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珍·安·克蘭茲
「我確信他希望我們找出她的情夫,」拓斌抓緊壁爐架把自己撐起來。「因為他相信手鐲在她的情夫那裡。」
「拓斌,你的話沒有道理。情夫就是兇手呀!」
「未必。」
他走到窗前佇立,凝望屋後的小花園。「根據我的專業見解,殺害瑟蕾的人極可能是賀浩華。」
他說的那麼肯定,她吃驚得好幾秒說不出話來。
「你瘋了嗎?」她低聲說。
「我知道你把他當成家族老友,但請你撇開個人感情,考慮一下案發經過的另一個可能版本。」
「什麼版本?」
「我的版本。」拓斌沒有轉身。「我認為事情是這樣:賀浩華發現他年輕貌美的妻子紅杏出牆。不知道她的情夫是誰,令他寢食難安。有天晚上,他假稱去看競爭對手的催眠表演,但提早離席返家,跟蹤妻子到她的幽會地點。他發現她獨自一人,也許是在等她的情夫。他氣憤地上前質問她,兩人發生激烈爭吵,他在盛怒之中用自己的領巾勒死她。」
她深吸口氣。「那情夫呢?」
拓斌聳聳肩。「也許他抵達時正好看到他們在爭吵,心知大事不妙,於是在賀浩華看到他之前逃之夭夭;也許他根本沒有出現。」
「但浩華為什麼要殺害瑟蕾?他愛她呀!」
「我們都知道背叛和憤怒可以使愛變成恨。」
她正要爭辯,但想起臘像命案的教訓而遲疑。
立鍾在寂靜中滴答作響。
「請聽清楚。」最後她說。「雖然我絕不相信浩華殺了瑟蕾,但我能理解專業偵探在不瞭解浩華的為人時,為什麼會考慮那個可能性。」
「我能理解你是真心誠意地想要相信他,我知道與他延續舊誼對你有多重要,他畢竟被你的父母視為朋友;你們共同擁有一些快樂的回憶,他使你想起孑然無依前的時光。」
她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有理。與故交久別重逢令人歡喜,絕大部分是因為浩華與她的過去有關。他的出現令她想起父母在世時溫馨、平靜、安穩的家庭生活,那時的世界似乎單純許多,前途看來更是一片光明。
「與浩華久別重逢當然令人高興,」她俐落地說。「但延續舊誼的喜悅並沒有使我看不清事實。我比你瞭解浩華,拓斌。他不是那種容易動怒的人。他向來律己自制,文質彬彬。我從來沒有見過他有暴力傾向。」
「你認識的是到你家作客的他。根據我的經驗,人們在那種情況下通常都非常循規蹈矩。」他繼續凝望著小花園。「你不可能知道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你不可能像妻子那樣瞭解他。」
她想了想。「你的話不無道理。」
他回頭望向她,故作驚訝地挑起一道眉毛。「真令人吃驚。沒想到你會欣然接受我的見解。」
「我沒有說我接受,事實上,我完全不同意。但我可以理解你為什麼會抱持那種看法。讓我們講重點。你是不是不願意幫助我調查這件案子,拓斌?」
「可惡!」
他猛然轉身,嚇得她連忙靠向椅背。
「除非能說服你放棄這個案子,否則我絕不會置身事外。但我看得出來,你不大可能會放棄。」
「事實上是根本不可能。」
他一個箭步來到書桌前面,雙手按在桌面的紙張上。
「有件事你要搞清楚,薇妮。我不會容許你獨自調查兇殺案件。」
「你無權決定我選擇調查哪種案件。」
「可惡!如果你以為我會讓你拿生命冒險——」
「不要說了。」她猛地站起來。「你向來喜好發號施令,但從臘像命案後更是變本加厲。事實上,你最近變得極端專橫跋扈,我必須告訴你,那不是男性的迷人特質。」
「我沒有專橫跋扈。」他咬牙切齒地道。
「你有。那無疑是你的天性,所以你才毫不自覺。」
「我只是想灌輸一些常識到這件事情裡。」
「你是想對我發號施令,我不喜歡那樣。你給我聽好,」她傾身向前,把臉湊近他。「要嘛視我為平等的夥伴,要嘛由我獨自辦案。怎麼選擇,隨便你。」
「你無疑是我見過中最頑固任性、令人生氣的女人。」
「而你是我認識中最傲慢跋扈的男人。」
他們互相瞪視了好一會兒。
