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葉晴
吃過飯,娃兒馬上遞上藥丸,楚花雨皺著眉吞下時,忽然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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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申時,這一對漂亮的姐妹花準時出現在京香堂。
京香堂老爺臉胖胖的、眼小小的,兩年前死了夫人後,心裡直懸念著楚花雨的倩影,去年,六十歲的他向楚莊主提起,沒想到被楚芸娘給回絕了,所以他故意拖欠款項。如今看到綠茵山莊派兩位小姐來收款,開始不懷好意地笑了。
「楚小姐,請到內廳坐。」
娃兒討厭他尖嘴賊頭的笑臉。「不用了,我和姐姐事情多了,沒時間到裡面坐。何老爺,貴店生意真好。」
「哎呀,小本生意,薄利多銷而已。」何老爺搖頭。
楚花雨嘴角往上一牽,不急不緩地說道:「我已經送過信來,想必何老爺都準備好了。」
「是準備好了。京城從來沒有這幾年來得熱鬧繁榮,二位楚小姐遠道而來,說什麼都要留下來讓何某招待幾天才行。」
楚花雨避開令人不快的注視,拿出一盒混合她吃的藥丸的香膏放在手上。「何老爺真客氣,這是我們新做出來抹頭髮的香膏,裡面加了人參等各種珍貴藥材,抹上去後,頭髮能由白變黑。」
「沒錯,我姐姐的頭髮就是長年抹這盒香膏的,瞧,一根白髮都沒有,又黑又柔又亮。何老爺,你聞聞看,人參味是不是很重?」娃兒扭開盒子,將黑色的香膏拿給何老爺聞。
老婆可以慢慢等,做生意賺錢可是一瞬間的,何老爺閉上眼,想像聞到的是楚花雨的秀髮。「嗯,果然有人參味。」
「你正好有很多白頭髮,我替你抹一些。」娃兒挖了一些糊上何老爺的白髮。
「您去照照鏡子,才抹上就變了顏色。連續抹上一個月,您的白髮就會統統變成黑髮,起碼可以年輕二十歲呢。」
何老爺拿面鏡子左看右看,果真白色變成灰色,他心動萬分。「今年的產量,我全都買了。」
「何老爺果然識貨。」娃兒豎起大拇指說:「保證又會讓您賺大錢。」
但是,楚花雨卻帶著歉意的笑容說:「對不起,家師交代,盛香堂沒欠我們銀子,所以會先考慮跟盛香堂合作。」
「哇!」娃兒一臉惋惜,立刻將她的大拇指包進手心裡。「給盛香堂賺到了,光這個發膏,王老爺要是說少賺的話,一年至少也能買進一棟房子了。」
好賺的生意怎可以讓別人拿去?何老爺馬上拿出銀票放到桌上。「京香堂什麼時候欠錢了?是你們綠茵山莊不缺銀子,晚來收款。回去跟楚莊主說,這筆發膏的生意只能跟京香堂做。」
楚花雨看了一下,拿了就站起來。「回去我會跟家師說受何老爺盛情款待,謝謝何老爺。」
「是啦,謝謝何老爺。」娃兒隨著楚花雨走出京香堂。「姐姐,那何老爺看起來好討厭,我不喜歡跟他做生意。」
車馬雜沓,楚花雨拉著娃兒的手說:「往後就算他捧著黃澄澄的金子到綠茵山莊來,我們都不跟他做生意。前面有好幾間布莊,咱們進去挑些衣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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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修治聽說這家客棧換了南方來的名廚,生意好得不得了,所以就來試試口味。一進去,果然人聲沸騰,見多識廣的掌櫃看到富商打扮卻嗅不到一絲市儈氣的霍修治,認定其身份不凡,立刻慇勤地上前招呼。
「爺,這張大桌行嗎?」掌櫃笑問。
常客們都知道,這張大桌訂有底價,是特別留給富商或大官用的,當然沒人敢隨便亂坐;而坐上大桌的人,自然就成為食客們注意羨慕的焦點。
霍修治點一下頭。文明馬上說:「可以。好酒、好菜盡量上來,別讓我家老爺等久了。」
「是。」掌櫃的笑著,大聲往廚房呼喝去了。
「上菜了。」跑堂的一吆喝,大家說話的聲音變小,眼睛全往大桌瞧過來。頃刻之間,桌上已經先擺滿十道精緻昂貴的菜餚。
掌櫃親自一道一道介紹,霍修治開心地叫跑堂將桌上菜餚分裝成幾小碟,送給別桌的客人享用。
