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狂情爺兒

第22頁 文 / 易淳

    微一點頭算是許了。

    「我知道你不能給苗兒名分,那孩子外冷內熱,平時有心事也不說,卻比誰都重感情。」澀然微笑,又道:「還望你,多成全她,我怕她會做傻事。」

    「有人同你嚼了啥舌根?」沒回應杜雪雁,他目帶凶狠地問。

    「九姑娘告訴我,說你要娶七王爺府的公主。苗兒的親爹是鄉下窮夫子,我也不是好人家出身,哪能同金枝玉葉的公主爭呢?」一反常態,向來不多話的杜雪雁鼓足勇氣,將心裡話全說出來。

    為人父母者,最大的快樂並不在子女有多大成就,而是子女能有多大幸福。

    「阿九還說了什麼?」申浞不禁暗罵,就知道該多提防她,竟大意了。

    「沒了,浞兒,你……」正自說話,傳來的驚呼悍然將之打斷。

    申浞動作好快,一眨眼已竄至申書苗身邊,將她摟進懷中,黑眸陰鷙地凝視水池。

    碧綠池水中,十數條鯉魚翻起白肚,交織成詭異色彩。氣氛當下冷凝,只聽得眾人粗重喘息。

    「六娘摸過饅頭?」低沉如地底蹦出的聲音,不似問句,倒像肯定了。

    實際上,他當然肯定,會下毒害申書苗的人,理所當然是六娘。

    「這婆娘,越見大膽!」他怒罵,也不住心驚。

    若非他來尋她,正巧見了六娘動手動腳,她怕早已中毒。又若不是她想餵魚,誰又知曉六娘竟下此殺手?

    雙臂猛然收緊,他生平第一回感到害怕。萬一……萬一申書苗就此離他而去,那他會變成怎的模樣?

    她似風般,無時無刻不伴在他身邊,叫人幾要忘卻她的重要。有天風不存在了,才發覺不能失去時,怕也太晚了。

    懷中溫軟身軀動搖他堅固如鐵的意志,若她一生不快,縱使擁有天下,他也一生不會滿立忌。

    隱隱明白她血淚交織的泣求:放我走……她的心究竟被他傷成怎麼一個模樣?左胸微感刺痛,好難受。

    第九章

    再遲鈍的人,如今也能發覺申府將有大事,更何況精明如申書苗。

    向來不許她出混沌居的申浞,將她遷移至苗園,經常在主屋那兒,燈火照亮半面天,直到大半夜。

    整個大宅中,奴僕更加急忙,但臉上均帶有喜氣。府中女眷也添了新衣,拿杜雪雁來說吧!近幾日來訂了兩箱衣物,花粉配飾也一件件買入,叫人目不暇給。

    連丫環長工也都添了新衣,每日就見布商笑嘻嘻的進進出出,臉上笑痕加深兩倍不止。

    觀察了六、七日,申書苗有了結論,申府正在辦喜事,並極有可能是申浞的喜事。這令她不由自主一陣昏眩,幾要站立不穩。

    然而,未得證實前,她仍小心翼翼保護內心微小的希望。

    這一切,卻在阿九到訪後,灰飛煙滅……

    晌午時分,申書苗玩興大發溜到了七曲池,除去鞋襪將裙衣下擺撩起塞入腰後,坐在池畔青石上,用腳打水。看著白色水花濺至半空,落水後激起的漣漪與她雙腳拍出的打成一氣,交織出複雜美麗的花樣,不禁輕聲而笑。

    玩著,雙手也下了水,衣袖濡濕也毫不在意。

    忽地,身後傳來平緩話語。「么妹好興致,還愉快嗎?」伴隨細碎腳步聲。

    「九姐,怎麼有空來探望妹妹?」回首,笑顏微僵。

    「近日府裡忙得什麼似的,么妹這兒可真如桃源,奴家不謙遜的自比陶潛了。」一句話東拐西彎,暗示意味可謂十分明顯,可惜過於深了些。

    申書苗聽得懵懵懂懂,一臉疑惑地望她。

    「么妹不懂嗎?」阿九輕笑,語帶同惰。

    「我該知道什麼?」不願與之拐彎抹角,申書苗強壓不安,開門見山問。

    「這可考倒姊姊我了。」阿九裝傻,反問一句。

    一時語塞,吶吶不能成語。隱約明白阿九所指為何,但實是問不出口,她怕極得到答案。

    「不請姊姊坐嗎?」走至她身側蹲下,阿九笑嫣嫣地道,一點也不將她抑鬱不快的神情放眼裡。

    「請隨意吧!」垂下頭,用帕子拭去足上水珠,敷衍道。常言道:「禮肖往來。」就是這回事。「不快啦!別這麼,姊姊與你道歉啦!」邊道,她邊起身朝申書苗福了福。

    狐疑地望她,書苗道:「你與先前不太相像,還真教人捉摸不透。」沒多久前,阿九神情平淡得叫人發寒,那有這副笑語嫣然?

