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頁 文 / 茱蒂·德佛奧
艾雅邊畫圖邊描述她揮的每一筆。過了好一會兒,小裘才瞭解到艾雅的畫是給母親看的,而解釋是給裴玲聽的。她看著姊姊興味盎然的臉,突然覺得嫉妒起來,裴玲是屬於她一個人的!
「裴玲聞得到龍的味道。」母親說道,她們已經很久沒聽過她說話了。
裴玲笑笑。「是呀,我聞得到,它綠色的鱗片會隨著光線變化顏色。我聞得到它的氣味,也聞得到傑明的汗水,他很憂慮、害怕,但是他的榮譽感迫使他去做他認為正確的事。我聞得到他的勇敢。」
艾雅停止畫筆,看著裴玲,「你真的聞得到?你的嗅覺異於常人嗎?」
小裘搶在姊姊之前回答:「裴玲只是瞎了,她其餘的器官並未受損,她不是怪胎。」
「我也不是!」艾雅用同樣厭惡的語調予以駁回。
她們的對話使裴玲像石頭般靜止不動。從來沒有人斥責過小裘!雖然小裘對家人很體貼,但是對外人而言卻是人見人怕,不過顯然地這個叫艾雅的例外。
小裘可不會被這不尋常的反擊嚇退。「你是不是設計騙我哥哥和你結婚?」
「對!」艾雅立刻答道。「我穿上誘人的衣服、運用我致命的美色使他陷入圈套。畢竟,他是這麼難得的好對像--即使他身無分文,而且還得扶養三個女人。當然嘍,他長得那麼英俊,那絕對會使桌上有麵包可吃。告訴我,你們如何熬過這裡的冬天?我從未見過有一家的廚房比你們的管理得更糟!看看這些果樹,它們最起碼有十年沒修剪過了,那使你們的收成減少了一半!還有,看看那些花,那根本是浪費空間,既然你們的地這麼少,那就應該善加運用,種一些豆子或是洋蔥。」
小裘好一會兒才接得上話來。「那些花是種給裴玲的!她喜歡花,她這輩子能擁有的東西已經夠少了,所以她至少應該有花可以聞。」
「狗屁!」你姊姊只是瞎了,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今年冬天她會更喜歡聞到麥片粥的香味,而不是全世界的玫瑰香味!」
「你居然敢--」
裴玲的笑聲打斷了小裘。「我想你遇到對手了,小裘,我想--」裴玲停止說話,豎起耳朵,因為她聽到腳步聲。
小裘對艾雅投以自嗚得意的表情,讓艾雅知道她不必等裴玲把話說完就知道她想說什麼,然後就轉身跑出門。裴玲知道家裡每個人的腳步聲;每當有陌生人出現時,她總是第一個知道的。
「真是個可怕的小孩。」小裘一走出門,艾雅如此說道。
裴玲不禁莞爾。「很抱歉--」
艾雅打斷了她,因為她不想聽到裴玲要說的話。部分的她想把自己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們,但她又不希望自己因為沒錢而被討厭,然後因為有錢而被喜愛--當然,如果她沒被取消繼承權才算有錢。此時,她父親鐵定得知她的背叛了。
小裘不願意讓姊姊和「篡位者」獨處,所以她馬上帶著信退回。「是傑明寫的信,他說他需要待久一點,歐亨利不肯釋放繼承人。」
「沒有講別的嗎?」艾雅問道,討厭自己缺乏自尊心,可是又極欲知道傑明是否有提到她。距離上次做愛似乎已經過了好幾年。
「沒有。」小裘得意地說道,把信交給姊姊。
艾雅看著裴玲的手來回撫摸著信。「他在說謊,」裴玲說道。「傑明有危險,需要我們去尋求救援。」
「我馬上寫信給親戚,他們會過來幫忙,」小裘說道。「我們可以--」
「你能夠分辨一個人是不是在說謊?」艾雅對於裴玲單憑撫摸一張紙就能得知寫信者的心情而感到驚訝不已。「你知道那樣的本領能夠賺多少錢嗎?」
小裘轉向她。「裴玲不被剝削!」叫裴玲坐在亭子裡抓著別人的手算命的想法真是令人作嘔!
