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羽柔
莫莉刻意拿起酒杯擋在兩人之間,以掩飾自己的不安。她只能透著酒杯裡淡金色的光影看著令人屏息的他,以這樣的距離欣賞,才能保護自己不會陷落在他深如黑淵的眼眸底窒息。
她努力地收回自己飛翔的心智,專心地等待著答案。
「我是來看你的。」
他專注的眼神緊緊扣住了她的心弦,像一首美妙的情歌,不斷地在她耳邊高昂激盪、低回纏綿,漸漸的,莫莉發現自己再也沒有辦法保持平衡,眼前的人影晃動、四周的景物晃動,連燭火也跟著在她的眼中不停地搖晃……搖晃……
第三章
酒會鬆弛緊繃的神經,莫莉喝了不少,開始感到渾身舒暢,像一個沒有抵抗能力的嬰兒,任人溫柔貼心地隨意擺佈。
她最後記得的一件事,就是自己被白洛可扶進了車內,一閉上眼睛,就沉沉地睡去。
這是她睡得最沉的一夜,有一種迷惑的滿足感,深深地陷落在溫暖厚重的白色棉被裡,就像是躺在雲堆裡赤裸的小天使,貪玩後收起了背上的翅膀暖暖地蓋住自己,躲在綿綿的雲堆裡偷懶。
她眨了眨眼。唉!輕歎了一口氣,和她一同枕在雲堆裡的天使。有著一張奪人心魂的俊顏,他一定不是天使,他是太陽神阿波羅……
長長的睫毛扇了又扇。
「是白洛可!」
這一次莫莉張開了大眼,所有夢幻的感覺都慢慢地消退了,理智隨著視覺開始恢復——
突然,四周的景物如濤天巨浪般朝她撲襲而來。
「我的天啊——」她終於清醒了,睜著一雙大眼,輕輕地抓開胸口上的大掌。
「我的天啊——」想到上班就要遲到了,她趕緊小心地爬出床榻。
「我的天啊——」衣服到哪裡去了?她又掀了掀棉被,無意間看到了白洛可袒露的胸膛,她慌忙地又把棉被蓋了回去。
她細肩的襯衣還在,胸罩還在,內褲還在,外衣和長裙呢?她慌亂地趴到床底下找。天啊——什麼都找不到,她做了什麼?
莫莉從衣櫥拿出一件白洛可的及膝黑色外套,以十萬火急的速度套上,然後找到了她的皮包,躡手躡腳地開始尋找出口。她看了看房子裡的四周,這是個非常乾淨整齊的地方,沒有任何小飾物,只有大型的傢俱和不能觸摸的藝術品整齊地排列著。
她小心翼翼地打開門鎖,關上門,拿起手機開始撥計程車公司的電話。她一定要趕快逃開——趁這頭沉睡的野獸還沒有醒來以前。
當門關上時,沉睡中的白洛可就已經被驚醒了,他一個翻身,躺在莫莉睡過的枕頭上,聞著她特有的清香,上頭還留有一些她的餘溫。他深吸了一口氣,緊緊地抱著枕頭。他是怎麼了?就像一個初戀的少男,整晚都在克制自己的慾望和衝動,只因為她是特別的,他想要珍惜她、尊重地。她是第一個睡在他床上還可以全身而退的女人。她是離開了,可是他心裡卻因此變得一片混亂。
他閉上眼細細地回味著。他終於找到了他遺忘許久的感動,也找回了自己以為不再跳動的一顆炙熱的心。真是要命!這種感覺是不是來得太快、太突然了?
