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詹美玲
「喂!想什麼?」林雲波用手推走了他的沉思。
「沒……沒什麼,我在想你身上還有什麼可以扔的?」自己一路的線索,自然是她留下的。
「沒了。」林雲波雙手一攤:「扔了一路,只差沒把自己給扔到窗外去了!」
「啊!……」和這個女人在一起,想愁雲慘霧都沒有那種心情,只願此時漫長如一生。
兩個極度疲憊的人在一陣沉寂後,各自睡去,尤其是邵誠,起先滿身的傷口沒怎麼放在心上。那群傢伙到底是什麼來路,出手陰狠之極。幾處重傷,血不停的在流,靜下來,深深的刺痛抽剝著渾身的力量,昏昏欲睡起來,但不能,自己和林雲波都等待著解救,怎麼逃出去,如果有內應的話,可能容易潛逃,問題在於不知道潛伏進來的人在不在這裡。
砰!看來今夜的訪客還真多。
一股濃烈的酒氣頃刻間隨來人佔滿了這間不大的房間,壁燈被人猛的扭亮了,刺目的白熾光讓人無法睜眼。與此同時,邵誠掙扎著站起身來,衝到林雲波面前,將她掩護在身後。
進來的有兩個人,前面的是個頭髮凌亂、雙目赤紅、滿嘴酒氣的女人,就是那個背後擊暈林雲波的女人,後面跟著個卑躬屈膝的男人,低著臉,看不清楚,他似乎想阻止前面要發酒瘋的那個女人,但又好像十分的懼怕,動作緩慢,緊緊地跟在她身後。
來人徑直走到林雲波面前,一把推開擋在前面的邵誠,伸手緊緊攥住林雲波的下頷,一雙暴虐的醉眼已無形中將林雲波生吞活剝了。或許是前世的債也許是後世的冤,怎麼會?在這個世界上有這麼個女人恨她恨到這般地步。她眼中寫滿憤怒、傷心、殘暴、無奈……許多種不可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身上的幾百種情感,在她眉宇間焚燒得正旺,燃盡了她的靈魂。林雲波清晰地看到了這一切,只是無從解釋。
啪!面頰上一陣火烙似的傷疼,林雲波仰面摔在了床上,背後有邵誠急速的一聲怒吼和隨之而來的慘慘的悶哼。
林雲波以最快的速度坐了起來,而面前的女人正把她鋼鐵般的拳頭從邵誠滿是鮮血的胸口緩緩收回,燈光下他渾身的血腥讓人忍不住心顫!
面前的女人冷冷地轉過頭來,面上沒了半絲神色:「你就是讓他一直牽掛的女人?多可惜他不知道你即將為他的多情付出代價!」
「為什麼?」
「殺手不能有感情。」
「那你呢?」
啪!林雲波的臉上又多出了五條血痕。
「我?如果他要愛,也只能愛我!我等了他十五年,從十歲開始。」她猛地抓過林雲波,她們近在咫尺地相望著,她陰森的笑道:「你知道,他以前有過一個女朋友,是什麼下場嗎?死無全屍!哈……」她鬆開林雲波放聲大笑起來,笑聲中濃烈的血腥味讓林雲波心頭直翻酸水。
面前的人肆無忌憚地狂叫著,忘記了週遭的一切,以至林雲波親眼看到邵誠緩緩接近她,用一隻碩大的花瓶擊破了她那被瘋狂佔據的腦袋,倒了下去,門外聞訊趕來的一個彪形大漢,出人意料地被一直立在門旁的陌生男人解決了。
一切都幾乎發生在在一瞬間,來得猛烈,去得無聲,這世界是這樣的嗎?邵誠不知和那人交談了些什麼,林雲波一直盯著蜷縮在地上的那個女人,並不是什麼神魔,普通得可憐。
「走,趕快離開這裡!」邵誠急得恨不能插上雙翅,而面前的這個女人卻像在做夢。
「這是個什麼圈子!裡面有許多可憐人,而風正活在兩個世界的夾縫裡。」淚水無忌地滴淌了出來。
她在說什麼?在這當兒,還在說夢話,真是個瘋女人!邵誠一把拉起端坐在床上的林雲波。匆匆和那人一交眼,衝了出去。那人長什麼樣?一晃間,平凡得讓人記不住,只有那滿眼的祝福、期望讓林雲波深為感動。
在他們像無頭蒼蠅瞎碰時,隨著一聲響徹夜空的槍聲,到處佈滿了腳步聲,誰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撒一張無形的網,前路或許只有死亡。
邵誠一直握緊她的胳膊的手隨著那槍聲愈來愈緊,怒火中燒的眼中充滿了憤恨,林雲波明白,又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這是個什麼樣的生存環境,每個人都必須壓抑住內心的任何情感,套上個冷酷的面具,去扼殺別人的生命,他也是嗎?不!他是那種夾縫中的生命,被擠壓得變了形,卻依舊嚮往清新、和諧,他來去像風,他不願在她身上得到太多的情感,只因他無法擺脫這千絲萬縷的殘酷規律,那麼那個女人是誰?她口中所說的女人又是誰?
