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詹美玲
今天,是邵大呆鵝做跟屁蟲的第九天。林雲波一大早便在門口被攔了個整。
「不會因為我純潔的愛情就讓我坐牢吧?」下床氣還憋在心口,壞脾氣自然無法加以控制。
「還是不要瞎跑的好。」看來今天,他面色很差,好像晚沒睡,一臉死魚相!
「我想出去吃東西。家中連一根青菜葉都找不著了,你該不會讓我餓死吧!」林雲波瞪著雙眼,伸手拉過他:「走了,你請客!」
這個客可算是請到家了,恐怕連他整個人都沒讓她給賣了,林雲波在傍晚的時候,抱著橫七豎八的幾大袋食品,多得可夠她小肚子一個月的量,可她一點不心疼,因為她手中攥著的是那只呆鵝的錢包,而他在陪她瞎逛了一整天後,很不幸的被她撒手在餐廳中,口袋中一個子兒也沒有,真想看看他現在紅著紫茄臉猛打電話搬救兵的糗樣。
林雲波一邊陰笑著,一邊很艱難地伸手打開門鎖,一腳踹開房門。
房內有傍晚獨特的昏黃色調,陽台的落地窗半開著,晚風輕拂起長長的紅色簾布,溫馨中橫擱著道冷冷的氣息。
「你來了。」透過凌亂的紙袋,林雲波還是一眼看見了那個身穿黑色風衣背對著她的人。
「我來了。你好嗎?」他說話很慢,聲音很奇怪。
「怎麼?風也會感冒、傷風!」林雲波一邊放下手中沉重的食物,一邊笑著走過去。在離他八步之外,林雲波突然停了下來,一手拎起茶几上的大花瓶用力的向他擲過去……
「轟」!倒下的是林雲波,脖子後劇烈的痛疼使她失去了知覺。
屋裡還有兩個人站立著,一個是前面的那依舊沒有轉身的黑衣男子,一個是剛剛擊倒林雲波的女人。
「怎麼處置?」後者清脆的嗓音中透著冷凝的殺機。
「別小看她。」玄衣男子的聲音與剛才截然不同:「帶回去!」
只一句話,邵誠趕回來時,早已人去樓空。這是個什麼樣糊塗膽大而瘋狂的女人,明知道有人對她不利,還耍小聰明。若不是他早有消息,也不會一連幾天假裝毫無事情發生似的跟在她身後,天知道,那天她那三個字,對他是多大的打擊,而此刻她又在他的保護範圍內,就這樣被人劫去,生死難測!一股熱血急速湧上心胸,他不能讓她有任何閃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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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人不是他!
同樣的冷氣逼人,毫無生機,但他卻冷得殘酷,冷得血腥,冷得邪惡,也許這才是邵誠口中所講的那一類人。
他的聲音是經過特殊處理的,這一切偽裝得的確可以亂真,可她林雲波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整個身心去牢記一個人的,加上她獨特、敏銳的感官,把戲很快便揭穿了。
想到這兒,身陷囹圄的林雲波還是得意地笑了,儘管她絲毫不瞭解目前的情況。
剛才那女人一路上不停的用腳踢她,臨了,還把她惡狠狠地摔在了這張床上,躺下了倒是有三分舒服,只是不知道是哪輩子和這女人結下的怨仇!現在她可以睜開眼睛了,屋內沒有人,也許她是個男人,便會有人把守,但她只是個不堪擊的「弱」女子,這是臨來之前,自己給自己定的角色名稱,但願可以演好她。
周圍很黑,過了一陣子才適應,她發現這房間並不簡陋,至少裝潢得有模有樣。會是什麼人幹的呢?目的何在?如果是李坤的話,他不必大費周章,請自己來這裡,要面談?
「你醒了?」一個冷冷的聲音打斷了林雲波的思路,聲音傳自一個陰暗的角落,有人!