……*◎*……
莫莉匆匆忙忙地回到莫蘭家中,賽門和莫蘭都到學校去了,來開門的是賽門的保姆王太太。
莫莉打了兩通電話,一通向莫蘭報平安、另一通打到公司請了半天的假。
整理好自己,她叫輛計程車載她到老闆漢強的家門前,開回她紅色的喜美車。
中午時,她才一腳踏進辦公室,迎面就看到所有的人都用著曖昧和傾羨的眼神看著她,尤其是娜塔莎,嘰裡咕嚕地對她說了一長串的西班牙語。
她終於找到了答案。
在她小隔間的辦公桌上,正擺著一大盆五顏六色的鮮花。底盤是個圓形透明的玻璃瓶,盛著清澈的水,各式各樣的鮮花搭配得無懈可擊,賞心悅目。
莫莉怔怔地看得出神,突然被一張鵝黃色的小卡片吸引了注意力、她打開卡片,裡面寫著:
你帶著天使般的笑顏朦朧入睡,
你用清純的體香將我包圍,
你的甜蜜包容了我的獸性,
你的純喜讓我拋棄了邪念,
下一次,下一次我不會再讓你輕易離開,
看著這龍飛鳳舞的字體,雖然沒有署名,但她也猜得出是誰的傑作。不過這是他愛情舞台上的一部分台詞,還是他才華橫溢的感情抒發?字裡行間大膽的影射,使她連忙慌亂地將卡片折起來,左顧右盼地怕人偷窺到她的羞愧。
一整個下午,她都恍恍惚惚的,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做什麼,腦海裡全都是白洛可戲謔的容顏,他像野貓作弄著毫無抵抗能力的幼鼠,她只能任他撥撥弄弄地翻來覆去,將她的生活搞得一團糟。
終於快要下班了,莫莉收拾好桌子正準備回家時,電活正好響起。
「喂!」
「嗨!你的衣服洗好了。」是白洛可慵慵懶懶的聲音。
「什麼衣服?」莫莉一頭霧水。
「昨天你喝醉了,吐了我一身,還把我的車子弄得臭氣熏天,今天我什麼事都沒辦法做,找人清洗車子,還叫人把我們的衣服拿去送洗——怎麼!你全都忘了?」
「我……我真的不記得了,那衣服我改天再去拿,我向你借的外套我會還你的——」
「不行!我要你現在就來拿,你偷借的外套,我現在就要。」他霸氣十足地說。
「你又不缺我借的外套,我要回家了。」莫莉的言語中充滿著無力感。
「不行!現在就來!」
「才不要!」莫莉對著電話大吼。
「十分鐘。」
「不如十年好了。」
「你如果不來,明天我就親自把你的衣服送到你的辦公室去交換,讓別人去猜猜咱們昨夜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辦公室的人一定會很有興趣知道。對了!我會順便再買幾百朵玫瑰,可能的話,我大學修過戲劇。你喜歡我的情詩嗎?我喜歡寫詩,我還可以用男高音把我寫的情詩唱出來。」他慢條斯理,語帶威脅地說。
啊——莫莉的心裡已經開始在狂吼了。
好可怕!她的腦晦裡出現了一幕畫面——白洛可當著大庭廣眾,提著她的衣服,像演歌劇似的對著她唱肉麻兮兮的情詩。
「好了!好了!我馬上就到。」知道白洛可是那種說到做到的人,莫莉慌張地一口答應。
明知自己正一步一步地踏入白洛可精心設計的陷阱裡,她卻一點自主的勇氣也沒有;明知道這是白洛可擅長的遊戲,她卻是一步一步地陷落。
莫莉一腳踏進白洛可的公寓,立刻就開始後悔了,她沉默地裹足不前。
「進來吧!」
白洛可穿著一件黑色無肩的T恤,顯露出他健美的胸肌,下半身穿著一條洗得泛白的牛仔褲,平常往後梳的短髮,此刻全都垂落在他飽滿的額前,下巴刮得乾淨,全身散發出男性的陽剛氣息,和他在辦公室西裝筆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迥然不同。
許願池邊的白洛可,是個牙尖嘴利的野獸。
歡迎會裡的白洛可,是個玩世不恭的花花公子。
辦公室裡的白洛可,是個熱心助人的律師。
而現在的白洛可,像個男性荷爾蒙過多的雄性動物。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他?莫莉心裡不禁疑惑。
「拿去!這是你的外套,我拿了我的衣服就走。」莫莉堅定地說著。
「隨你——」他接過衣服,隨意地回應,轉身拿了一個紙袋出來。
莫莉不敢直視他的眼神,低著頭默默地接過了紙袋。
「白洛可,我走之前,還是要對你說,謝謝你送的花。」
「不客氣!」白洛可回答得利落。
「還有——」莫莉吞了一口口水,困難地又說:
「你……昨天……你和我……我們、我們——」
白洛可邪魅詭異地笑道:「我是很想告訴你,昨天我們上床了,地動天搖,日月無光!可是這好像太老套了,我們都是從紐約來的,這種事情應該是見怪不怪了!」他攤了攤手,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莫莉的眼眶倏地泛紅,一臉受了傷的表情。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感覺,我雖然住過紐約,但我還懂得什麼叫潔身自愛!我希望所有的事情就到此為止,請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不是你想像的女人,我也不想成為你名單上的戰利品,我們根本不配!請你這個大情聖離我遠一點,不要看我!不要對我說話!不要有任何的舉動!不要——」
白洛可突地將莫莉拉進他的懷抱裡,用一種野蠻似激情的吻狠狠地阻斷了她的話。他不必刻意地誘惑她,面對著白洛可的擁吻,莫莉說得毅然決然的話,即使像寒冰一樣的堅定,卻全都融化在他的熱吻裡,成了一攤沒有自主能力的春水。
在她陶醉沉迷,還不知道抗拒的當口,她已不知不覺地陷落在柔軟的床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