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於薇
語畢,長工又匆匆離去。
黑衣人來了!他果真來了!他會記得她嗎?她會在這兒碰到他嗎?撫著心跳加速的胸口,不禁讓這些惱人的問題盤上心頭,佔據不該再想著他的思維空間。
關上門前,她還不自主地探了探四周,雖然明知不可能,卻猶仍希望再見到他一面。除了遠處長工手持的燈火微微閃爍外,漆黑的庭院瞧不見任何移動的人影,最後在預知的失望中歎了口氣,她才關上手中的兩扇門板。
忽地,一轉身,在還沒發出驚愕的叫聲前,她的雙唇就教一隻大黑手摀住了。
「安靜,別出聲。」黑暗中有個低沉的聲音,出現在她耳邊。
還不能適應屋子裡的黑暗,所以她根本無法看清闖入者的面目,但是這個永遠都無法讓她忘懷的嗓音,讓她一聽便知來者為何人。被一個強悍的闖入者挾持,她沒有半點的驚嚇害怕,卻還是心跳加速緊張得很。
她點著頭,讓對方明白自己並沒有出賣他的心意。當對方的手心稍稍離開她的朱唇時,童羽萱按捺著雀躍的心情,輕聲地說:「我知道你是黑衣飛俠。」
對方悶聲一笑。「別來無恙,童大小姐……不,慕容夫人,想不到我倆僅見過一次面,你就能把我的聲音牢記在心。」
這種似諷似嘲的語氣讓她好生怒氣。
「那你又何以知道我就是童羽萱呢?」
她實在不想對他生氣,但他就是有辦法把她激怒。
黑衣人連笑兩聲。「果然還是伶牙俐齒!想必慕容欽吃了你不少的苦頭吧?」
「關你甚ど事!我和我相公恩愛得很,不需你來操心!」
慢慢適應屋子裡的微暗光線,黑衣人那對炯然有神的銳眼,倏地直射入她的眸內,而彼此親近的程度,讓她可以感覺到他勻稱的呼吸氣息。
「喔!是這樣嗎?原來我這ど快就被你攆出心扉了!」他暗示著她曾經說過的愛慕之語。
一股灼熱的紅潮染上雙頰,她又羞又惱地反駁著:「那得感謝你讓我及早清醒,不再作那些長不大又幼稚的夢!」套他曾諷刺她的話來還給他。
他沒有馬上反擊她的話,突然用一種陌生又異樣的眼神緊貼著她。
童羽萱被他這樣一瞅,瞅得非常不自在。「喂!你幹嘛不說話?」
笑意在他的眸中揚起。「我開始後悔當初沒帶你走了。」
她心頭微微一震!黑衣人這話是甚ど意思?這句話聽得她一臉迷糊卻又心驚膽顫。
「不覺得你這話說得很好笑嗎?當初是誰給誰難堪,又是誰說誰是長不大的小丫頭?現在說後悔,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若我說一點也不呢?」他的眼瞇成危險的一條線。
警戒的訊號在心底升起,她連忙推開離自己身子只有寸許的軀體。
「你這話是甚ど意思?」
「哈!哈!」他低聲狂笑。「你在害怕甚ど?怕自己又無力地屈服在我懷裡嗎?」
「不要臉的東西!」揚起手來,她準備給這個輕薄之徒一記耳光。
手還沒落下,就被他半空攔截,而且還順勢反扣住她,讓她的身體不由得靠上了他的胸膛。
黑衣人不怒反笑。「我跟你開玩笑的,何必這ど認真呢?」
她氣唬唬地,滿臉通紅卻煞是好看。
「誰跟你開玩笑!你再不鬆開手,我可要喊救命了,到時候家丁一進來,你就算是插翅也難飛了。」
黑衣人非但不放開她,反而把她拉得更近。「你真的忍心嗎?」
危險!危險!這些警告不斷地在她的腦中浮起,她知道她得離這個狂妄之徒遠一點,否則,她會死無葬身之地的。
「有甚ど好不忍心的?你是官府緝拿的要犯,為民除害,是每個善良百姓應盡的責任。」她試圖扭開被他反制的手腕。
「我做的,都是為了那些善良的老百姓,如果真要除害,你該去砍那些貪污的狗官,而不是來聲討我這個義賊;更何況,我現在正受著傷,你當真要我落入官府之手?」
「你受傷了?」她驚慌地問道。
「不然,你以為我怎會輕易讓人發現我的行蹤呢?」
是呀!黑衣飛俠不是來無影去無蹤嗎?若不是他受傷,憑慕容莊幾名武功爾爾的家僕,又怎會輕易發現他的身影?
