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綠痕
月渡者遙看著那四名各撐持著帝國一片天的背影,微笑地拍著他的肩。
「陛下是該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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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輕緩緩,規律且持續不停的叩門聲,在靜夜裡聽來格外讓人不耐。
打理完方坍的新礦,並計畫好要在另一處另開新礦口的馬秋堂,擱下一桌的草圖來到房門前,一把拉開房門,直瞪著那個吵得他無法入睡的表兄。
「你要負責。」藥王兩手抆著腰,眼中泛著濃濃的指責。
「負什麼責?」馬秋堂眨眨眼,一臉錯愕。
他伸手指向遠處仍亮著燈火的客房,「那個。」
馬秋堂踏出門外,抬首看向宮廊盡處的那問客房,朦朧的燭光映照在窗紙上,映出另一道未睡的窈窕剪影。
「這幾日都不見她有睡。」藥王一個頭兩個大地撫著額,「還有,她似乎怕黑。」每個人都知道,那位姑娘自沙漠裡回來後就一直睡不著,氣色也明顯地一天比一天糟,可她的心病,他們這些局外人又無人可解。
馬秋堂不覺得這有什麼不能解決,「那就在她房裡多點幾盞燈。」
「她需要的不是燈。」點燈能解決問題的話,他早把她的房間點成萬家燈火了。
為了這個活生生的女媧婢女,現下全宮上下的人,都把她當成國寶般地供著,就連年紀一大把的長老們也拉下身段拚命去討好她,可他看得出來,每個人都走不進她的心裡,也沒法讓她一展歡顏,無論他們試過了多少法子。
雖然說,花詠明白他們的好意,也已經很體貼他們,並很努力地配合著他們了,可他知道,她只是在逢場作戲,她不想讓他們繼續為她擔心而已。
馬秋堂別過臉,「這陣子我看她適應得不錯。」
他朝天翻了個大白眼,「那是裝的,別告訴我你看不出來。」遇上這種事,或許別的女人會哭哭鬧鬧,或者乾脆就在他們面前來個一哭二鬧三上吊,可他們這位地藏的先祖不是,她裝勇敢還裝得滿像一回事的。
「你要我怎麼做?」馬秋堂煩躁地以指梳著發,實在是很不想再次單獨去面對她的問題。
「看、著、辦。」藥王也如法炮製地玩起下負責任,「反正她是你喚醒的,你休想來個置之不理。」
他深深歎了口氣,「藥王……」
「本王鄭重告訴你,我不再接手你惹出來的麻煩,總之她就交給你,由你自個兒去擺平。」藥王重重拍著他的兩肩,成功地將燙手山芋丟出後,開開心心地轉身回宮去睡覺,至於他身後那個表弟會不會因此而睡不著,他才懶得去管。
隨著藥王在廊上愈走愈遠的腳步聲,馬秋堂的心情也隨著他一步比一步沉,他搔了搔發,關上自己的房門,理了理衣衫後,舉步朝那間夜夜都不熄燭火的客房前進。
在走向那間仍亮著燈的客房時,他一直想著那日她的眼淚,以及蜷縮在他懷裡的她,是如何將他抱緊的,他忘不了那殘留在他掌心上的淚珠,還有她渴望歸去的心情。
以指輕敲她的房門,等了好一會,不見動靜,馬秋堂猶豫了一會,以掌直接推開房門,在紅融融的燭光下,花詠靜坐在房內一隅,動也不動地看著窗外地底的夜景。
關妥門扇後,馬秋堂走至她的面前停下腳步,低首看著滿懷心事的她,她側過臉,同樣無言地看著他。
他們誰都沒有動,只是任沉默在他倆問似海洋般沉沉浮浮。
「我不善與女人相處。」他首先打破寧靜,頗不自在地向她說明。
對於他沒頭沒腦的話題,花詠只是捺著性子等他說完。
「自兩界之戰後,黃泉國這百年來女人一直為數不多,我自小即在男人圈裡長大,此外,在這宮中也沒半個女人。」
聽完了他的話,花詠大抵也明白了他的難處,她靜看著這個夜半特意跑來告訴她這話的男人,突然有些瞭解他會出現在此的原因。
她輕輕搖首,「你不必理會我的。」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也不需要幫助,因為她已錯失的那些過去,她無力追回,亦無人能替她分擔半點。
他沉著聲,「我不能。」
