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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對不起。」琴麗扭著手。「只是我一直在猜,你那次去山上回來為何會有那麼大的轉變。你說你聽到牆上發出聲音,那很嚇人的,你知道。」

    「事實上,我從來沒有說我聽到牆上發出聲音。」

    「你說你聽到一種爭吵。」

    「沒有,我沒有說,我只說我感覺到盛怒。不必牆壁告訴我,我也知道殺害培登的人是多麼的憤怒。那太明顯了,滿地的花和踩爛的相機。這些全都是那個人病態到極點的證據。」

    「警方說殺掉培登的人,是因為皮夾裡的錢太少而生氣,雖然可怕但也很合邏輯。」琴麗的手更加握緊。「但這並不表示兇手是瘋狂的。」

    「這個兇手肯定是個瘋子。」

    「你怎麼確定?」

    「也許你必須是瘋子才能知道對方是不是。」喬依說。

    琴麗震驚地瞪視著她。「你承認你有問題?」

    「我們回頭去談你今晚來此的目的,好不好?我對於你沒有告訴佛瑞,你要來這裡,特別有興趣。」

    「他不會讓我來,」琴麗小聲說。「他如果發現我做了什麼會很生氣。」

    「你到底做了什麼?」

    琴麗站起來,雙手仍然握著。她低下頭。「我再也受不了罪惡感的折磨,請你原諒我,喬依。」

    喬依無法動彈,然後她很小心地從沙發上站起來,一時無法呼吸。

    「什麼罪惡感?」她悄聲說道。「你在說什麼?」

    「我盡了最大的努力不要去想,可是我再也沒辦法假裝下去了。」琴麗抬起頭來,臉上的淚水氾濫到快要將她淹死了。「你是對的,我覺得佛瑞……可能就是殺死培登的人。」

    「我的天!」

    「不過原因不是公司的股份。」

    「不然會是什麼?」

    「我想他可能是發現──」琴麗停下來用手背揩去淚水。「這好難說。」

    喬依走到一張邊框鍍了金的高背椅後面,用力地抓著椅背。「你到底要說什麼?」

    「我非常、非常地抱歉,但,事實是我跟培登有一段戀情。」琴麗已經開始啜泣,她伸手從皮包裡拿出一些衛生紙擦眼淚。「我認為佛瑞起了疑心,然後他在那一天去了山上的小屋……殺了他。」

    ◇◇◇

    艾森正要彎腰去檢查傑夫的機器人時,手機響了起來。

    「它可以撿起這根棍子,」傑夫驕傲地解釋。他接了一個按鈕,啟動了機器人。「你看。」

    機器人跳著啟動,艾森看著它笨拙地舉起小木棍,一邊尋找他的手機。

    「好棒,」他對傑夫說。「非常傑出。」

    傑夫高興地笑了。

    「我聽一下電話,」艾森指指手機。「立刻回來。」

    「好。」

    「杜艾森。」他對著電話說,一邊小心地繞過教室內一張張擺了學生作品的矮桌子。

    「我是辛格,我有──」

    二十幾個尖著嗓子向父母解釋教學成果的小孩,使得他根本聽不見辛格在說些什麼。

    「等我到外面再說。」艾森叮囑著。

    正在教室另一頭跟傑夫的老師說話的邦妮,朝他疑問地看了一眼。

    他拿高手機給她看,她瞭解地繼續她的談話。

    艾森經過一條用芹菜做的毛毛蟲、手工完成的太陽系,走到教室外面。

    「行了,」他走入溫暖的夜色之中。「什麼事?」

    「我不知道這重不重要,」辛格說。「可是你叫我保持注意,如果柯家有任何行動要讓你知道。我一直注意著網上,看有誰買機票什麼的。」

    「佛瑞嗎?」

    「不是,是他太太。她今天下午飛到鳳凰城,我幾分鐘前上網檢查才發現情況不妙。」

    艾森渾身變冷。內心深處的某些肯定,重重地砸了下來,每個拼圖都就位了。

    「他媽的!」他非常小心地說。「我早該看到斧頭要砍下來了。」

    「媽媽,媽媽,」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在他腿邊響起。「那個人說了髒話。」

    他往下看去。

    「我聽見了,你有麻煩了。」那小小人兒說。

    「不錯,我的確有麻煩了。」艾森說。

    他向停車場跑去。

    第三十八章

    一場看不見的冰風暴在這幢大房子裡肆虐。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證明它的存在,紙屑沒有到處飛揚,窗簾也分毫未動,客廳裡的枝形水晶吊燈也沒有被霜雪打得東倒西歪。可是,喬依聽到風暴沈重、冰冷地歎息而過,冷進她的骨頭裡面。

