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謝佩錡
「我沒問。」其實是不敢問。千喜神色黯然。
「麗兒這個縮頭烏龜該不會不敢講吧!」必娜愈想愈肯定其中的答案。「這樣拖下去對你們三人都不好。千喜,或許該你主動出擊了。」
千喜眨眨眼,等待下文。
必娜神秘一笑。「吃完飯,我陪你去找巧盈。」
「找她做什麼?」
「巧盈的異母大哥叫衛東陽,是元配所生的『世子』。」必娜放下湯碗,拂一下及肩長髮,說道:「我沒見過他本人,不過我知道他是辜重鳴的好朋友,女性雜誌還封他們是『台灣四大花花公子』,被巧盈罵死了,說是台灣最有價值的單身貴族還差不多。總之,巧盈和衛東陽感情不錯,你可以透過衛東陽去接近你爸爸辜重鳴,給他一個驚喜。」
千喜有些躍躍欲試,又有點為難。「我怕他只『驚』不『喜』。」
「不試試看怎知他不喜?他不喜,你就給他『千喜』嘛?」必娜鼓起三才不爛之舌,只許成功不許失敗。回眸見潘化智有點怔怔的,她詭秘一笑:「恭喜你,千喜很快將成為『正牌公主』,你想預約『駙馬』一職嗎?」
「千喜的生父是『鷹羽』的辜重鳴?」潘化智的父親在摹家旗下一家報社當主管,他當然清楚辜重鳴這三個字的份最有多重。
「怎麼樣呢?」必娜追問。
千喜也虎視耽耽的看著他。她仍舊不明白有爹跟沒爹差別在哪裡,因為沒體驗過,但卻很好奇別人對她的態度會不會因此而改變?
潘化智搔搔腦門。「傷腦筋!我最怕跟有錢人打交道。千喜,你以後是姓朱還是改姓辜?我真傻,這不是你能作主的事。」
「我當然姓朱,我叫朱千喜。」千喜大聲的說。
「真的?太好了。」潘化智一把抓住她的手。
「神經!這關你什麼事?」千喜沒好氣的甩開他的手,嘴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
必娜看在眼裡,暗暗思忖:想來,又是一對早婚族!不管千喜嘴巴多硬,大智這孩子更不簡單,遲早會將千喜拐進禮堂。不過,也不是沒有變數,辜家那幫人畢竟是「未知數」,無法加以預測。
辜家有後了。
這些日子以來,辜重德每次想到都忍不住想狂笑三聲,忍得好不辛苦。
他最近頻頻約會江夢美。話顆三兜四轉,總會繞到麗兒和千喜這對母女身上。
「你小阿姨真是偉大,守著女兒不肯嫁人,想必對初戀男友眷戀難捨,這在現代可是很難得的。男人一生最美好的夢,就是被一名深情女子所愛著。」在他想來,麗兒是一朵為情所苦、為愛執著的「苦情花」。
夢美露出不敢苟同的表情。「一個女人婚前失足,又帶看一個拖油瓶,縱然長得還不錯,她皮膚白嘛,一白遮三丑,然而,肯娶她的男人畢竟少之又少。」她滿心不是滋味,不明白辜重德是什麼意思。當初他向她詢問麗兒的地址,她便起了警覺心,生怕他「移情別戀」,她知道麗兒是深富女性魅力的,所以便主動說出了家醜;朱麗兒未婚生女,敗壞家風,致使老父老母無顏見人,帶著她躲起來生產,她可不是什麼清純玉女。
就這樣,辜重德是第一個意外知道辜家有後代的人,他內心忍不住的暗爽。辜以儂是第二個知道,卻故意知情不報,誰教辜重鳴酷味十足,捨不得給老妹些許溫柔。
江夢美作夢也想不到,小阿姨的初戀情人竟是辜家二少,小千喜會是辜家的長孫女。誰想得到呢?一干親戚們都以為朱麗兒單純好騙,那個「沒良心的人」不是同齡的慘綠少年,就是好色的中年叔叔。辜重德在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自然不肯對夢美點破。
「我那個小阿姨最近很反常,聽我媽說她好像失蹤了,突然連絡不到人。她上回失蹤一個禮拜,這次又無緣無故走人,身為人母卻不思以身作則,我們都很擔心千喜會受到她的影響,步上她的後塵,朱家真的會完蛋了。」夢美故作悲天憫人狀,希望重德不要受「壞女人」吸引,畢竟她才是「身心清白」的好女孩呵!
