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子玥
或許是得知好友有救--文華的判斷從未出錯--所以他也能以較輕鬆的心情來面對,免去被他要得團團轉的機會。
喬文華乾脆坐下,抬頭露出笑容,「洞賓,你愈來愈精明了。」
「托福、托福。」呂洞賓假笑地拱手作禮。
歎了口氣,喬文華的笑容裡有一絲無奈,「但我真的不想面對二哥……」
「文華……」他實在說不出安慰的話。
「儘管不合,不親,我依舊當他是二哥,私底下仍有一份期望,未料……」喬文華歎氣地說:「或許是我惟一的失策,低估了財勢對人性的影響……」
或許該說,他對外人從未曾低估過,甚且利用其中矛盾搶得許多利益;但他卻忘了「嚴以律己」,低估了自家人。
手足相殘,是天下最悲慘的事。
呂洞賓陪著他歎氣,不忍道:「你去歇息吧!」
「洞賓……怎好意思再讓你捲入我喬府家務事?」
「你說這話就是不把我當朋友了!」他用力拍了下他的肩膀,豪邁地說。
喬文華望著他,千言萬語只能化做一句,「謝謝。」
呵呵……小心不讓心裡的想法流露在眼神裡,喬文華在心裡微笑。洞賓,顯然你托的福還不夠深厚哪!
嗯,小小還在等他一同上街,他怎能為了一個狼心狗肺的二哥,而讓小小空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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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少,府裡似乎有事,你知道發生什麼事嗎?」殷小小雖走在花花綠綠的街上,卻心繫於喬府中的沉重氣氛。
每個下人都是如喪考妣,滿臉沉重,整座喬府死氣沉沉,一點都不像大過年的!
對照起街上的歡樂氣氛,殷小小心裡的疑惑更甚。
喬文華緩緩地走著,微笑道:「小小,我只是一個養病之人,府裡發生的大小事,我大多不會知悉的。」
「是嗎?」殷小小持保留態度,順手將他的毛皮大衣拉緊一些,「若是感到身體不適,便要立刻說啊!免得倒在路中央,我很丟臉的!」
「遵命,娘子。」
年初八,北京城裡還是一片熱鬧繁華景象,為了即將來到的上元燈節,街上賣燈籠的小販多了許多,專為沒時間自己做燈籠的父母孩童服務,各式各樣奇巧的燈籠高高掛起,使人感到上元的腳步近了。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有時駐足觀賞變戲法的,有時則光顧點心攤子一解殷小小的嘴饞!
離上次出門已有月餘,喬文華有些感歎。
「小小!」一道驚喜的嗓音半路殺出,接著一道身影擠過重重人潮來到他們面前站定,「小小,我、我好久沒看到你了!」
毆小小眼中露出驚喜,「瞿書生!」
「小小,你好嗎?」瞿書生一張臉也不知是天寒抑或是跑步的關係,紅紅的像是喝了酒。「自你進喬府,只出來見過我們一次,我……我們大家都挺想你。」
「我也想你們呀!」
喬文華在一旁微瞇起眼,見他們上演一出相見歡。
很明顯地,瞿書生故意忽略他。
「咳咳……」他很適時地輕咳幾聲,引起殷小小的注意。
「三少!」她立即反射性地扶住他,左右張望了下,想找間茶肆休息一下。
瞿書生自然覺得眼前男人很礙眼,卻還是說道:「我與古董張他們在前面酒樓相約,小小與……喬公子何不移駕該處稍事休息?」那酒樓是城裡有名的,價錢又不高,大伙趁著過年奢侈一下。
殷小小自然是答應的,何況一聽說古董張他們這群朋友也在,更是毫不猶疑。
當一行三人踏進酒樓時,右首幾桌爆出歡呼,全是殷小小熟悉的人。
「紅姑,真的是你?」
「哎呀,你變美了哪!」
「紅姑快過來喝一杯。」
喬文華揚眉看著眼前景象,他知道小小很受城隍市集的攤販們歡迎,卻不知到這種地步。
「你們今天都不上市呀?」殷小小將夫婿扶進一人讓出的座位,後頭正靠著房柱,能讓喬少華疲累時靠著休息。
「喬三少爺,你好呀!」古董張首先同他打招呼。
喬文華拱手為禮,微笑寒暄,「大叔也是一樣的好精神。」
「小伙子,你有沒有虧待我們紅姑呀?」賣綠豆湯的灌下一大口酒地問。
另一人插嘴道:「若是你欺負紅姑--」
「怎樣?」一人接著問。
「不用我們教訓,紅姑自會把你們喬府鬧個天翻地覆了!哈哈哈!」他又灌下一大口酒哈哈大笑。
「不會的,我不會也不敢。」喬文華笑答。