    「你說,佛瑞因為你而殺了培登。」喬依非常平直地重複琴麗的話。

    「是的。這是一個好久、好久的噩夢,我再也承受不了了。我睡不著、吃不下,必須靠吃藥才能過日子。我因為丈夫所做的事,和他可能會做的事情,害怕得不得了。這一切必須有個結束,你瞭解嗎?」

    「噢,琴麗,我瞭解,我現在全部都瞭解了。」

    琴麗很明顯地用力讓自己振作起來。「真相一定要公諸於世,不然我擔心自己也要住到燭湖莊去了。」

    「我稱呼那裡叫『仙那度』,」喬依放開抓住椅背的手,退後一步到通往中央走廊的弧形入口。「你知道嗎?那裡就像一個很不真實的地方。借用柯立茲的詩,那個地方只剩沒有太陽的海洋,和充滿冰雪的洞穴。不知有多少個夜晚,我躺在那裡看著湖面,告訴自己這不可能發生,我一定是在噩夢裡。」

    「對。」琴麗抬起她涕泗縱橫的臉。「生活在噩夢裡面,就是那種感覺。我不應該跟培登發生關係,可是他那麼地渴望我,而我跟佛瑞之間又那麼地不快樂。」

    「真的嗎?好奇怪啊!」喬依再往後退。「嘿,我有一個好主意。你要不要參觀一下這幢房子呢?它有一段非常有趣的歷史,有些人甚至說它鬧鬼。」

    「鬼?」琴麗迷糊了,憤怒在她的眼中閃閃發亮。「你回來。我才不要參觀這幢無聊的房子,我正要解釋培登和我之間是怎麼回事。」

    「可是我對你和培登之間是怎麼回事,已經完全不在乎了。」她已經在走廊邊,轉身走了進去。「這是我在燭湖莊學到的很多事情之一,你知道。什麼都不要在乎,這樣日子會好過許多。沒有痛苦,沒有損失的感覺。」

    「我不准你離開。」

    喬依繼續走。

    琴麗跟上來,喬依回頭看,發現她並沒有忘記黑色的皮包。

    「你知道嗎,琴麗?如果你真的覺得自己快要發瘋,住進燭湖莊是個不錯的主意。我認為對某些人來說,那應該是很好的度假地點。你要多少藥都有。」

    「我必須把培登的事情告訴你。」琴麗抓著皮包,匆匆地追上來。「我知道這對你是一項震驚的事實,可是我們秘密見面已經有一段時間。培登求我離開佛瑞,可是我怎能離開?」

    「真是的,琴麗,你的邏輯有問題吧?如果你不再愛佛瑞,離開他有什麼困難?」

    「噢,求求你,莎拉──」

    「喬依。我必須堅持你使用我新的名字,我把舊的名字留在燭湖莊了。」喬依大笑,一種尖銳、高音調的笑聲,在走廊裡怪異地迴盪著。「是的,那個地方創造了一個新的我。」

    「我怎麼可能拋下佛瑞提供給我的生活,而去屈就於一個教歷史的老師呢?我當然不能嘛,對不對?」琴麗的聲音也高了起來。「那裡有我想要的一切,我不能那樣轉頭不顧。」

    「多麼悲哀啊!如今你再也無法知道自己錯失了什麼,對不對?你注定要跟佛瑞度過那完美的一生了。」喬依輕聲地哼起歌來。

    「住口!你的行為好像一個瘋子。」

    「因為或許我真的瘋了,你可以去問燭湖莊的每一個人,他們會告訴你,我有多麼地瘋狂。」

    「你必須聽我說。」

    「被人宣佈瘋狂的最大好處之一,就是你再也不必聽任何人說任何話,除非你真的很想、很想聽。可是,我並不想聽你說話,琴麗。不過,我剛才說到哪裡了?啊,對了,我正要帶你去參觀這幢壯麗的宅邸。一位名叫傅班納的人,為了他心愛的妻子建了這幢房子。她的畫像就在客廳的壁爐上面,你剛才有注意到嗎?她非常可愛,不過,也有一些瘋狂吧!她是因為傅班納的錢才嫁給他的,你知道。你不覺得那就夠瘋狂了嗎?」

    「我不想聽她的任何事情,我才不管一個死去的女人怎樣。我要你知道培登的事,我要你知道他怎樣地欺騙了你跟我。」

    「話說回來,你一定不會認為為錢結婚是多麼瘋狂的事情。畢竟,你的情形也是一樣的,不是嗎?」喬依在戲院的雙扇門前停住,她對琴麗眨眨眼睛。「這裡會讓你大開眼界。」

    她用力推開兩扇門,深深地吸一口氣、武裝好自己,走進黑漆漆的戲院。

    仍然攀附在牆壁裡的瘋狂與怒氣,使得頸背上的寒毛直立了起來。她強迫自己再走三步,任意地按亮幾盞燈。

    她行經沈重的粉紅色天鵝絨幃幕,進入座位區。

    琴麗胡亂地撥著幃幕,等她冒出來時已經是一臉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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