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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不在,他走了。我好像應該學別人那樣,對一大早偷偷溜走的男人說些抱怨的話,可是情況好像情有可原。」

    「因為今天不是週末,而且現在快十點了,而他畢竟還有一個公司要經營。」

    「大概吧!我自己也有一家公司。我剛剛才想起十一點鐘約了客戶,何況我還得找人去修補昨天在戴家造成的傷害。我完全不敢想像當他們發現他們的西班牙骨董木櫃竟然出現彈痕時,我應該說什麼。」

    「放輕鬆吧!也許他們只會認為這讓將來的雞尾酒會,多了一個精彩的故事可以講給大家聽。」

    「我當然希望他們能用這種態度來看待這次的事件。」她穿上拖鞋,抓著電話朝廚房走去。「我無法相信我竟然會睡得那麼沈,連他離開都不知道。」

    「也許是因為他不想吵醒你。」

    「更有可能是,因為他不想做出『我會再打電話』這一類的禮貌性承諾。」她拿起茶壺裝了些水。「根據他自己說出來的實際紀錄,杜艾森可能有承諾方面的問題。」

    「什麼實際紀錄?」

    「他承認離了三次婚。」

    「你的話也許對,看來他不像是走永久路線的那一型。不過,你目前也沒有在尋找永久的關係,不是嗎?」

    這是一個令人喪氣的觀察,可又完全正確。有所承諾的關係,將牽涉到她還不敢冒險讓人知道的真相、信任和親密。

    「你要表達的重點,我知道了。」她把水壺的插頭插上,拿出裝著最喜歡的茶葉的瓷罐。「何況三次離婚的紀錄也真的很嚇人。」

    「也不見得,」莉雅沈靜地說。「真正嚇人的,你我都親身經歷過。杜艾森不在那些項目裡面。」

    「這倒是真的。」

    「我不是要改變話題,不過今天的報紙你看了嗎?」莉雅問道。

    喬依正要說沒有時,注意到「輕語泉論壇報」就在廚房的桌上。想必是艾森在她的門口發現、並在離開之前拿了進來。她應該被此體貼之舉感動嗎?也許他只是拿進來,方便他在上班前看完。有承諾恐懼症的人就是這一點麻煩,你不知道該替他的行為貼上哪一種標籤。

    「報紙在這裡,」她說。「不過我還沒有看。」

    「你應該會對第二版下方的報導感到興趣。」

    「噢哦,我應該先有什麼心理準備嗎?」

    「或許。」

    喬依把報紙拿到高桌子來,發現第二版已經被摺在上面,那大標題讓人不想看到也難。

    沙漠景觀住民承認殺妻

    一股不安穿身而過。

    「情況有多嚴重?」喬依問道。「昨天做筆錄的羅警官答應盡量不要提到我。」

    「沒有提到你,以及你的家強室內設計公司,戴家夫婦也都沒有見報。只寫說槍戰是在一處民宅發生的。」

    「謝天謝地。艾森呢?這是他在輕語泉的第一個案子,應該得到最大的功勞。」

    「有趣的地方就在這裡,」莉雅說。「你看最後那幾段。」

    喬依把報紙拿近,看到了他畫了大大的箭頭,要她看的部分:

    ……警方發言人承認,要不是一位私家偵探追蹤嫌犯馬大衛到昨天的那處住宅,這件謀殺案或許永遠也不會被發現。「他追查馬珍妮行蹤的努力破了這個案子。」該發言人說。

    我們聯絡替沙漠景觀與此地幾個社區提供保全服務的雷氏保全公司,請他們發表意見。但是該公司的總裁雷尼爾只說,為客戶保密是該公司長久以來的政策。

    「雷氏保全!」喬依一拍報紙。「這白癡記者搞錯公司了。」

    「他可能順理成章地假設應該是雷氏公司的手下,畢竟他們是此地保全業的大哥。」

    「記者不應該光憑假設就下筆,」她氣得用報紙拍著桌緣。「他們應該報導事實。」

    「是嗎?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沒聽說過。」

    喬依歎了口氣。「可憐的艾森。他冒著生命的危險,做盡一切的工作,功勞卻是別人的。」

    「看看好的一面吧!他昨晚把你弄上床了,這也是難能可貴的成就了。」

    第十二章

    「一心書屋」掛在天花板某處的鈴發出聲響。艾森關上門,讓自己適應店內的昏暗。他跟店老闆柯辛格認識只有三個星期,還搞不清楚他把室內弄得如此昏暗,是因為要節省電費,或是為了增加氣氛。這畢竟是一家骨董書店。

