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唐絮飛
仁周應諾一聲便走出了書房。
一踏出門,奶媽便趨前問他:「三少爺,你要娶親了?」
仁周乍見疼他的奶媽又問起這件事,將委屈一古腦地發洩在她身上:「奶媽,我不想這麼早娶妻呀。」
奶媽安慰他:「對方也是好人家的女兒,既然木已成舟,又何苦在這個關頭說不呢?」
聽著她的話,仁周反問:「奶媽,怎麼連你都不支持我了?」
她猛力搖頭。「沒那回事,只是——」
「奶媽——」
見她一手帶大的少爺這麼一副委屈狀,她也不忍;然而,當她望向那扇厚重門內的男主人書房時,她猶豫了。
「好孩子,娶妻生子並不是一件困難事,你幹嘛鑽牛角尖,淨往壞處想呢?難道你爸爸會害你嗎?去,照先生交代的話去做,不會有事的。」
唉,仁周不得不舉白旗投降了。連最信任的人也勸他降服,他金仁周真是氣數已盡。
「要我就範?」
「乖孩子,沒那麼委屈,聽話對你絕對會有幫助的。」
仁周向天長歎一聲:「唉——」
奶媽輕拍他的肩。「年輕人,學老人家歎什麼氣。快去,好孩子做事敢作敢當,別這麼拖拖拉拉、婆婆媽媽的。」
仁週一臉可憐相地低喃:「我可以宣佈放棄當個好孩子嗎?」
她淺笑了一下。「可惜沒人會准你的。」
*****
實周和麗蘇的戀情一直是個秘密,沒人知道總經理與總經理秘書兩人因著近水樓台之便而迸出了愛的火花。
沒有親匿的交談,更沒出現並肩出門的場面,不少同事只是猜測,與仁周分手之後的麗蘇心理創傷是否撫平了;更有人好心要為她再譜第二「春」呢。面對這些,麗蘇在煩不勝煩又謝絕不了的情況下,她只好招供了。
「謝謝你們的好意。」
此話一出,終於讓此起彼落的建議聲告一段落。她們不懂,這位美麗的女秘書為何沒因她們的拉線而興奮莫名?
「為什麼你不肯接受?」
「是呀。××甲是個很好的男人,你不中意嗎?」
另一名同事也插嘴:「不,××乙才是與麗蘇登對的人選。」
有人不甘心地反駁:「你們全錯了,麗蘇喜歡的是××丙這樣的類型。」
「……」
一人一句,口水都快淹沒麗蘇的辦公室了。
為了讓眾雌住口,麗蘇坦承:「我已有論及婚嫁的准老公了。至於我和金仁周的感情波折也已告一段落,我希望你們別再給我『良心』的建議,謝謝你們了。」
管不得在場女士們的驚訝錯愕,她接著又說:「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那便是——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了。」
話未說完,眾人已各自竄回工作崗位上;終於,麗蘇斗大的辦公室又恢復往日的清靜。
咦?不經意的一眼讓她看見……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的上司到底從百葉扇後窺探她與這一票女人七嘴八舌多久了?
麗蘇撥電話給他,在還沒有提問之前,他已先給了她台階下:「她們又忙你的終身大事了?」
她略顯尷尬地答:「是呀。她們以為我該為仁周的變心哀悼,並且另覓第二春。」
實周又問:「那你覺得我們兩人的感情已到什麼樣的程度了?」
「……」
「別沉默,你該給我答案的。」
飛上枝頭當鳳凰,感覺起來像是遙不可及的夢想,但現實生活真讓她碰上了。
呵,還真有點——「太匆促了。」
「不,一點也不會。我們認識的時間不短,再說我也老大不小了。」好爛的借口,然而卻往往挺受用的。
「非得這麼快下決定嗎?」
「當然愈快愈好。」
麗蘇仔細地考慮一會。「好吧,我答應你的求婚。不過——」
「答應」兩字讓他精神為之大振,但「答應」之後還附加了「不過」,這也太吊人胃口了。
「不過什麼?」
麗蘇將顧忌說了出來:「雖說我們曾有過夫妻之實,但我壓根沒半點印象。我想,婚後是不是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好適應未來的相處之道?」
為了不想她再反悔,實周答應了她的要求。
第十章
麗蘇在偶然的機會下找上了這一家名喚「新娘會館」的婚紗坊,負責人是個明艷亮眼的女人;怪的是,她會開口問及每一對新人的戀愛過程。當老闆娘問起之時,麗蘇著實難於齒;然而,就在拍攝的過程中,卻將心情一點一滴地全交給了她。