    「家有喜事,自不用擺張晚娘臉,豈不教人生厭?」再次不著痕跡的點了下,更加明顯。

    「什麼喜事?」咽口唾沫,澀然問。

    阿九伸起兩根白嫩織指,意味深長道:「有兩件,不過對我是喜事,其餘人就不一定了。」

    「我……」她突然無法出聲。

    靜默了好一會兒,她才開了口:「九姊,大哥不會怪你來同我說閒話嗎?」什麼喜事,她約略猜出七、八分,現下,她只想知道申浞抱持如何心思。

    「我是他同胞妹子,怪歸怪了,大哥也拿我沒奈何。」淡淡說來,唇角淺笑與中十足分毫不差。

    腦袋「轟!」的一下,申書苗站立不穩往後退去,一個不慎竟爾失足跌入池中。

    同胞妹子?縱使是狂效不馴如申浞的人,也敵不過血緣之親。她,究竟算什麼?不過是娘陪嫁的小拖油瓶。如果他和她是兄妹,今日她是否就不會被這麼傷了?上天為何總愛捉弄人?

    「九姊,大哥要娶誰家小姐?」自水中掙扎站起,她垂首輕問。無數水珠順頰滑至小巧下頷,」顆顆掉落,在水中打出一圈圈交纏漣漪。

    「七王爺的小女兒。」阿九目光專注地凝視那一顆顆落下的水珠,分不出到底是池水抑或是淚……

    「九姊,我再問一句,你可別騙我。」

    「嗯,問吧!」

    「是大哥要你來告訴我嗎?」話中聽不出她的情緒。

    略一遲疑,阿九決定照實說:「是。不過,我原也想來告訴你這事兒。」

    「他還說了啥?」聲音低啞,纖弱身軀微微發顫。

    「大哥說,那個誓言沒變,他只要你。娶妻是不得已的,要你別想太多。」」口氣說完話,阿九細細觀察申書苗的反應。

    此時,她已不再發顫,只是抬起蟯首,綻出一抹淒絕笑靨,雙唇微動了下,喃喃不知正念什麼。

    「你說什麼?」阿九輕問,饒是心冷如她,也不禁為申書苗心疼。

    「憶君腸欲斷,恨、春、宵。」提高音調,一字字道。忽爾,整個人軟倒,摔入池中。

    ***

    五月天裡,已是暮春,涼爽漸被炎熱取代。正午時分,火球似的太陽毒辣辣,曬得人頭昏眼花,只想找個陰涼處休息。

    然而市井小民,山野匹夫,那有如此間情?這當兒,時局不好,上頭又恣意壓搾,一家五口人不多,常一同餓得前胸貼後背。

    人民並非不怨,只是日子雖難過,至少天下太平,還能餬口,就挨下了。

    座落山下一家小飯館中,照例坐滿躲日頭的食客,間或雜有附近獵戶、樵夫。這地方不算不毛之地,就是人煙稀少了些。

    大伙正吃喝著,認識或不認識全不重要,相互交談的可開心了。

    忽地,出現在店門邊,二女一男組合的旅客吸引眾人目光。

    先不說別的,光那男子的容貌,就足以教人心頭小鹿亂撞,情願一生一世就這麼望著他也開心。

    而其中一名少女,也有張巧奪天工的美顏,年紀雖尚幼小,卻莫名有股嫵媚。眉宇間則散發貴氣,教人打心底敬愛起來。

    這樣的人,怎麼會出琨荒野小店中?還一副風塵僕僕的模樣?眾人不禁起疑。

    「小二哥,有空位嗎?」另一面貌清秀的少女,溫溫和和的問道,臉上笑得親切。

    店小二忙迎上前,陪笑道:「這……小店實沒了空位,不知……」搓著手,就是不敢說出要三人與人合桌之事。

    「小姐,看來得等了。」男子畢恭畢敬對美貌少女道。

    「不用了,小二哥,咱們與人同桌無妨。」少女和氣對店小二一笑,並不願增添別人困擾。

    「這邊請,這邊請。」店小二如釋重負,慇勤地將三人引入店中,對那美少女更加喜愛。

    與三人同桌的,是位老尼姑,詳和慈愛的老臉閃著悲憫,一看便知是得道高僧。

    「師太,叨擾了。」美貌少女先福了福,才坐下。

    老尼雙掌合十回禮,緩道:「施主多禮了,老尼法號慈海。」

    「我叫小鈺,他是阿奴。這位是咱們小姐。」小鈺心直口快地接道,也不管是否失了禮。

    「慈海師太,您別叫我施主了,叫我苗兒就好。」申書苗完全不怕生地道。

    「施主,你心中似有愁事?」慈海並不改口,卻一語刺痛申書苗的心。

    她一震,甜笑剎那斂去,愁苦再藏不住。「師太……人生在世,為何愁苦呢?」忍不住問。

    「拋不去貪、欲、嗔、癡,七情六慾,人生原本悲苦。」慈海垂首輕道。

    申書苗呆呆愣住,半天不打話,似正品味慈海的一番佛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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