瞿書生聞言酸溜溜地說:「不敢嗎?你是怕紅姑,而非喜愛紅姑吧?」
為了維持氣氛,大夥兒很自動地把瞿書生的話省略過。
大夥兒都聽過傳言,喬三少活不過今年上元,可他--嗯嗯,左看右看,既然還能上街,就代表應無大恙。
看瞿書生仍不死心,古董張於是道:「小小,好久沒看你算姻緣,信女們都同聲惋惜啊!來來,趁今天這機會,你給瞿書生算算,看他今年有沒有機會討個暖被的婆娘?」
「呿,女人在你們眼中只是暖被的啊!」
「哎呀,只是一種說法嘛……」
殷小小轉向瞿書生,「喏,本大師今天就重出江湖--」
「不必了。」他突然叫道,「我、我……」
「嗯?瞿書生你信不過本大師?」她皺起眉問。
「不、不是的--」瞿書生見她皺眉,急得滿頭汗,卻又為她的舉動感到傷心難過。
「不是就伸出手啊!」
「我、我--」
最後是喬文華看不下去,出聲幫助他,「小小,莫強人所難。」這些朋友也太狠了些,這帖藥下得太重了,連他都不忍卒睹。
「我哪有?」殷小小不服地抗議。
「瞿公子看來是個有志向的人……咳咳,該是志在功名,待功成名就,要什麼美嬌娘沒有?現在為他看姻緣,徒然使他分心。」喬文華緩言說來,很有說服力。
「是嗎?」殷小小一想也對。現下成天想著未來嬌娘模樣,哪有時間讀書求功名?「好吧!就等你高中狀元再來找我!」
哈哈,狀元公上門求指教,到時她該有多威風?
小吃胡一眼看穿,取笑道:「瞿窮酸高中狀元就等皇上指婚,哪需要你這個神算子?」
「那可不一定!」
「殷小小?」一道驚疑不定的聲音很殺風景地闖入眾人的歡樂之中。
殷小小身子一僵,坐在她身旁的喬文華首先感到異樣,抬頭望去,是一個衣飾華麗的年輕男子,生得還算俊朗,此刻正直盯著她的側臉瞧。
喬文華感到一個不悅,略微移動身子擋去視線,還來不及開口,便聽得古董張問道:「是啊,你來求姻緣嗎?可惜啊!大師今天不開業,去城隍廟口找城隍三鬼吧!」
來者沒答話,輕蹙著眉移動身子繞到另一邊去把殷小小看個仔細。
「你真是小小?」他瞪大眼,下敢置信。
她深吸一口氣,抓緊了身旁夫婿的手,勇敢抬頭,「好久不見了,阿榮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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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國榮沒想到會在此處見到她--他的前未婚妻,更意外的是,她竟會淪落到此種地步。
這群人雖坐在京城首屈一指的酒樓中,卻顯得格格不入與粗俗,真不曉得酒樓夥計怎會讓他們入內?
而小小竟混坐在他們之中?一個女子獨身!
「你--」他皺起眉,「你太讓我失望了。」
殷小小眨了眨眼。她還有什麼地方讓他「失望」的?他們解除婚約了不是嗎?若真要說,是他讓她失望吧!
「小小?」喬文華靠近她一些,擔憂地望著她。
看來呂洞賓又欠他一筆,他不知道這個男人是誰?
殷小小緊握著他的手,回他一笑。
「殷小小,你競在我眼前跟其他男人眉來眼去,你太、太無恥放蕩了!」
此言一出,城隍市集的人一瞬間全數瞇了眼備戰,歡聲稍歇。
「你說什麼?!」最義憤填膺的當推瞿書生莫屬,只見他激動站起,連酒都打翻了。
古董張起身笑道:「這位公子,你是哪根蔥,紅姑的事輪得到你說話嗎?」
約莫發現四周全是她的人,邢國榮收斂了些,卻仍是道:「你怎會與這些低三下四的人混在一塊兒?快同我回去,別再給殷家丟臉!」
「公子,我們不出聲,你就愈說愈過分喔!」
「是啊,什麼叫低三下四?」
這公子以外表取人,未免太沒涵養了吧!若是旗人還說得過去,連自己同胞也歧視?
「小小!」自認站得一個理字,邢國榮繃緊臉,「不要給我丟臉了,回去!她是我未婚妻,誰都不能管!」
他不能接受殷小小活得這般快樂,她應該是貧病交迫地窩在破草屋中,欣羨地望著窗外的熱鬧,想著他的好、她的愚昧。
「未婚妻?」眾人面面相覷,有志一同地望向她身旁的喬三少。
喔哦!喬三少好像忍得很辛苦,要發病了嗎?
喬文華是忍得很辛苦,忍住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前未婚妻。」殷小小終於忍不住出聲,「別忘了,你已經退聘,連信物也退回了不是嗎?我們已經毫無瓜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