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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你對葛雷恩的瞭解有多少?」他說。

    喬依感覺到一陣冷流沖刷而過。「原來是他?」

    「可能是他。你提到的兩個醫務士,朗文和阿尼因為今天沒有班,也不在醫院裡。他們不是沒有可能,可是葛雷恩最令我有興趣。他今天早上絕對沒有在辦公室,那邊的說法是他出差去了。」

    「他是燭湖莊安全室的主任。」

    「你昨天告訴我了。你能不能解釋他怎會有資源找到你,以及他怎會知道怎樣開鎖。你能描述他的外形嗎?」

    「矮壯,頭髮不多,衣著很沒有品味。」她停下來,回想她想得起來的細節。「我猜他大約五十多歲、快六十。他的工作是直接向賀亞昂報告,我和莉雅逃走後他可能被賀亞昂罵得很慘吧。」

    「葛雷恩對電腦很行嗎?功力高到足以利用網路找到你?」

    她皺皺鼻子。「依他的外表看,我不認為他對任何事情可以很行。不過電腦這種東西莫測高深……我真的不知道。」

    「你提過他的衣著。他都怎麼穿?」

    「平常在燭湖莊的時候,總是穿著便宜的西裝,偶爾因為緊急事件在週末出現時,也是低價的馬球衫和特多龍長褲。而且他戴著一枚很誇張的鑽戒,莉雅相信那是假的。」

    「汽車?」

    「紅色的保時捷,那是他的驕傲和歡樂。我看過它停在停車場,醫務士們也談論過。」

    艾森想了想。「他應該不會開過來,太招搖了。戴眼鏡嗎?有沒有疤痕?任何怪異的行為?」

    「他戴太陽眼鏡,大概是想跟保時捷搭配。我不記得有任何疤痕。」

    「好。」艾森放開手指,準備站起來。「我走了,你若再想到什麼打電話告訴我。」

    「等一下,」她跳起來。「你要去哪裡?」

    「去找出葛雷恩是不是在輕語泉。」

    「你要怎麼找?」

    「傳統的方法,到處打聽,知道是誰後就把他找出來。」

    他已經走到門口了,轉動門鈕。她可以感覺到一種控制得宜的精力在運轉,一種獵人要出發了的狀態,她想。他正在做他天生擅長的事。

    「艾森?」

    他在門口停住,轉身看著她。「怎樣?」

    「小心。」

    他狀似驚訝,隨即微微地笑起來。

    「永遠都會的。」他說。

    她還來不及回答,他就走了。

    ◇◇◇

    他回到辦公室,打開電話簿。輕語泉及其附近的度假中心、飯店、汽車旅館很多。這裡畢竟是亞利桑那州,是愛打高爾夫球和喜歡太陽的人的天堂。可是在剔除掉高收費的機構之後,剩下的就不多了。以他的感覺,葛雷恩應該會覺得躲在隱密的場所比較舒服。就勒索的本質來說,執行的人也應該力求低調。

    就他推測,葛雷恩也不會離他的目標太遠。他會想要監視著喬依。

    如果你的問題設計得好,人們其實很願意提供答案。

    「……我要找我叔叔,他得了老年癡呆症,從家裡走失了。戴著一枚亮晶晶的戒指,頭髮稀稀的,外表完全看不出有病。因為記不住自己的名字,老是胡亂稱呼自己,我們真的很擔心……」

    當天早上十一點半,他開車進入「日昇汽車旅館」鋪著碎石片的停車場。那兒停了六、七輛車,左邊的角落有一家連鎖速食店。旅館的右邊有一棟窗戶用木板釘起來的舊房子,再過去則是一排顯然已經廢棄很久的破破爛爛的倉庫。

    艾森坐在車內一會兒,研究著汽車旅館的兩層樓建築。大部分窗戶的窗簾都開著,或者部分拉開,只有一個房間完全放了下來。

    他從休旅車出來,拿出工具箱,從建築物最邊邊的戶外樓梯上了樓。他沿著二樓的陽台走著,在窗簾深垂的那間房門外停住,舉手敲門。

    有一陣子的沈默。

    「是誰?」

    男人的聲音。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

    「抱歉打擾你,先生。」艾森故意讓聲音一點也不抱歉,而是顯得很煩躁。「管理室打電話給我們公司,說你樓下的房間漏水了。我檢查過樓下的房間,確定水是從你這個房間漏下去的。我必須檢查你的浴室。」

    「以後再來。」

    「對不起,先生,這事有一點緊急。樓下漏水已經造成很嚴重的損失,我必須趕快修好。」

    「真是的。好啦、好啦,馬上就來。」

    過了一會兒,門才打開,一個頭髮稀疏的矮壯男人從門縫裡往外看,某一隻手指上的確戴了一隻很假、很亮的鑽石戒指。他仔細地看著艾森身上穿著的灰色工作服和手上的工具箱。最後,他顯然是滿意了,這才後退一步。

