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易雪
「笨。」萬俟雋單手撐著腮,「那兩個丫頭,叫你來說情何事。」
撫揉著雙頰,席惜怨恨的瞪著他無關緊要,不痛不癢的神情。
果真是沒心沒肺的男人,連點關心也吝於施捨。
「出莊。」既然他單刀直入,她也甭費心同他拐彎抹角。
「嗯?」他眼神霎時凌厲,神態不再慵懶無謂。
「出莊。」耳背了不成,席惜不情願的解釋。「你的兩個寶貝女兒想出莊,說你不肯,雷總管也不肯,所以才央求我帶她們出去。」
「哼,分明是你想私逃,還妄想拿兩個不懂事的孩子當借口。」
「你含血噴人,我才沒那麼卑鄙。」
「我含血噴人?你當我不知可人、可心有多排斥你這後娘的身份?」他就含血噴人,她奈他何。
「你……」他說的是實情,席惜無話可說,卻不甘居於下風。「你當我希罕吶,你最好休了我,要不,小心我拿你女兒開刀。」嘴巴說說,誰不會,比利,她才不會輸咧。
「你敢。」
「你不妨一試。」席惜拿他的話堵他。
萬俟雋瞇起眼,「我等著看。」
想和他賭,他會讓她輸得哭爹喊娘。
他等著看?他竟然說他等著看。
席惜瞠圓眼,隱忍著不讓挫敗顯露於臉上。
早就領教過他的無情,不是嗎?又何需意外他另一個無情的答案。
是啊,不必太過意外,他要等,就讓他慢慢等。
「行不行?」她回轉主題,懶得再同他扯。
萬俟雋冷笑,挑高的眉頭讓人猜不出他的心思。
那是什麼表情?
席惜杏眼一瞟轉,不甚耐煩的重複。「行、不、行!」
萬俟雋不作聲,挑挑眉,低首看著方才被打斷只看到一半的帳冊。
「喂——」
「嗯?」
凜冽、寒厲的掃視,驚吞了席惜的話。
她驚恐的倒退,直到背貼門板。
「好歹給個答案嘛。」她咕噥的偷覦他依然直射的殺人目光。
「不、准。」他由齒縫擠出話。
「知道你會不准,早說不得了,何苦讓自己氣得七竅生煙。」
撇嘴說著風涼話,席惜眼兒朝下,沒注意到案牘後的人已殺氣騰騰立在她面前。
一抬眼,「喝——」嚇死人吶,無聲無息的杵在她眼前,是存心嚇破她的膽啊。
席惜明顯受驚的神色,莫名的令萬俟雋心裡舒暢不已。
「別背著我偷帶她們出莊。」她的膽子異於常人,很可能做出那種偷雞摸狗的好事。
他的貼近,令席惜的心跳無端加速,一股躁熱油然而生。
「我……我才不會。」她才不會白癡到帶那兩個小惡魔上街。
「記住你的話。」他捉弄的,拇指來回輕撫她的咽喉。
席惜氣也不敢喘一下,口水想吞也不敢吞,雙眼瞠大,兩粒黑溜溜的長眸驚恐萬分的垂視地面。
「怕?放心,只要你別再觸怒我,我還不會扭斷你可愛的頸子。」他修長的五指黏上席惜的頸子。
「謝謝你的警告,不知相公您可否移開您尊貴無比的爪………手,娘子我感激不盡。」
他的手勁雖輕柔到令人有種酥麻感,可席惜寧願不要,她可沒健忘到他早上掐住她脖子的那股狠勁。
萬俟雋邪氣一笑,放她一馬,轉身回案後。
「你要辦公,我不打擾了。」
話落,她火速拉開門板,火燒屁股的逃離。
跑沒幾步,就聽聞書房裡傳來又響又不客氣的爆笑聲。
笑什麼笑!
第四章
春陽暖暖,石上人兒懶懶。
溪岸邊,巨石上,席惜肘撐膝,掌托腮,哀怨萬分地看向坐在兩側,手持釣竿的可人、可心。
「回去了好不好?」春陽雖暖,曬久還是難受,她已有些頭昏腦脹。
席惜不知第幾次商量的開口。
可心側頭一瞪,「你好吵耶,要回去你請便,沒人攔你。」
「可是……咱們出來,只有砍柴的老伯看見,而且現在也晌午了,秦嬤嬤和丫環們一定找你們找得很心急。」
席惜好無奈的說著道理,她也想先走人,可不放心啊!
兩個丫頭是她帶出來的,要出了事!她難辭其咎。
「姐姐,你放心啦。」可人一手握住釣竿,一手輕扯席惜的衣擺。「玉兒她們若是找不著我和可心,一定會往後山這溪邊找來的。」
「你們常這樣無緣無故失蹤,讓一干下人找得人仰馬翻?」席惜皺眉。
可人皺皺鼻子。「沒有常常,只是偶爾。」
瞧著可人的「有什麼關係」和可心滿臉的理所當然,席惜很替服侍她們的婢女感到悲哀。
「你們這種不知會他人就外出的行為是不對的。」想到一干奴僕為了找她們那種又急又慌的心情,席惜不覺提高了聲調。
「這樣是不對的嗎?」從來沒人跟她說過,可人歪著頭,單純的腦袋轉,好幾轉,還是不懂她錯在哪?