愉快且輕鬆地拍完婚紗照,當毛片呈現在她眼前之際,麗蘇開心地笑了。只因新娘會館的掌鏡人將她的心思完全引領,生動地捕捉她最真也最歡欣的剎那。
金家有喜,而且還是三喜臨門呢。
仁周沒瞧見帖子,是以不知二哥結婚的對象是何許人也。
仁週一向是個不按牌理出牌的人,也沒經過同意,擅闖了新娘休息室,而且一闖還闖到麗蘇的休息室。
象牙白的合身禮服,沒有任何的珍寶鑽飾,頸項處單單繫上一組天然養珠。
仁周以為,上天對他開了一次完美的玩笑,但這玩笑未免太令人興奮了。
伴娘們對於這個突發狀況全瞠大了眼,只有麗蘇鎮定道:「仁周,你怎麼上來了?」
仁周有些忘形:「你知道嗎?此時此刻,我真的感謝上帝,感謝眾神佛給了我這麼個意想不到的禮物。失而復得,你不會瞭解我有多麼的興奮——」
麗蘇截斷他的狂喜:「仁周,你搞錯了。」
仁周全然聽不進其它的言語,繼續表達自己的欣喜之情:「麗蘇,你和美荷給我的驚喜太大了,我還一度懷疑美荷的德行呢。噢,原來全是我錯怪她了。」
麗蘇企圖緩和仁周不經理智思考的雀躍,給他一記當頭棒喝:「我要嫁的人不是你。」
仁周無法置信。「你是說——」
「對,我說我的對象不是你;還有,現在麻煩你出去。」
好殘酷的事實,心愛的人要嫁的竟不是他。
在伴娘們的眾目睽瞪之下,他只好——不過,臨出門前,他不忘回頭撂下話:「你背叛我,我不會原諒你的!」
是威脅嗎?麗蘇反勸他:「仁周,你的想法太偏激了。」
「碰」的一聲好大巨響,仁周氣得甩門而出。
麗蘇略帶憂心地想:不知他又要耍什麼偏激的手段了。
今兒個真是黃道吉日,在同一家飯店內辦喜事的不下六對新人。仁周新郎不做,竟玩起偵探遊戲,穿梭在每一對新人的名牌中。
他要找出究竟是誰膽子這麼大,竟敢乘人之危奪人所愛。
楊徐合婚、邱李聯姻、陳趙喜事……瞧來瞧去,全沒麗蘇的姓氏。他不禁懷疑自己適才所見,是否真是海市蜃樓?
莫非——他終於想到了,金家是兩兄弟一塊合辦喜事,難不成她是——天呀!他無法想像愛人變嫂子,以後他該怎麼面對她?
婚禮行進中,他那雙眼不時凜冽地望向紗罩下的麗蘇;而美荷只是一味地沉溺在歡愉中,全然不知拴住他的人後,仍舊鎖不住他的心。
新郎明目張膽地盯著別人的新娘,自是引來賓客的竊竊私語。
「你瞧,阿仁瞪著麗蘇呢。」
經顏母一說,顏父也發現了。女婿的目光簡直要吃人似的,一點也感受不到新婚該有的喜悅。他按捺下躁氣,心忖著:這事等過了今天大婚後再說。
家新房一在大宅中,而麗蘇主動要求不願與仁周多所接觸,所以另一新房就安排在實周的度假別墅裡。
回門日,顏父試探性地問美荷:「美荷,你快樂吧?」
快樂?問我嗎?她心底犯疑。
「爸,為什麼這樣問?有什麼不對勁嗎?」才新婚第二天,父親便向她問起這種事,怪怪的。「你是看見什麼,或聽見什麼風聲了?」
顏父不著痕跡地說:「沒有,我不過隨口關心你,你可別胡思亂想,好好地和仁周過日子,知道嗎?」
奇怪了?怎麼父親的話像是語帶玄機似的?不過接下來的招呼客人可教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回味父親的叮囑。
筵席上,仁周的確沉默了許多,總是一個人喝著悶酒,或躲在角落裡抽煙,與他昔日的作風相距甚多。
他的一言一行全看在顏父眼中,趁著大伙忙在美荷身上打轉時,他走到仁周的身邊。「阿仁,怎麼不去美荷他們那?全是年輕人,談話也比較投機。一個人在這抽悶煙,怎麼看也不像新郎倌。」
仁周眼角一抬,抿抿嘴又自顧自地抽起煙來。
瞧他這副德行,若不是美荷硬要嫁給他,他說什麼也瞧這小子不上眼。對岳父這麼不尊重,就是他發誓會疼美荷,他也不相信。
顏父耐著性子又問:「仁周,你有心事?」
仁周恍然地看了岳父一眼,答案全寫在眼中。
顏父已得到自己想要知道的結果,也就噤口不再問他,緩緩踱步離開。
反倒是仁周對著他的背影開口了:「爸,對不起。」
顏父愣住了!他這什麼意思?一句「對不起」又代表了什麼?他有些憂心地回頭看了仁週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