    「快一點弄好嗎?我正在談一筆生意。」

    艾森從他呼出的氣息中聞出用以治療胃痛那種制酸劑的味道,他走進房裡,關上房門。

    「這很快的,葛雷恩。」他說。

    「那就好,我正在──」葛雷恩猛然停住。他的嘴張開、合起,又張開。「怎麼回事?你怎會知道我的名字?你是誰?」

    「我代表你想要勒索的那位小姐,她僱用我找到你,並請你停止這種惡劣的行為。」艾森說。

    「不可能。」

    「你本來就不可能勒索她。你仔細想想我的進度,才半天的工夫,我就找到你了。而這是最困難的部分。至於阻止你繼續,那根本是小事一樁。」

    「你瘋了。」

    「這年頭瘋子多得是。」

    「給我聽著,你這個狗娘養的──」

    「我叫杜艾森。」

    「誰管你叫什麼,但是我可以免費給你一個忠告,如果你是替那姓柯的女人工作,你的麻煩就大了。她是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

    「我早就知道了,而你是負責把她關起來的人。」

    「你知道她為什麼被關起來嗎?」

    「我知道那是賀亞昂的陰謀,」艾森說。「只要有錢,他可以替你把不喜歡的親戚關起來。這個行銷策略倒是不錯。」

    「陰謀?她是這樣說的嗎?」葛雷恩把嘴一撇,一副不屑的樣子。「而你居然相信她。狗屎!她要不是給了你很多錢,就是你睡了她。是哪一樣?」

    「不關你的事。」

    「讓我告訴你,她的親戚為什麼不要她在他們的眼前出現,甚至想都不要想到她。」葛雷恩說。「她聽到聲音呢,兄弟。」他用食指指著自己的耳朵,然後繞了一個圓圈。「她聽到牆壁裡面有聲音。」

    「你應該是燭湖莊安全室的主任吧,我不知道你還兼任精神科的醫生。你真的是一個病態的傢伙,葛雷恩。」

    「我才不管醫療部門的事,我知道是因為離開之前印了那個女人的資料帶出來。既然現在沒事,我就把那些資料都看了。她會被送到燭湖莊,是因為她指控一家大公司的總執行長殺了她的丈夫,理由是她聽到現場的牆壁一直發出尖叫的聲音。」

    艾森冷笑一聲。「嘿,你當真相信賀醫生替那些病人偽造的紀錄?」

    「我相信這個案子的紀錄,」葛雷恩越說越快。「她在燭湖莊的主治醫生麥凡芮在早期的紀錄中也證實了這種事。事實上,麥醫生甚至對她做了些私人的研究,宣稱這是極其少見的幻聽。」

    「哇。」

    「你一定要聽我說,朋友,姓柯的那女人不只是瘋狂──她其實很危險。她和另一個病人從醫院逃走的時候,差一點殺了兩個醫務士。」

    「讓我猜猜,可是你們並沒有報警,對不對?」

    葛雷恩哼了一聲。「賀醫生連聽都不聽,他非常重視一切要盡量低調。他認為他的病人不希望外界知道他們。」

    「那兩個醫務士呢?難道他們不想報警?」

    「不,賀醫生用錢封了他們的嘴。可是,我說的都是實情。這位小姐是如假包換的瘋子,朋友。我如果是你,就盡快放手,降低損失。」

    「這就怪了,我也正要給你相同的建議呢!」艾森平靜地說。「你才應該趕快放手,降低損失。因為如果你不照辦,我就要去報警了。」

    「你少唬人了,」葛雷恩很得意。「你沒有任何證據。何況,姓柯的那女人也不會讓你報警。她知道如果警方知道她原來是精神病院的病人,立刻會聯絡她的家人和她的醫生。她頭還沒轉過來,就會被送回醫院去了。相信我,她一點機會也沒有。賀醫生最會處理這種情況了,他是專家。」

    艾森搖頭。「她絕對不會被送回去的,我已經替她保了險。」

    葛雷恩第一次露出警覺的樣子。「我才不信你能有什麼計劃不讓她被送回去,她的家人和醫生都迫不及待地要把她放回鋪了棉墊的禁閉室。」

    艾森說出他將阻止喬依被送回燭湖莊的計劃。

    ◇◇◇

    這傢伙挺嚇人的。杜艾森的陰謀非常地聰明,讓人歎為觀止。如果他真的可以執行。然而,看著他眼中那冰冷的信心,葛雷恩相信這狗娘養的一定會設法做到。

    葛雷恩站在旅館房間的中央,拚命想著該如何從自己一手造成的困境裡全身而退。他不得不向杜艾森投降,他殺出來的角度太過正中要害。而那個姓柯的瘋女人很可能會因為完全沒有後退之路,只好配合他的計劃,根本沒有看到柯艾森為她設下的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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