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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看到高手出招,葛雷恩不會笨到認不出來。他懊惱地從口袋中挖出一個大瓶子,旋開瓶蓋,倒出一大把制酸劑。等這件事情辦完,他最好去看個醫生,他的胃痛越來越嚴重了。

    他把藥片塞進嘴裡,用力地咬碎。就此看來,他必須盡快變換車道。杜艾森一旦採取行動,一切就分崩離析了。葛雷恩知道自己必須先下手。

    他開始在已經磨損而掉線的地毯上走來走去。他必須想出一個備用的計劃,而且要趕快採取行動。他握有很有價值的情報,如果不能用來勒索那姓柯的女人,他應該可以找到另一個買主。

    他認為至少還有一個人應該願意付大筆錢來得知那個瘋女人的下落。不過,他對於是否打這個電話一直有些遲疑。對付逃跑的病人是一回事,可是跟另一個具有潛能的客戶談判,確實使他擔心。

    他停下腳步,看向小桌子上面那個大信封。那裡面裝著她的資料,他離開燭湖莊之前,把卷宗裡的每一張紙都印了一份。那個電話號碼也在裡面。

    他走過去,拿起信封袋,把裡面的東西倒到桌子上。拿起印有他想要的姓名、地址的那張紙看著,然後他打開卷宗,看著賀醫生手寫的紀錄。

    ……病人堅信她的丈夫為柯佛瑞所殺。她為嚴重的幻聽所苦,宣稱她感覺到屍體被發現的小屋牆壁一再地發出「尖叫聲」。

    病人對柯佛瑞發出很認真的言語威脅,並發誓要毀掉柯佛瑞和柯氏實業公司。病人顯然已經具有危險性,在此執迷不悟並有幻聽的情況下,會對自己和他人形成威脅……

    雷恩放下卷宗,又倒出更多藥片吞下。他遲遲不敢跟這位潛在客戶接觸是有理由的。他對賀亞昂那家療養院的本質非常清楚,不管賀醫生在病歷上寫些什麼,很有可能病人說的話才是真的。柯氏實業公司的總裁極有可能就是殺害那女人丈夫的兇手。

    如有可能,葛雷恩實在不想跟一個看見有人擋路、就一槍給他斃命的人打交道。可是,他已經沒有太多的選擇。杜艾森把他逼進牆角了。

    迅速消逝中的不是只有時間,雷恩心想。他的現金也少得拉警報了。他離開之前把存在銀行裡的錢全部領了出來,可是那也只有幾百塊而已。

    來到輕語泉之前,他用的都是公司的卡,和他自己的信用卡。在那之後就開始花用他辛苦存下來的錢去付這家爛旅館的房租,和害他一直胃痛的速食。他沒有把握賀亞昂什麼時候會起疑心,開始追蹤公司卡的錢是在哪裡消費的。一張從亞利桑那州輕語泉出現的旅館帳單,等於拉著招牌告訴賀醫師,他並沒有在洛杉磯尋找病人。

    他可以把那個戒指送進當鋪,可是它絕對當不了太多錢。

    當初開頭的時候,他以為這事情很簡單的。他只要跑來此地,從那姓柯的女人手上拿到她讓他封口的錢,就可以在燭湖莊的任何人發現任何事之前遠走高飛。他還曾經想像在賀亞昂發現被騙之前,自己已經住在佛羅里達州、或者加勒比海某個小島的海邊。

    可是,杜艾森偏偏殺了出來,把一切破壞殆盡。

    這也是他一生的寫照,雷恩想著。總是有人迫不及待地要破壞他的如意算盤。

    如果他要從這件事賺到任何甜頭,他就必須鋌而走險。他必須趕緊在柯佛瑞發現杜艾森棋高一著之前,掐住他的喉嚨,逼出一點東西來。

    胸口的灼痛是前所未有的嚴重,吃再多的藥片好像都沒有效。他拿起梳妝檯上的液體制酸劑打開來,狠狠地喝了一大口。

    那火好像小一點了,他總算有辦法開始思考輕重緩急的次序。有一件事非常的清楚,既然已被杜艾森發現,這個跳蚤屋似的汽車旅館也住不得了。

    他需要一些錢以便進城去,而且要盡快到手。

    第十八章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柯琴麗問。

    她緊張地坐在沙發上,看著佛瑞放下電話。從他臉上可以看出某些事情出了很大的差錯。他很少顯露出強烈的情緒,但剛才和他通電話的人顯然使他非常生氣。他的樣子變得更加冷酷且自我控制,而那絕對代表了什麼。

    佛瑞五十一歲,有著臻於巔峰的體能。他擁有那種直到死都能吸引男人目光和女人喜愛的好看的骨架,六尺四寸高的身材是一副完美的衣架子;天生的非凡魅力和權威感令他的董事會,以及長年都在相互爭吵的家族,對他言聽計從──至少大部分的時間如此。