「可惡!」拓斌猛地打直腰桿,眼中隱忍著怒火。「你使我別無選擇;我不打算讓你獨自接下這個案子。」
她如釋重負地悄悄歎口氣。不幸的是,她對調查兇殺案的經驗有限。說得精確些,只辦過一件,絕對不足以使她成為這行的專家。對於她的新職業,她還有許多需要學習,而拓斌是唯一能把秘訣傳授給她的人。
「那就一言為定,」她說。「我們一致同意合作偵辦這個案子。」
「是的。」
「太好了!」她連忙坐下。「第一步是擬定計劃,對不對?我記得你很喜歡計劃。」
他靜止不動。「沒錯。但願我有能夠更有效地與你打交道的計劃,薇妮。」
她沈著地微笑。「噯呀,不久前你還說我是適合敏玲倣傚的女性行為典範。」
「真不知道我怎麼會講出那種話來,一定是精神暫時失常。」
她決定不予理會。「關於我們的計劃。我想到我們必須從幾個不同的角度著手。」
他摸著下顎思考。「你說的沒錯。那件骨董需要調查。我們還必須設法查出它的所有人,也就是失主的身份。」
「我對骨董買賣頗有經驗,我認識許多骨董商。像『藍色梅杜莎』那樣罕見的骨董失竊,謠言這會兒一定是滿天飛了。我何不從那個方向調查?」
「好。你負責合法的商店和商人,另一種就交給我。」他開始踱步。「『微笑傑克』在黑社會人脈廣,他很可能知道這個自稱葉英的神秘人物,我會要求他安排會面。」
她決定趁這個大好機會提起她反覆思考了幾天的一件事,她清清喉嚨。
「談到黑社會的人脈,」她低聲說。「結識你的朋友『微笑傑克』對我會很有幫助。」
「辦不到。沒有人會帶淑女到貴豐酒館。」
反對早在她的預料之中。「我可以像你一樣喬裝打扮混進去。」
「你打算喬裝成什麼?」他冷笑。「酒館女侍嗎?」
「有何不可?」
「絕對不行!」他不再冷笑,瞇眼注視她。「我絕不會介紹你和『微笑傑克』認識。」
「但我將來說不定會需要他的人脈。想想看,我們兩個都能和他接頭的效率會有多高。那樣一來,有事需要請教他時,就不必每次都麻煩你了。」
「別白費口舌了,薇妮,我絕不會替你介紹的。」他一定是注意到她張口欲言,因為他立刻舉起手要她噤聲。「我建議我們言歸正傳,如果你決心從事這項新事業,我們沒有時間爭吵。」
她雖然不願意,但又不得不承認他說得對,他們確實沒有時間吵架。她勉強安靜下來,把手肘靠在桌面上,用手掌托著下巴。
「我們需要幫手。」她若有所思地說。「也許我不該說,但我覺得有必要指出,這個案子提供我們最好的機會訓練想當我們助手的人。」
拓斌停在書桌前,目光與她交會。他們都沒有說話,但她知道他在想什麼;他們都對由他們照顧的小輩有著強烈的責任感。
她苦笑一下。「就像我對敏玲一樣,你並不想帶東寧入行,對不對?」
他長歎一聲。「這不會是安妮替他選的職業。」
「但這件事由不得安妮作主,對不對?」她柔聲道。「這是東寧的選擇。」
「你和敏玲不也是如此?她選擇什麼職業也不是你能決定的。」
「我知道。只是我原本希望照她父母的心願讓她結婚成家,過安穩可靠的生活。」她蹙起眉頭。「但我必須承認,前幾天在街上看到裴奧世使我悲哀地想到,婚姻對女人來說未必是安穩可靠的歸宿。」
拓斌一言不發地凝視著她。
不知何故,他的凝視令她不自在。「那是題外話。」她往前坐,推開廣告草稿,拿出白紙和筆。「請坐。列出我們的計劃大綱會有幫助,對不對?」
「也許吧!」他在她對面坐下。「除了查明手鐲所有人的身份外,我們還需要進一步瞭解賀瑟蕾。」
她用筆尖輕敲墨水池。「我們可以向浩華探詢。」
「請勿見怪,薇妮,但我懷疑他的回答可以信賴。」
「你在暗示他會說關於她的謊話?他為什麼要那樣做?」
「如果他真像你堅持的那樣不是殺人兇手,那麼他極可能不瞭解他妻子的真正天性。」
「也許吧!但他不會是獨一無二的,對不對?」
「對。」拓斌承認。「上流社會大部分的男人恐怕都沒有比較瞭解他們的妻子,反之亦然。」
「果真如此,我們要如何進一步瞭解瑟蕾?」
他淡淡一笑。「做你建議在挑選合格催眠師或偵探時該做的事,向她的介紹人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