若能的話,他不會每夜都介意著那扇與他遙對的門,燈火是否依舊明亮著,裡頭的人兒是否又清醒地面對一夜的孤獨。若能的話,他不會時常憶起她那張在痛失一切後帶淚的臉龐,至今他仍然記得,那時仍在地底沉睡的她,靜謐的睡容上,神態是那麼無慮,在被他打擾之前,她就只是靜靜的睡著,而不是如今在深夜中張著了無睡意的眼,茫然地等候天明,再繼續面對不知所措的另一個明日。
他的指尖劃過她曾滴落淚水的面頰。
「妳的眼淚呢?被妳藏哪去了?」
「它干了。」花詠垂下眼睫,不想在她命自己得振作之後,又把她努力想壓下的那些情緒重新挑起。
馬秋堂抬起她的下頷,「無人能夠那麼快就接受這一切的,在我面前,妳不需勉強妳自己扮出沒事的假象。」
「那我該怎麼辦才是?」她問得很無奈,總覺得他的目光,他的一言一語,都像是此刻她心底最深處的回音。
「說出來。」他給了她一個最簡單的答案。
花詠兩眼游移不定地看著他,感覺在他的面前,似乎所有的心事都會被洞悉,都會被他那雙眼給看透,她分不清這種感覺是令她鬆了口氣,抑或是更加沉甸甸地壓在她的心版上,她困難地別開目光,想退一步暫且逃開這理不清的氛圍,然而在此時,她卻聽見了他的低語。
「很寂寞,那就告訴我,很想家,也可以告訴我。」
一種名喚酸楚的感情,霎時因他的話而泛上她的心頭,她不知他是怎麼將她看得那麼清楚的,這讓她原本以為已經將它們留在大漠裡的淚意,又再次泛上她乾涸的眼眶。
她哽咽地問:「可以……請你暫時忘記男女之別嗎?」
「妳不介意就行。」馬秋堂以指揩去她眼角的淚水,並朝她站得更近些。
花詠在他靠上前時,傾身將額靠在他的胸前,在猶豫著是否能夠抬起雙手抱住他時,他已彎身拉來她的雙手將它們交繞在他的身後,她頓時一慟,像個求救者般將他緊緊擁住,而他只是像安慰個無依的孩子般,一下又一下地輕撫著顫抖的她,聆聽著不敢放聲大哭的她,斷斷續續地抽泣著。
就像藥王說的,是他把她喚醒的,她的眼淚,他得為她拭淨。
馬秋堂在她身旁坐下,將埋首在他懷中的她摟坐至他身上,他捺著性子,任她將所有隱藏的委屈在他的懷中發洩,並沒有催促她放開雙手,也沒有過問她需要一個可以倚靠的胸膛的原由,他只是反覆地想起那日她說過的那句話。
她說,她不要只有她一人被留下……
或許就是這句話,令他不禁要為她而感到心痛,這般擁著極度需要有個人陪在身旁的她,他不免試著去想像,在這些不眠的子夜裡,她一人是怎麼度過的?而在夜靜至一個令人心慌的極點時,她是否就和當年的他一樣,孤零零地坐在角落裡,瞠大了眼看著黑暗中的一切?
不知過了多久,當搖曳的燭火即將燃燒至盡頭時,偎靠在他懷中的花詠也哭累了,衣衫早已被她的淚浸濕的馬秋堂,以帕將她面上的淚跡拭盡,將她換過一邊並調整好她的姿勢,打算讓微有睡意的她靠著入睡,這讓以為他要離開的花詠,忙伸手捉住他的衣襟不讓他離開,他歎了口氣,安慰地撫著她的長髮。
「我不會離開的。」他低聲在她耳畔輕語,「因為一個人若只能哭泣,那麼兩個人在一起,或許就有法子面對困境。同樣的,一個人若是很孤單,那麼兩個人在一起,或許就容易堅強點。」
「是誰告訴你的?」花詠沒有抬首,只是靠著他的胸口問。
「經驗。」
她揪緊了他的衣襟,「明日起……我會學著堅強點的。」
為了她這話,馬秋堂的心不禁柔軟成一片,他試著動用他從沒用過的溫柔,雙手豐牢地圈住她,將她抱得更近更緊,一如環抱著另一個過去的自己。
「那種事,有我一人做過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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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是想不通。
地藏神子與中土神子一般多用刀劍,而像斧頭這類兵器,他自小到大在地藏從未見過,據聞,地藏裡唯有女媧曾使用過,可這兩柄斧頭,任他再怎麼看,都不像是女人會用的東西,且它的重量沉得連男人舉起都有些困難了,更何況是揮動?到底是那個叫女媧的先祖天生神力,還是長老們認錯了神器?
或者是……代代流傳下來的女媧事跡,根本就有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