邵誠猛地停了下來。面前赫然立著五個人,步步逼近,他下意識地把林雲波藏向身後,有刀有槍,自己一定要先倒下去。前有堵截,後有追兵,這輩子的英名算是毀了,連個女人的安全都無法保證,還有什麼可談的呢。死亡顯然早已成定局,只是這貓捉老鼠的殘忍遊戲他們正玩在興頭上,每一步都那麼的緩慢。背後就是出口,只可惜,林雲波他們卻只能看見那麼一絲的黎明曙光,微弱得如同即將消失的生命。
第八章
有風從入口竄入,帶著房外沾滿露水的清涼氣息。
哧哧!幾聲劃落風幕的聲響後,面前的五個人幾乎同時訇然倒下,那只無形中扼住林雲波他們生命脈博的手已被折斷。
是他!就在入口處,風拂起的黑衣映照著他白色的面龐,滿是有被騙後的怒火以及對她的關愛。
林雲波只覺得腳底發軟,整個人都在喪失重心,好像茫茫滄海上忽然見到的島嶼,上蒼真的很眷顧她這個憤世嫉俗的女人,又把他帶到了她身邊,在這樣的血雨腥風中送來一成希望。欲哭卻無淚,發腫的雙眼告訴自己是多麼的不爭氣。
他走了過來,迎面有拳頭直揮了上去,是邵誠!極度的疲倦,早已瓦解了他的理智,喪友之痛頃刻間全發洩在這個「仇人」身上。
「不要!」林雲波尖叫起來。
他一轉身避過那遲鈍的一拳,一掌切在了邵誠的脖後,一手穩穩地扶住了他下墜的身形。
「我很感謝你保護了她。」邵誠已經聽不見了,他翻身將他背在肩上,一隻手扶住搖搖欲墜的林雲波:「還能走嗎?我相信你可以!」
還有什麼比此時的這句話來得更讓人心動,林雲波笑著點了點頭。
事情遠比想像的要複雜得多,出去的途中還不時有暗槍暗棍襲來,他們似乎十分懼怕他,以至於藏身暗處偷襲。
林雲波的左手剛剛用來擋了一棍,痛麻了半身,可顧不了許多了,腦海中只有一個字——跑!離開這裡!
天越來越亮,終於可以分辨出周圍的景致,是郊外,滿目的翠綠,夏末依舊繁花似錦。生命是如此的絢爛,相對而言,林雲波覺得自己還不如做一株溪邊的野花,自由開放。
前面有隱約的溪水聲,他開始放慢了速度。一條小溪橫越前方,有黎明薄薄的煙霧籠罩。
林雲波掙脫了他的手,奔了過去,跳入水中,涼涼的溪水沖刷著全身每一處的傷口,左手痛得無法伸直,但她依舊將自己全部浸入冰冷的溪水,只可惜淚是滾熱的。不是害怕,不是心驚,而是一種無言的悲哀。她一向自由自在,不期望此生此世會擁有什麼,畢竟失去得太多,但而今擁有了,她的世界拒絕,他的世界不容,天涯何處可以棲身?幸福掬在手中,總有怕打碎的感覺,普通女人有,她林雲波也有,而且更為強烈。
他看著她笑容滿面地跳出小溪,簡直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啊!」林雲波張大了嘴,深吸一口空氣:「總算是自由了!」
他微笑不語,看她恢復原有的模樣,且不問有幾分真,總讓他放下了心。
「喂!」林雲波瞅上了仍斜躺在一旁的邵誠:「他沒事吧?」
他略一皺眉,轉過臉去:「中了一槍。」
「在哪裡?讓我瞧瞧。」說著,伸手便要去翻找。
「別亂動。」他急忙上前想阻止她這種冒失的行為,剛搭上她的左手,林雲波一聲尖叫:「幹什麼?想捏死我?」
他不答話,只是陰沉著臉:「過來。」
林雲波很不情願地移了過去。
她的左手脫臼了,很疼痛,他輕撫著她受傷的手臂,看向她,一時間竟搞不清自己要如何對待她的傷疼,該拿她怎麼辦。
自己的世界不僅不容她,甚至時刻傷害她,今天可能是一隻手臂,明天呢?明天會不會是血的代價,這一切會不會在某天突然的爆發在他面前,讓他瘋狂得想毀掉全世界,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等到那一天,能不能親身面對,至少此刻握著她傷痛的手臂,心中一陣陣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