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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茱麗·嘉伍德

    木屋比派特那幢小一些,室內滿是一堆堆的衣物和被遺忘的物品。

    貝娜顯然不善持家。她正倚著一堆枕頭斜靠在床上,雙眼哭得腫腫的。

    茱麗猜想她在生病。她的棕髮黯然無光地被在肩上,膚色和月亮一樣的蒼白。

    「我不想打擾你,」茱麗接過皮包正想放在桌上,才發現根本沒地方。因為凳子上也是衣服,她只好把皮包放地上。「你母親有禮物要給你,貝娜,還有信。但我樂於等你病好一些再過來。」

    「她沒生病。」韋恩說道。

    「那她為什麼躺在床上?」茱麗問。

    韋恩顯然吃了一驚,她猜自己可能太魯莽了。

    「她隨時會臨盆。」韋恩解釋。

    茱麗轉身一看,發現貝娜眼中都是淚。「你要生了嗎?」

    貝娜猛烈地搖頭。茱麗蹙著眉。「那你為什麼躺在床上?」她再問一次,試著瞭解。

    韋恩無法理解這英格蘭女人怎麼問這種愚蠢的問題,強作耐心地回答道:「她要保留體力。」

    如果莫妮聽見這種扭曲的邏輯,一定會氣得心悸。她對貝娜一笑,轉身注視她的丈夫。

    「為什麼士兵作戰前不保留精力?」

    韋恩掀高∼眉,依恩面露微笑。「士兵必須隨時鍛煉身體,以備作戰,」韋恩回答。「缺乏經常性操練,將使土兵體衰而懦弱,難道英格蘭人不是這樣訓練士兵嗎?」

    茱麗聳肩以對。她的注意已經轉向放在門邊的坐式生產檢。她立即走過去,想仔細看看那巧妙的設計。

    韋恩察覺她的興趣所在,同時想到自己有事未了。「依恩,你能幫我抬它出去嗎?它令貝娜沮喪,」他低語地說。「明天早上我再把它送回去給艾妮。」

    椅子的設計和手工令茱麗著迷不已。它事實上是一個馬蹄形的椅子,弧型靠背高而堅固,符座是狹窄的架子,用來支撐住產婦的雙腿。兩側的木質把手鑲著金薄片,上面還雕看天使的圖型。