重德明知故問:「一個人怎麼會無緣無故失蹤?總該有一個理由。」
「能教女人突然反常的不顧一切,總不脫一個『情』字。」夢美心想這次他非死心不可。「你想,她把女兒丟給朋友照顧,自己跑去追情郎,像話嗎?」
「是啊!」重德想的卻是另外一回事。「照理說她有事出門,一去好幾天,應該把女兒托給親人照顧才對。」
夢美忙撇清。「不是我們不願意,而是事先根本不知情,況且,千喜要上學也不方便。」她的聲音透著委屈。「你不知道我媽為了小阿姨和千喜犧牲了多少,總說要報答養父養母的養育之恩,凡事委屈些也是應當的。」
重德連忙說:「這才叫長姐風範!」其實他指的是千喜可以給祖父母照顧,康淑貞想要一個孫子想得快瘋了,才會逼著他上相親。
重德雖然放蕩些,是個孝順兒子,住在家裡以便兩位老人家想嘮叨就嘮叨,想罵人就罵人,還風度一流的嘻笑娛親;但是,他真的沒有一絲一毫想結婚的意願,所以一聽小妹說起二哥有意中人,他馬上、迫不及待的拔刀相助,只要辜重鳴肯娶,三年內老媽會暫時放他一馬吧!等到由江夢美口中得知千喜的存在,他更加喜出望外,萬歲,萬歲!辜家有後,他不用再背負「傳宗接代」的重責大任了,可以多談幾年戀愛,享受美好的單身生活。
過去,他曾不平。論長幼有序,要逼婚也該去找重鳴才對,為何爸媽不敢對重鳴以親情相逼?論身價,重鳴才是鑽石單身漢,身旁豈無美女?
到今天他才明白,當年大哥意外亡故,措手不及、哀痛逾恆的父母當機立斷地把重鳴送出國求學,無意中造成重鳴對朱麗兒的負心,使無辜的千喜不幸成了私生女。雖說是無心的,但傷害畢竟造成了,死心眼的辜重鳴才會「虛席以待」。
他暗自笑歎:「沒想到那個冷血漢居然是個癡情種!」他又回想初見朱麗兒的那一幕,那麼文靜雅致,飄然若仙,仿若一彎春溪,不艷卻醉人。
雪膚花貌的朱麗兒,是一如羊脂白玉,有教男人癡情的本錢。
「重德,」耀眼亮麗的江夢美柔聲道:「我媽請你明天過去吃中飯,我爸難得休假,你們可以見見面,聊一聊。」
「很遺憾,」重德彬彬有禮的說:「明天要為『狂愛三人組』開慶功宴,他們的新專輯銷售破三白金。」
夢美小心冀翼的說:「你是老闆,不去不行嗎?」其實是等他開口邀請她共赴慶功宴,趁機向外界公開兩人的關係,若能上報就更完美了。
重德自然查覺到她充滿期待的眼神,故作不識,話鋒一轉扯上別的。
開玩笑!他辜重德到目別為止,還沒遇見讓他渴望拜訪「女方父母」的異性呢!他對結婚的態度可是很保守的,「拜見雙方父母」相當於要行辦婚禮,豈可兒戲!就算不考慮這一層,他也絕對不敢娶江夢美!前兩天,事重鳴已向他聲明:「我是一定會娶麗兒的,假使你有意改口叫我『姨丈』,我也不反對。」
真是欺人太甚,想佔他便宜?門兒都沒有!他拒絕成為社交界的一大笑柄。所以,只好對不起夢美做的美夢了。
濃濃的夜,似一杯宜慢慢品嚐的香茗。麗兒很享受被重鳴摟在懷裡看電視、那種備受呵護的感覺。
他的雙臂摟著她,邊說邊吻她的秀髮。「麗兒,你想要巴黎訂製結婚禮服,還是請香港的設計師做?」
「台灣沒人會做嗎?」
「當然有。只是,我以為你會希望趁這個機會到國外走一走,開開眼界,我可以叫以儂陪你去。」他彷彿看穿了她的心事,笑著補充,「蜜月旅行一定是我們結伴同去,可是到國外採購新衣,以儂比我熟門熟路。」
麗兒搖了搖頭,把臉埋在他懷裡。「認真要買,在台北就買不完了,而且,還不急!」
「胡說,訂製一件結婚禮服少說要一、兩個月的時間,若要找世界知名的設計師,拖個半年更是常事。」他的語調安詳,充份流露出他的執著。「麗兒,我們一定要在今年完成結婚典禮,從現在算起,最多我只再等三個月。怕只怕,是你等不及。」
「你亂講。」麗兒輕敲他的胸膛。
「我是有根據的。」
他說得那麼肯定,麗兒不禁以訊問的眼光望了他一眼。
「搞不好你現在肚子裡已經有寶寶了。」
「啊?」剎那間,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重鳴低語:「我沒避孕,你也沒有,記得嗎?」
「我……忘了。」麗兒愈說聲音愈小。「不行,我不能再一次未婚產子。」想到千喜會有的反應,還有擺在她床頭的那本「教你如何坐月子」的書,她便感到「老臉」無光,羞愧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