大家吃得正香,張忠發現跑堂收走他的辣醬碟,不辣可就什麼都不好吃了,張忠忽然站起來叫住跑堂,因而粗心撞到了人。
雖然張忠現在是皇上身旁的一品武將,不過撞到人一定得道歉。張忠回過身,正要開口時,突然像啞掉了一樣說不出話來。
楚花雨抬起眼來,不是很舒服的心口突然揪了一下,她別過瞼,扶著娃兒的肩說:「我們上樓。」
掌櫃趕過來緩頰。「楚小姐,您們回來了。對不起,這位客倌不是有意的。」
「楚……」張忠以為眼花了,經掌櫃證實,他想叫出名字卻又急得口吃。
「杵!你才別杵在這兒。」娃兒黛眉已經豎起來了。「怎麼京城裡的老男人都特別色!」四周不知不覺靜肅許多。
文明發現皇上舉箸不動,便轉頭隨著皇上炯炯發亮的目光看去。
張忠愣得不會回話;楚花雨向掌櫃點點頭,扶著娃兒裊裊上樓。
霍修治低喃。「雨兒!」
張忠等楚花雨她們上樓不見了,大手將掌櫃扯過來問:「被我撞到那女客人叫什麼名字?在這裡住多久了?」
「她叫楚花雨,是綠茵山莊來的小姐,午前才到達的、爺,快放手。」掌櫃被張忠揪得差點斷氣。
張忠衝到霍修治面前──
「皇……」他急道,霍修治輕咳一聲,張忠趕快改口:「老爺子,您聽到了沒有?錦兒一定不會相信的!」
霍修治說:「文明,把客棧全包下來。」
掌櫃聽到,搖晃著胖胖的雙手說:「老爺,這……這不行啊!」
「老爺開金口了,不行也得行。」文明攤開一千兩銀票給掌櫃看。「這是租金。」再拿出一千兩銀票出來。「這讓你賠給客人。除了楚小姐,全部都遣走。」
張忠橫著臉、瞪大牛眼,粗著嗓說:「不夠可以再說!」
「夠夠夠,這夠包下十天了。」掌櫃拿著銀票偷瞥撒銀子的貴客,躬身退了幾步,回到櫃檯後馬上抬起雙手招回大小夥計,不一會兒,不論是住宿的,還是吃飯的客人都開心拿著客棧補償的銀子一個個離開。
突然,娃兒從樓上咚咚跑下來。
「掌櫃的,跟你借個爐子煎藥。」這時她發現很多人提著包袱從房裡出來,她猶豫地踩下最後一層樓梯問:「怎地大家都要走?」
掌櫃回道:「那位大爺包下整間客棧。」
包下客棧,那她們要住哪裡去?娃兒衝下來。「不行,我才要跟你借爐煎藥。先跟你說喔,除非我姐姐好了,否則我們不走!」
「放心,那位大爺沒要你們走。」掌櫃一臉好心地告知。
「為什麼?」娃兒問,回頭瞥視靜坐一旁的三張臉。
掌櫃聳肩。有錢大爺心裡想些什麼誰知道,說不定是看上她們二位姑娘了。
娃兒不爽地看著掌櫃瞹昧的眼神,決定還是快上樓去和姐姐商量。她轉身,輕快地奔回樓上。
不一會兒,楚花雨偎著娃兒的肩慢慢走下樓。
楚花雨將銀子放在櫃檯上,然後靠著娃兒說:「掌櫃的,麻煩替我們準備馬車。還有房裡那件包袱替我們拿下來。」
「楚小姐,你們不用走啊!那位爺沒說不給你們住。」
「我姐姐說你這家店有問題。」娃兒抱著楚花雨的腰。「我們要換客棧。」
霍修治上前規勸:「我看她人不舒服的樣子,果然生病了,剛才實在太吵,我才包下這整間客棧想讓她安靜休息。」
楚花雨聽到這聲音,身體僵直,一張秀麗的臉倏地失去血色,讓娃兒緊張地將她抱得更緊。「姐姐,還是聽他的?」
楚花雨堅持搖頭。
「雨兒……」霍修治心痛地叫苦。
本以為佳人早就香消玉殯,沒想到今日在此重逢,藏在心裡多年的相思,盡化做深情款款的輕呼。
往事已矣,楚花雨用力閉上明眸,排拒那對勾人的眼神和聲音再度將她摧毀,她焦急地拉著娃兒。「娃兒,我們快走。」
「嗯。」
「娃兒小姐,等一等。」霍修治說什麼也不能讓她這樣離去,就上前橫阻在她們面前。
「娃兒就是娃兒,叫娃兒小姐你不奇怪啊?讓開啦!」娃兒抱著楚花雨,不耐煩地頂撞當今皇上,膽子之大,讓忠心站在旁邊觀看,對皇上感情之事關心卻使不上力的文明和張忠變了臉色。
霍修治心急,沒耐心跟小輩鬥嘴,陡地動手將娃兒推開,雙手抱住身體往下滑的楚花雨,心疼手上人兒的輕盈和蒼白。「掌櫃,帶我到最好的房間。」
「是。爺,跟我來。」掌櫃跑上樓領路。
霍修治邁開大步走上樓梯,娃兒趕快追上,拉著他的衣角。「你搶人!我去報官抓你。」
「娃兒!」霍修治臉一沉,聲音冷峻,犀利的黑眸進出威嚴不可冒犯的氣勢,嚇得娃兒趕快住口放手。「你剛才不是要借爐子煎藥?跟我上去,把藥拿出來交給文明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