林雲波努力穩住受驚的情緒,慢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看來這個人坐了很久,在打量她!看來自己的功夫還不到家,這個人簡直就和周圍無邊的黑暗融合在一起,糾結而形成一股無形的壓力,使人喘不過氣來。
「你終於用你自己的聲音了。」林雲波斷定這便是先前的那個男人。
黑暗中,沉默了良久:「你——很聰明!」
「過獎。」這男人一定是被氣過頭了,設想騙局被人當面戳穿,設局的人自然面上無光。
「叫我來幹什麼?」
「不是叫,是劫。」他由陰暗的角落站起身來,只是仍舊背對著她,身上也還是穿著那件看起來很是刺眼的服裝。
「你能不能脫掉那件黑風衣?看起來真怪!」
他的手在輕微的顫抖,隨之而動的煙火在黑色中格外淒迷:「我終於知道你是什麼樣的女人了。」黑暗中似乎又有歎息聲:「普通的女人此時不會這樣……所以,你是可以牽絆住風的人!」他似乎想轉身,但卻忍住了,這個女人看了半天,仍就是個普通的女人,但話一出口,整個乖張、不馴、瘋狂的個性躍然而出,難怪他對她會如此牽掛。
林雲波也知道自己很怪,所以可以得到一顆風的心,現在更是得到了「權威」的認可,微笑不由得上了整個臉龐:「謝謝!」
他的煙整個的掉在了地上,這兩個字會有如此重大的效果,倒是她沒有預想到的。
「但是殺手是不可以有感情的!」話音中有暴烈、冷酷、血腥。
林雲波一句話也沒跟上,或許被他整個血腥的殺機懾服了,所以他緩緩轉過身來,想看到一個一切將被摧毀的女人是什麼樣。畢竟過了這一夜,她就是死屍一具。
林雲波在笑,盯著他那張隱於黑暗中的臉一字一句:「除非你不是人!」
黑暗中即使已經適應了的雙目也無法看清面前人的模樣,只覺得有強大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游進黑色,穿透每層肌膚,顯然他被激怒了,激怒得想讓她永遠開不了口,但又在極力克制,如果說她還有三分用處而在一度死亡邊緣撿回條小命,林雲波實在無法想像得出,自己何時多了這麼個優點。
「轟!」關門的巨響震碎了林雲波滿臉的笑容,長噓一口氣,林雲波倒在了床上,好像是一場噩夢,自己當真是到鬼門關走了一遭,想在這種人面前隱瞞點本性什麼的,真是勢比登天。神秘的來歷,神秘的面孔,簡直就是一團漆黑的謎,但願明早可以在夢醒的時候,看到黎明的光芒。
黎明的光芒是沒見著,倒在半夜看見個滿面是血的大頭鬼。
林雲波笑翻在床頭,這可是這一天中最好樂的一件事。笑得渾身是血的邵誠差點兒氣冒了煙,自己千辛萬苦跟蹤到這兒,眼望個狼窩,硬是往裡跳,為的就是能把她平安的帶出去。可她倒好,做著春秋大夢,看到他沒有喜極而泣下,反而開懷大笑,是不是看到他這身打扮還不夠慘痛的。
「喂,別瘋了!」
林雲波聞聲停了停,盯了他半分鐘,猛地用手一指,話還沒出口,又大笑著仰面倒了下去。
「喂,真的那麼好笑?」邵誠不由得伸手反摸向自己那被人狠揍了十二拳的肉包鮮血臉,悲極生樂的也跟著笑坐在桌沿上,好在總算見到了平安的她。
笑聲不知什麼時候停了下來,屋內靜悄悄的,只有一輕一重的呼吸聲。邵誠受了很重的傷,一路尾隨而來,原以為憑自己的身手,即使不需要幫手也可以全身而退,可事實卻……
「嘿!嗯……」自嘲的笑聲中摻雜進了幾陣劇烈的咳嗽,邵誠慌忙用手摀住嘴,一轉頭便對上了林雲波一雙在黑夜中閃爍的明朗眼眸,當下心裡一緊,匆忙避了過去。
「謝謝你。」
「謝?謝什麼?我並沒有把你帶出去!」心裡發慌得很,連說話也牙齒打架似的,她的眼光像黑夜中跳躍的兩團火焰,一直燃燒到人的心底,到底會是個什麼樣的女人!
「出去?你能進來我已經很高興了。」
「為什麼?」
「因為死都有人陪呀!」
「哈……」
兩人再次笑了起來,像兩個馬上要上刑場的死囚,最後開懷大笑之聲。
「你怕嗎?」邵誠問得很小心,死亡的氣息在笑聲中依舊由四面湧來,自己渾身不停流淌的鮮血,隨時隨地告訴自己死亡在一步步臨近。
「怕!」嘴上喊怕,可她仍然在笑,像朵夜來香似的散發著溫馨的笑意,明亮的雙眼蒙上了回憶的朦朧:「以前什麼都不懂,甚至不知道懼怕死亡,因為自己什麼都沒有,直到有一天……一個滿是風雨的世界,有個人教會我懂得死亡,懂得生存的意義,我怕我再也見不到他了!」
天下會有這樣的一個女人,用死亡來衡量愛情,到底是上帝造物時用錯了方法,還是她從來就不屬於這個生生息息的凡世,只可惜自己沒有那麼大的胸懷承負起她所有的烈焰純情,倒不知他有沒有,那個殺了自己兄弟的黑道頭號殺手。追查了三年,連生世都摸不清,神秘得絲毫不見影蹤,追了這麼多年只照過兩次面,一次是在佳業,一次是為了保護那個頭破血流的傢伙。他頭疼地想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如一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