「你還會算命?」艾雅睜大了眼問道。
好一晌,裴玲沉默地坐著聽小裘用鄙夷的語氣對艾雅解釋她們不是商人,絕不會以出賣自己的方式來賺錢。
當裴玲再也無法忍受時,她說:「可是,小裘,我們需要錢。我們利用了傑明的英俊,所以有何差別?」
小裘不敢置信地轉向姊姊,深深覺得遭到背叛。「那是不一樣的!」
裴玲重重地歎口氣,不想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她可不想夾在小裘和她新來的大嫂之間,但是她不得不承認艾雅的話引她深思。她多希望自己有些用處,而非家庭的負擔。
艾雅看著她的兩個小姑。自從她抵達這裡,十二歲的小裘(她簡直是撤旦的女兒!)就盡可能地使她的日子像煉獄般難熬。不論她做什麼,甚至包括打掃像豬窩一般的廚房,都被小裘視為是入侵的行為。
她多希望傑明能早日返回;他絕對能擺平他的妹妹,但現在她似乎得在這裡待更久了。傑明也許有危險,艾雅想著,他可能遭到二十個人的攻擊、被關在地牢裡挨餓而且飽受毒打……她必須用力搖頭才甩得掉這些恐怖的想法。
她立刻想到:那芙嵐呢?誰來照顧芙嵐?萬一她困在雛菊裡怎麼辦?
突然間,艾雅和裴玲同時揚起頭--有人來了,只不過這次艾雅很熟悉來者的腳步聲。她沒有看她的新家人一眼,逕自提著裙子跑出去。
陶德還沒有走到門口,艾雅就看到他。她完全不在乎旁人的想法,張開雙臂向他奔去。「我好想你,我每一分鐘都想你。」她開心得淚流滿面地說道。
陶德笑笑。「即使和你英俊的傑明在一起時也想我嗎?」
「那當然,」她笑著說道。「丈夫怎麼能跟朋友比呢?」
陶德揚起眉毛看著她,而就在那一刻,她發覺陶德對她的態度有點不一樣了,是因為她結婚了的緣故嗎?他為什麼不對她的笑話露出笑容呢?
「你一定累了,」艾雅說道。「進來吧,讓我照顧你。」
「好的。」他答道,挽著她的手走進屋內,艾雅再次感覺到他有點不一樣了。進到室內後,她一定要問出是怎麼回事。
她交代僕人替陶德準備食物和酒,然後就帶他走上陡直的螺旋樓梯,來到樓上最好的房間。從他走路的姿勢,艾雅看得出他的腿相當痛。一經詢問,她才知道陶德今天已經走了數里路。
一進入樓上的房間,看到兩個小姑正在等她時,她的快樂逐漸褪去,因為現在她不能獨自擁有陶德了,不過接著她心想陶德也許會喜歡裴玲,因為她看不到他的長相。
「我要你見見我的小姑,她看不見!」艾雅說道,她的聲音充滿了驕傲。
美麗的裴玲和穿得像個男孩的小裘都一臉茫然地看著陶德。由於陶德對美女一向保持距離,所以他以為艾雅指的是小裘。他推開兜帽,對小裘微笑,但是當他看到小裘臉上閃過反感的神情時,他立刻戴上兜帽,把臉轉過去。
艾雅憤怒地瞪了小裘一眼,然後把陶德拉到裴玲的面前。「不,那是小裘,我要你見的是這一位。這位是裴玲。」艾雅向裴玲介紹陶德。
「啊,」陶德說道,再次拉下兜帽,注視著完美的裴玲,好像已不在乎小裘的注視。「很難想像那麼美的眼睛居然會看不見,不過那也正容許我們可以沐浴在你的美麗之下,而不顯得無禮。」他執起裴玲的手,撫摸了一會兒。「可以嗎?」他柔聲問道,當裴玲點頭時,他滿懷愛意地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艾雅和小裘都非常震驚。艾雅從來見過陶德對女人有那樣的舉動,陶德總是站到一旁,對女人敬而遠之,而且他知道要用什麼姿勢去面對別人,才不會使別人看到他臉上的疤。但現在他站在那裡並且拉下兜帽,他毀壞的那半邊臉完全露出。
至於小裘,她比較感興趣的是裴玲對這畸形男人的反應。裴玲面對陌生人時一向非常害羞,從來不願和不認識的人獨處,現在她居然讓這可怕的男人親吻她的手背!事實上,他現在仍捏著她的手!
小裘首先從震驚的狀態回復過來,她走到陶德和裴玲的中間,拉開他們的手,而艾雅也立刻站到她的旁邊。就在那一刻,她們倆從敵對的關係變成盟友。
陶德轉過身,對艾雅投以慈愛、彷彿父親的眼神,然後彎身親吻她的臉頰。「啊,食物來了。來,女士們,跟我一起坐下吧,我喜歡你們的陪伴。」
說那些話時,他很自然地挽著裴玲的手臂,帶她到桌子旁坐下。
小裘和艾雅都震驚得啞口無言,兩人呆站在他們的後面。艾雅震驚是因為陶德的舉動違反了他的性格,而小裘則是無法相信一個長得像流浪藝人的男人居然接管了她們的家。這男人究竟是誰?
陶德坐在裴玲的旁邊,把桌子另一側的長板凳留給小裘和艾雅。「過來啊,女孩們,不想聽我帶來的消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