可心可聽不得別人說她的不是。
「你是什麼身份,要你多管閒事。」怒瞪席惜,可心說話完全不留餘地。
席惜一愣,想起萬俟雋半提醒半警告的話——不歸莊裡不需要「同情」。
「當我沒說。」好心沒好報。
碰了一鼻子灰,席惜也無意再教育明顯被寵壞的兩個小丫頭,「你們慢慢玩,我休息一下。」
說完,她以手當枕,仰躺巨石上,享受春陽的洗禮,閉眼假寐。
聽著潺潺流水聲,啁啾鳥叫聲,席惜沒一會兒便會周公去了,完全不知可心側過身子同可人咬起耳朵——「這樣不好吧?」聽完可心的主意,可人而露難色,「若姐姐不會泅水可是會死哩。」
「你替她操什麼心?」可心小聲的吼。「你若不敢也不准壞我事,要不,以後都不讓你跟。」
「好嘛好嘛。」可人委屈又急的說。
可人的臣服讓可心露出滿意的笑。
「那我現在要下去嘍。」
可心說完,爬下巨石,走進略帶涼意的溪裡。
一下水,可心就後悔了,水流的速度,和她想像中差太多了。
她們是常到此處玩耍、戲水,可每次都是在上游,那兒水流緩慢,不像此處水流湍急,水位也較高——瞧,她才走沒幾步,水就蓋到她胸口了。
忍下驟然而生的懼意,可心舉高手朝在巨石上的可人揮揮手。
這是暗號,表示遊戲開始了。
「救命啊,可人——救……我……」可心揚聲呼救,裝出一副快溺斃的樣子。
可人早在可心揮手時便推著席惜。
「姐姐,救命,可心溺水了。」
席惜猛地彈坐起身,「你說什麼?」
不用可人回答,可心驚恐的呼救聲,聲聲傳進她的耳揪扯她的心。
探頭往下看,席惜的心險些停擺。
「可心,你撐著點,我馬上救你。」
一心只想救人,席惜完全沒去想到,她根本不會泅水,如此貿然下去,人不但救不成,反多添她一條亡魂罷了。
跳下巨石,席惜衝進溪中,奮不顧身的朝在溪中載浮載沉的可心走去。
見席惜如預期中的來救自己,可心沒絲毫愧疚反悔心,反而往後退,想將她引到水深處。
退著退著,腳筋倏然抽緊,可心悶哼了聲,腳一滑沒入水中。
「可心!」席惜驚呼,快速上前,然而,水的阻力令她每每快碰到可心的手時,她又被水往後帶。
腳抽筋,想自救也沒辦法,可心恐懼的放聲哭。
「救……我……」她伸長手,無奈就是握不住席惜伸長救援的手。
水流愈來愈湍急,隱約似可聽見磅碣的——糟了,是飛瀑——「可心,想辦法攀住那塊大石。」席惜大喊,不敢喘息的雙臂奮力往前划動。
攸關性命,可心沒敢唱反調的雙手牢牢攀住石邊,忍著腳痛,看著席惜朝她游——「我捉住你了,沒事了。」一手攀在石邊,一手緊圈抱渾身發顫,哭泣的可心,席惜安撫的話因迎面拍打而來的水花而轉為尖叫。
「啊——」不單席惜和可心叫,連遠在巨石上的可人也跟著尖叫。
湍水打上大石拍上席惜的臉,她知道自己撐不了多久。
果然,不到幾秒,她的手漸往外滑,終至攀不住地任急速水流往飛瀑帶。
磅礡的飛瀑聲清晰又嚇人,席惜瞠大眼,圈緊懷中的可心驚駭地等著掉下飛瀑——驀然間,鷹啼響起,一道身影往溪澗旁向下疾衝,一條軟鞭捲起已在飛瀑邊緣的大、小人兒。
席惜只覺身子飛騰,下一瞬間,已安全的癱坐在地面。
死裡逃生,席惜猶未回魂的怔看著救她們的男子。
男子收回鞭,看了相擁的兩人一眼,一句話也沒說,瞬間消失在林間。
「喂……」走那麼急,好歹讓她道聲謝吧!
感激的再瞥了眼救命恩人消失的方向,席惜抱著猶抖個不停的可心,拖著虛軟的腳步行向已跳下巨石朝她們奔來的可人而去——回莊路上,碰上出來尋她們的奴僕,席惜心底有種很不好的預感她的小命堪虞。???預感成真,才回莊,未來及回房換下濕衣,三人就被「請」進萬俟雋的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