    店內放滿了書,使得他幾乎沒有辦法走動。如果被喬依看到,她也許會建議辛格把所有的書都弄走。它們一定弄亂了所有的能量流。

    對於一家規模這麼小的書店來說,書店內的收藏其實很豐富,絕版書及珍版書擺滿了從地面到天花板的每一層書架。舊書與皮面書那種讓人愉快又微帶霉味的氣息,充滿整個空間。

    書店後方有影子動了一下,辛格的側面出現在藍綠色背景的電腦螢幕上。

    如果你在街上看到他,並且不知道他的職業,你絕對猜不到他會是一家骨董書店的老闆。就表面上看,他一點學術或學者的味道也沒有。

    辛格壯如岩石,而且還不是普通的岩石,是那種最大塊的花岡巖。他像一座小山,年約五十幾。恍如一塊已暴露在各種元素下若干億年的石頭那樣,似乎已飽經風霜,但可絕對沒有軟化。

    他的頭髮全部剃光,亮晶晶的、彷彿抹了油。捲起的褪色牛仔布襯衫下,露出了手臂上精美的刺青。他有一張酷似職業摔跤選手被摔壞的臉。

    辛格的眼睛從一副金邊眼鏡的上方向他看過來。「收到我留的消息了?」

    「我早上進辦公室時看到的。」

    辛格哼了一聲。「我聽到你在半個小時之前進來。昨天忙到很晚?」

    「我不知道你對我的行程那麼清楚。」

    「無可避免,畢竟我們是本棟樓房僅有的兩個住戶,何況你的辦公室又在我的正上方。從這道樓梯上下的每個人,我都知道。」

    「我昨天有一點忙,晚上又跟客戶出去。」

    辛格把手肘靠在櫃檯上,一臉很有興趣的樣子。「關於你昨天在忙的事。」

    「怎樣?」

    「我在報上看到馬大衛和他那張染了血的床墊,那有可能是你的傑作嗎?」

    「你怎麼猜到的?」

    「我在這裡事情不多,」辛格說。「所以就坐著觀察。我記得你那位嬌小的客戶小姐上上下下這道樓梯,而報上提到現場有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女性。還有,我也記得你昨天一大早出去,一整天都沒有回來。另外,就我所知,雷氏保全的業務比較是為公司行號提供保全服務,無法想像他的人會挖出一張沾了血的床墊。所以,一加一就等於二了。」

    「你應該去當偵探。」

    「我看算了,從事你昨天做的事,有可能連命都丟了。」

    「那是客戶的錯。」艾森走到玻璃櫃前。「如有可能,我個人都盡量避免那種事情發生。」

    「責任在客戶身上?」

    「當然。」

    辛格好像若有所知。「所以你要花一個晚上對客戶解釋,如此毛躁是多麼危險的事?」

    「差不多。」艾森聳聳肩。「好消息是客戶的名字並未出現在報紙上,她應該會很高興。」

    「這也不能怪她,在客戶剛裝潢好的住宅進行槍戰,對她的公司可能是不大好的廣告。」

    「的確不大好。」

    「可是如果你的名字上了報,對你的生意卻是很好的宣傳。」

    「凡事有得必有失。」艾森雙手握住櫃檯的木邊。「我要的札記在哪裡?」

    「就在這裡。」辛格半轉身,從他的桌上拉出一個大型的信封。他把包裹交給艾森。「我透過網路,從一個對私人札記和日記有著專業研究的同業那裡找到的。我付了額外的錢,讓他們連夜送到。」

    「真厲害。」艾森打開包裹,拿出裡面一本長形的皮面精裝本。「我來找你之前,也在網路上找過。只在報上找到跟那件謀殺案有關的線索,可是札記的影子卻一點也沒有。」

    「網路為骨董業做了很大的貢獻,」辛格說。「可是我們也跟其他的任何行業一樣,要有特殊的關係才能找到好東西。」

    艾森檢查著那本簿子。皮面已經略有破損,可是內頁的情況都還很好。他看著本子裡的第一句話,那是一筆飛揚有力的草寫體。

    傅班納札記

    期待之情悄悄地充滿他的全身。他隨意地翻了幾頁,一邊著迷地讀著前面的幾行。

    「……夜風樓終於要完成了。我心愛的凱蜜終於找到了最佳的背景,來襯托她絕世的美麗……」

    艾森合上本子。「我真好運,博班納的字清晰又好認。」

    辛格的眉毛皺了起來。「我能請教你要這本札記做什麼嗎?因為你住在他所建造的那棟舊房子?」

    「那是間接的原因,」艾森把本子放回信封內。「真正使我感興趣的是傅凱蜜的死。」

    「為什麼?」

    「我研究以前的謀殺案,」艾森拿出皮夾。「那是我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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