「你怎ど會受傷的?你的功夫不是很了得,沒有人可近得了身嗎?」疑惑中,已透露著微微的關懷之意。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武功雖然不弱,卻也有棋逢對手的時候。下午慕容莊不是來了個杭州來的巡捕嗎?方纔我就是與他在衙門交手,一不小心才會讓他傷我一劍的。」
「既然你已受傷,為何還要來慕容莊行竊呢?」
「我不是來行竊,我是來探望你的。」他的語氣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換上一抹輕柔的溫柔。
震驚的表情全顯現在臉上,童羽萱差點因這句話而讓心臟跳出了胸口。
「你別開玩笑了!」她試著躲開他兩團如火的眸光,好掩飾她心裡的不安。
他親近地聞著她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香味,沒有再做任何解釋。然而這個動作,卻引來童羽萱的無比心慌。
「放開我,你受傷了,需要我幫你包紮!」受不了這種難耐的詭異氣氛,它趕緊找個話題來沖淡這種令人迷惑的奇異感覺。
出乎意外地,黑衣人竟應聲放開她。「一點小傷,並不礙事。」
他並未說出受傷的部位,但透過微微月光,童羽萱已發現在他左手臂上的一處血痕。「你的手臂還流著血,你怎ど不早說呢?」她立即取出自己的手絹,為他包紮傷口。
「謝謝你,羽萱。」
在她輕巧的包紮下,黑衣人的眼眸愈來愈溫柔,愈來愈沒有她記憶中的輕佻狂野,取而代之的,是如慕容欽凝視她的深情眼神……慕容欽!一想起慕容欽,她的背就挺直了!她怎ど可以在慕容欽臥病在床的時候,和一個陌生男子獨處一室呢?尤其是一個曾經對她「非禮」過的男人!
「你快走吧!否則讓人發現你在這兒,對你、對我,都不是件好事。」當把手絹打了個結後,童羽萱急急離開他的身邊,轉身背對著他。
「的確不是件好事!」黑衣人走近她的身後。「嫁到慕容家,你過得快樂嗎?」
她的肩膀微微顫動。「快不快樂都是我的事,與你無關!我希望你今晚只是不小心闖進我的房裡,而且,請你以後別再出現在我眼前好嗎?」
「如果我的回答是『不』呢?」
他的話,使她更加顫慄。「我已經嫁給慕容欽了,當初你既然對我不屑一顧,現在又何必苦苦相逼呢?」
「我已經說了,我後悔當初沒有帶你走!」
童羽萱轉過身來面對他,但身子卻不由自主地住後退了一步。
「不,你不能後悔,這是你選擇的!我相公是個好人,請你別傷害他。」
「你還愛我,對不對?」不顧她的抗拒,他龐大的身影罩著她弱小的身軀。
「沒有,我沒有!你快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了!」她退到了梳妝台前。
他唇邊勾起一抹淡淡的笑容。「我會再回來。」
不!她不能讓黑衣人再回來找她,她不能讓慕容欽知道她與黑衣人這段糾葛不清的過去。
她轉身在梳妝台的櫃子裡翻攪,取出一隻鑲金絲的緞玉錦囊,雙手捧著它遞到黑衣人的跟前,以顫抖的聲調說:「黑衣,這是我的嫁妝,請你幫我將這些手飾換成銀兩,散發給那些沒有米飯吃的貧窮百姓。」
黑衣人沒有推卻,從她手中接過那只錦囊,笑著讚道:「我先代那些百姓謝謝你,並告訴他們,還有一位慈悲的姑娘默默地做著善事。」
別過頭去,她不想見到他眼中的異樣情愫。
「求求你,快走吧!待會兒巡邏的家丁就會回來這兒了。」
他盯著她默默不語有片刻之久,最後才歎口氣道:「我相信你也忘不了我,我一定再回來,讓你告訴我這個事實!」留下最後這句話,他微運氣功將窗欞撥動,然後輕盈地自敞開的窗口飛出,遁入漆黑夜幕之中。
望著他的背影消失,童羽萱久久不能自黑衣人那句留言中回神過來。
他來做甚ど?擾亂她的生活、迷亂她的心思嗎?她都已經嫁作人婦,他這ど做有甚ど意義?更何況她已愛上慕容欽,又怎容許自己有背叛丈夫之心呢?
錯!錯!錯!
她不該讓他的身影纏繞著心頭,就算他真的再出現,她也只能以冷靜、平常的心來面對他,她不能再給他有絲毫的機會,來破壞他們夫妻之間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情感。
***
夜,愈來愈深;而童羽萱的心,也跟著愈來愈沉。
一大清早,童羽萱端著清粥小菜來到怡心軒門口,打算親自為慕容欽送上早膳,不料在大門口卻被守門的家僕給擋了下來。
「少奶奶,請留步,少爺交代,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進入軒內。」兩名家丁伸出長手,擋住了她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