    琴麗是他的第二任妻子。三年前嫁給他時,她把那看來深不可測的冷靜與自製誤認為是他深具力量的反映。婚後不久,她便發現自己大錯特錯,佛瑞不是堅強,而是冷血。

    她對他的看法也是錯誤的。他並不是真的愛她,他跟她結婚的理由,純粹只是因為她來自恰當的社會階層、有良好的社會關係,以及她非常具有吸引力,並且──比他年輕了十八歲。

    等她到了四十歲,他大概便會用另一個新的模特兒來取代她吧!也許,他們甚至無法維持到那個時候。最近她察覺到他愈來愈煩躁不安,如果他正在發展一段婚外情,她也不會感到驚訝。畢竟他們這一段也是在他和前任妻子離婚之前,就存在了。

    「有個男的說,他知道柯莎拉現在的下落。」佛瑞不帶感情地說。

    她從沈思的狀態被拉了回來,瞪著他說:「你說什麼?」

    「他願意以一筆可觀的金額把消息賣給我。」

    「我不懂。莎拉在燭湖莊,她在那裡一年多了。」

    「根據電話中那個人的說法,過去這半年她並不在那裡。」

    「但這沒有道理啊!我們一直都在付賬單,她必定是在燭湖莊。」

    「有個方法可以找出她在不在。」佛瑞自腳邊窄扁的公事包取出一台小巧的手提電腦。他敲擊了一個鍵,凝視螢幕幾秒,再次拿起電話。

    他簡潔地和某個在燭湖莊接起電話的人對談。

    「我不管她是否正在進行治療,」他吼道。「把她找來聽電話。」

    另一段緊張的寂靜。

    「讓我和賀亞昂說話,」佛瑞用他總執行長的聲音說。「現在。」

    琴麗急促地起身,走向酒櫃。她為自己倒了杯隨手拿到的第一瓶酒,懷著逐漸升高的驚慌,繼續傾聽這一邊的對話。

    「別跟我說那套她精神狀態脆弱的狗屎,」佛瑞輕聲說。「你們把她給弄丟了,對不對?她失蹤多久了?」

    琴麗深深地嚥下一口酒,視而不見地瞪著舊金山灣的廣闊景色。她真正需要的是一顆放在藥櫃中的粉紅色藥丸,不過她不敢在佛瑞面前吃藥。他會認為這是軟弱的表現,即使他正是她必須向醫生求取處方的原因。

    佛瑞掛掉電話,隔著他第一任妻子設計的房間遠遠地注視著她。

    「她不見了,」佛瑞平直地說。「賀亞昂只肯承認這樣。他的說法是她前幾天溜了出去,而他們已經掌握到她的行蹤。他宣稱會派人去接她回來,我們不必擔心任何事情。」

    「那就沒問題了,等她回到燭湖莊就好了。」

    「我可不敢那麼肯定。」佛瑞站起來。「我會給姓賀的二十四小時,如果他無法在明天以前把莎拉找回來,我就親自去處理。」

    「你要去找那個和你通電話的人?那個建議把她的消息賣給我們的人?」

    「如果有必要。無論如何,莎拉必須盡快被找到並送回燭湖莊。我承擔不起讓她在年度董事會出現的後果。」

    琴麗注意到自己的手在發抖,她必須集中注意力才能將喝了一半的酒放到漆櫃上。「你真的認為她有膽子出現在會議上?」

    「她瘋了,記得嗎?她認為我殺了培登,現在她的目標是毀掉我和公司。除非我們將她送回燭湖莊,否則我認為她一定會出現。」佛瑞拿起公事包轉向門口。「我會在書房。」

    琴麗看著他走開,這令她想起她父親總在她需要他時離開她,每個人都像這樣離開她。她吞下另一口威士忌,這昂貴的液體嘗起來像酸水。

    第十九章

    「你告訴葛雷恩,你要做什麼?」

    喬依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好像她的舌頭打了結;外加她的腦袋也是。她腦筋空白地瞪著艾森,後者正癱坐在客戶椅上,不時瞥視他的表,毫不隱藏他的急於離去。一個忙於辦事和與人會面的男人。

    「你聽到了,」他說。「我告訴葛雷恩,我們要結婚了。」

    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使自己恢復鎮定。「為什麼?」

    「我認為理由很明顯。」

    「不,」喬依從齒縫擠出話來。「對我可不,請你試著用簡短而單音節的字向我解釋。」

    「別擔心,我會的字,大部分都是那樣的。好吧,這是我的想法。你曾經告訴我,你從培登那兒繼承來的股份已經交給銀行託管,而且可以隨你的意願處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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