上回他私自出兵的事行不?」
眼見夜色依舊無動於衷地瞪視著破浪,日行者趕忙再去勸勸另外一個。
他一手拉過破浪,「你也別老是一見她的面就想激怒她,你明明知道她不是你惹得起的,你又何必老跟她過不去?家和萬事興,你就同她認認錯吧,好不好?」
破浪只是一掌將聒噪的他給推至一邊去。
夜色傲然地揚高下頷,「別說我看不起你,今日我就給你個機會。」
「好,一決勝負。」破浪也正有此意。
「地點?」
他一手指向宮外,「外頭就行。」
「請。」她老早就想痛快地揍他一頓了。
「等等……」日行者探長了兩手拚命阻攔,「你們兩個都等等,千萬別意氣用事啊!」
「閃邊!」他倆有志一同地以雙冷眼凍向這個礙事者。
攔不住人的日行者,在他們開始往外走時,心急如焚地向那個天生就少了心肝肺的同僚求援。
「妳還杵在那?快幫幫忙拉住他們啊!」
「何必呢?」月渡者還是一臉的如沐春風,涼涼地坐在一旁蹺腳,壓根就沒有插手的打算。
石破天驚的吼聲,在下一刻響遍整座艮澤宮,讓兩名正想到外頭一較高下的男女,頓時不甘不願地停下腳步。
「都給我慢著!」一路由外頭吼至裡頭的孔雀,拖著一臉像是還未睡醒的石中玉,趕在他倆大打出手前的緊要關頭趕到。
「真熱鬧。」早料到這兩個遲到的四域將軍定會趕到,萬事不急的月渡者,慢條斯理地起身走至日行者的身旁,將他給拉回去繼續看另一齣戲。
「你們想做什麼?」收到月宰相的通報,火燒屁股趕來的孔雀,氣喘吁吁地看著這兩個打從一開始就不和的同僚。
他倆異口同聲,「打架。」
「你肯定你打得過她?」孔雀連忙一把拖走破浪,拎著他的衣領直要他清醒些。「別忘了她是咱們的頂上頭子,你是不是又忘了當年她是怎麼當上的?記性不好是不是?沒關係,我就再提醒你一回,那回她把我們一個個都打趴在地上才踩上去的!下回你又想同她槓上前,麻煩請你先掂掂你有幾斤幾兩!」
當年敗在一個女人手下的往事再次被提起,這讓原本已經滿心不爽快的破浪,當下臉色變得更加陰沉。
「頭頭,妳肯定妳能打死陛下的親皇弟?」石中玉在清醒後也沒閒著,忙在她耳邊提醒她的顧忌是什麼,「陛下那邊還好交代,畢竟妳要打死妳的手下陛下是不能反對,但妳有沒有想過,萬一這消息傳到妳爹的耳裡怎麼辦?」
「你真想勸我?」夜色盯著他臉半晌,勾了勾菱似的唇,突地伸出兩手將他轉過身,用力將他推至破浪的面前。
與夜色相同,天生就跟破浪八字不合的石中玉,在見著了對頭冤家那張欠人扁的貴族臉,霎時全忘光了他來這的目的,累積在他與破浪間的新仇舊恨、拉拉雜雜的小過大錯,在下一刻全都一骨碌地爆發出來。
他也對破浪撩大了嗓,「想跟她打是不是?去呀,我巴不得她兩刀劈死你!」
一波未平,另一波馬上又起,只想息事寧人的孔雀,氣急敗壞地上前拖走也跟紫荊王不對盤的石中玉。
「你就幫幫忙別再火上添油了行不行?」沒用的傢伙,沒三兩下就被夜色利用還露出了本性。
待在一旁看了好一會,覺得該是出面收拾一下場面的時候了,月渡者伸手扳了扳頸項,起身站在高處對那四個身負守衛四域重責大任,同時也是皇帝最珍視的愛將開口。
「諸位將軍,可聽本相說幾句話嗎?」
忙於起內哄的四人,愛理不理地回首看了她一眼。
「陛下有令,東北兩位將軍若有爭執,交由陛下作主,若私下了結,這責任,兩位將軍恐怕都擔待不起。」遠比他們更加陰險的月渡者,露出毫不同情的冷笑,在話中半傳旨半威脅著他們,「相信諸位定不希望本相去告訴陛下今日在這發生了什麼事吧?」
底下原本鬧成一團的四人,在見著了她那皮笑肉不笑的笑臉時,四人不約而同地渾身泛過一陣雞皮疙瘩,差點忘了這個月相最大的本事就是陷害人。
「改期。」破浪看了夜色一眼,忍讓地將話擠出口。
「候教。」夜色也贊成他的決定。
擺平了他們後,月渡者笑得一臉春花燦爛,「既然諸位的小事已擱在一旁了,那麼聽聽本相今日請諸位來此的原因如何?」
「請說。」眾人看著她前後截然不同的笑臉,皆在心中暗想,她究竟是怎麼練成這種變臉大法的?
她將兩手扳在身後,邊踱著步邊在他們面前說著。
「自諭鳥來諭,西域與東域兩位將軍,分別滅了三道中的九原國與天苑城後,三道就一直顯得很不安定。聽說,三道現下紛亂,起因不只是因為咱們帝國對他們動兵。」
「那是為了什麼?」破浪與孔雀互看對方一眼,一塊問向她。
「海道。」大抵知道內情的石中玉,在月渡者開口前一手撫著下頷代答。
「海道?」其它三人不解地繞高了眉。
石中玉攤攤兩掌,「嘿,我也是聽人說的。」他哪知道那個最安分,最不興兵武的海道人在想什麼?
月渡者正色地看著他們,「姑且不提他們是因何而亂,總之三道紛亂,對咱們帝國有利,可我們的探子發現,三道正試圖在紛亂中團結。」
團結?
團結好來做啥?想進軍中土搶回地盤,好讓那些神子再奴役人子嗎?臉上再也不復玩笑之情的四人,皆沉著臉思索著這項可能會在日後生成的威脅。
「夜色。」月渡者輕柔地對她一笑,「天宮有行動了,探子來報,天宮日前曾試圖與地藏聯繫,相信日後應還會有別的動作。」
夜色微微頷首,「我會查清楚。」
「很好。」她滿意地點點頭,再點名另一人,「孔雀。」
「我捅的樓子我會去收。」完全知道她想說什麼的孔雀,高舉著兩手先行懺悔。
月渡者再看向閒著沒事做的另一人,「石中玉,陛下認為南域在你掃鎮之後還算穩定,因此陛下要你順道控管迷陀域。」
「知道了。」工作量一下子變多的石中玉,開始煩惱起該怎麼去控管那個幅員廣闊的迷陀域。
「至於海道嘛……」月渡者頓了頓,一雙鳳眼瞄向破浪。
破浪倨傲地別過臉,「用不著妳來吩咐。」
「那就好。」她拍拍兩掌,「就這樣,沒別的事了。」
說時遲那時快,早被皇帝寵壞的四人,馬上掉頭各自走各自的離開員澤宮,將一句話都沒說到的日行者給拋在身後,兀自尷尬地揮手相送。
他好不委屈地問:「妳不覺得……陛下寵他們寵過頭了嗎?」好歹他也是個一人之下的宰相,居然沒人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