    她試著隱藏自己的好奇心。「想不想看看你母親送的禮物,貝娜?」她問。

    「好,拜託。」

    茱麗將皮包拿到床上,自己站在一旁,微笑地看著貝娜的喜悅和快樂。

    「你的父母身體很健康,」她說道。「瑪姬叫我告訴你,你的表妹貝嘉將於秋天嫁入司徒家。」

    貝娜用一方絲帕擦拭眼角的淚水,她皺著眉,雙手揪緊棉被低低吁口氣,一顆顆的汗水出現在額頭。茱麗拾起她剛放下的手帕,傾身拭去她額上的汗水。

    「你不太舒服,對嗎?」她低語。

    貝娜搖搖頭。「晚餐吃大多了,」她也低聲回答。「可是我好餓。我真希望他肯讓我下床走一走。你為什麼在這裡呢?」

    這個隨便詢問的問題出乎茱麗意料。「把你母親的禮物和口信帶給你。」

    「不,我是問你為何來高地。」她解釋。

    「我的朋友嘉琳請我來,」茱麗回答。「你為什麼要放低聲音?」

    婦人露出笑容,然後韋恩突如其來的摧毀她剛萌芽的好心情。

    依恩打開大門,韋恩把坐式生產符抬到屋外去。貝娜立即又淚漣漣,直等到依恩關上門之後才說道:「嘉琳也很害怕,對嗎?」

    「貝娜,臨盆之前的產婦通常都有點會怕,是不是椅子令你沮喪呢?」

    貝娜點點頭。「我木想用它。」

    一談到生產,她的反應和嘉琳一模一樣,茱麗和貝娜相交不深,卻依然為她感到遺憾,她的恐懼顯而易見。

    「椅子的功能不再折磨人,」茱麗說。「莫妮告訴我,那些產婦很喜歡這種舒適的設計,你這裡有一把是你的運氣。」

    「舒適?」

    「是的,」茱麗回答。「她說椅子的設計恰好能支撐雙腿和背。」

    「莫妮是誰?」

    「我所認識的一位接生婆。」

    「她還說了什麼?」貝哪詢問,雙手已經停止扭棉被。

    「莫妮和我住了六星期,」茱麗解釋。「她給我好些有關生產的建議。」

    木屋的零亂使某麗心煩,她∼邊複述接生婆的建議,一面動手折迭衣物,整齊地在床腳迭成一迭。

    「你應該起來走一走,」茱麗說著轉身收拾桌上的雜物。「新鮮空氣、長距離的走路和平靜的心靈是同等的重要。」

    「韋恩擔心我會摔倒。」

    「那就請他陪你,」茱麗建議。「整天關在屋裡會使我發狂呢,貝娜。」

    貝娜的笑聲瀰漫室內,「我也一樣。」她承認道,一手拉開棉被伸腳下床。

    「你在英格蘭替人接生嗎?」

    「老天,不,」茱麗回答。「我甚至還沒結婚呢。我只是想由經驗豐富的接生婆身上,盡可能收集資料,以便幫助嘉琳。」

    「你是說在英格蘭,未婚少女能公開討論這種隱密的話題?」

    貝娜語帶驚駭,茱麗忍不住笑了。「不,根本不能討論,如果母親知道我在學什麼一定非常不高興。」

    「她會處罰你嗎?」

    「是的。」

    「你為朋友冒了不少的危險。」

    「她也會這般待我。」

    貝娜凝視她許久,才緩緩點頭。「我不瞭解女人之間的這種友誼,但是我羨慕你對嘉琳存有這樣的信心。你為她冒險,還說她也會這般對你,我非常羨慕這種忠誠心。」

    「難道你小時候沒有朋友嗎?」

    「只有親戚,」貝娜回答。「當然還有我母親。等我長大能幫她忙時,有時候,她也像我的朋友。」

    貝娜站起來並探手取格紋布。她的頭頂只及茱麗的下巴,而她的肚子似乎有嘉琳的兩倍大。

    「你在這裡有朋友嗎?」

    「韋恩就是我最親愛的朋友,」貝娜回答。「這裡的婦女對我很和氣,但我們各自忙於家務,少有社交的時間。」

    茱麗驚奇地注視婦人熟練的把長條布一圈又一圈地裡住自己,整理完畢後,已經從肩頭到腳踝披著格子呢,平均的呢格使她隆起的肚腹更顯寬大。

    「你是很好的談話對象,」貝娜赧然地低語。「嘉琳一定很高興有你陪伴。她需要和派特以外的人談一談,」她補充。「她在這裡的地位有些艱難。」

    「怎麼說呢?」

    「有些老婦人認為她很傲慢。」

    「為什麼?」

    「她不與人交際,」貝娜解釋道。「我猜她是想家。」

    「你也會想念你的家人嗎?」

    「偶爾,」貝娜承認。「但是令恩的嬸嬸對我非常仁慈。你能告訴我那位接生婆還有什麼其它的建議嗎?她主張使用生產的吊鉤嗎?」

    貝娜轉身拉平棉被,但茱麗已經看見她眸中的恐懼。「你怎麼知道那個東西?」

    「艾妮拿給我看過。」

    「老天!」茱麗忍不住低語,她深吸一口氣壓住怒氣,自己不是來這裡惹麻煩,由她批評本地接生婆使用的方法也不恰當。「莫妮反對使用吊鉤,」她保持平穩而近乎愉快的語氣。「她說那是野蠻的東西。」

    貝娜對這個解釋沒有任何反應,反而繼續問茱麗問題,不過每過一會兒,她會咬住下唇,眉頭湧出汗水,茱麗心想是這些討論令她沮喪煩亂。

    當茱麗提及韋恩和依恩仍然沒有回來時,貝娜再次笑了。「我丈夫或許正享受外面的寧靜,近來我一直暴躁而難以取悅。」

    茱麗微笑以對。「這一定是通病,貝娜,不到一小時前嘉琳也說過同樣的話。」

    「她怕艾妮嗎?」

    「你呢?」

    「是的。」

    茱麗厭煩地吁口氣。天哪!她也開始怕起那個女人了,艾妮聽起來好像怪物一樣,難道她毫無同情心?

    「你什麼時候生?」

    她回答時不肯直視茱麗。「大約一或兩星期。」

    「明天我們再談。你願意去嘉琳家嗎?或許我們三個人可以一同解決這種對艾妮的憂慮。貝娜,我是完全欠缺經驗,甚至沒見過生小孩。但是我知道知識越豐富,越能減輕恐懼,對嗎?」

    「你會幫我?」

    「當然,」茱麗回答。「我們為何不現在出去?你可以呼吸新鮮空氣。」

    貝娜欣然同意。茱麗正要開門時,韋思走進來。他對萊麗點點頭,然後蹙眉地注視懷孕的妻子。

    「你為什麼下床?」

    「我需要呼吸新鮮空氣,」她回答。「你把生產椅搬回去給艾妮了嗎?」

    他搖搖頭。「明天早上才搬。」

    「請把它搬回來。」她要求道。「看見它我比較安心。」她對某麗一笑,然後向一臉迷惑的韋恩解釋。

    「可是你不想看到它,」他提醒道。「你說……」

    「我改變主意了,」貝娜打斷他的話。「我剛想起禮貌。晚安,依恩大人。」她招呼道。

    茱麗走出去站在依恩旁邊,但不肯看他。她對貝娜和韋恩點點頭,然後舉步往嘉琳家走。

    依恩在山坡上趕上她。「韋恩和貝娜感謝你帶來瑪姬的禮物,你還清理他們的木屋,對嗎?」

    「是的。」

    「為什麼?」

    「因為它需要清理。」她冷淡地說。

    依恩背著手走在她身邊。「茱麗,別使這一切難上加難,好嗎?」他尖聲低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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