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蕭心華
「蘭雅樂!你真殘忍。」蘭知世氣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言御堂會對你說過他想要孩子嗎?」
「沒有,但不表示他不想要有。」她抬起下巴,強迫自己堅強的回答。
「他沒有想過。」
「你又不認識他,怎麼會知道?」蘭知世不信的說。
「當然知道。」蘭雅樂神秘的一笑,豈止她知道而已,還有錄影帶可以證明呢!「他來家裡的那天,除了告訴媽咪你的病情外,還向媽咪提出和你結婚的請求。」
蘭知世震驚得不知所措。「他愛你,即使沒有孩子。」她語重心長的說出事實真相。
「不!不可能一直這麼美好快樂的,怎麼可能只有兩個人一起生活一輩子?終有一天會結束的。」蘭知世聲音微顫地說。
「你終於說出來了!是你不敢承認自己的感情、不敢說出愛,並不是什麼害怕自己能不能生育,你更害怕的是有一天言御堂不再愛你。」蘭雅樂不客氣地評論,語氣帶一點譴責的意味。
「你一一你不要亂猜人家的心思。」蘭知世忿忿地道。
「言御堂從一開始就一直在你身邊照顧你、陪伴著你,不是嗎?」蘭雅樂感慨地說著。
「不要,不要說了,不要說了,嗅——」
突然,蘭知世痛喊一聲,腹部竄起一陣劇痛,她身子痙攣地劇烈抖顫著,她緊緊抱著肚子倒向床,蟋縮成一團左右翻滾著。
好痛、好痛!她受不了、受不了、受不了!
「知世?」蘭雅樂嚇到了,難道是——痛經又復發?她從未看過痛經會是這樣的景象。
「走開、走開!你怎會瞭解到這種痛、這種折磨……嗅!」蘭知世咬住下唇大喊出聲,「你知道我在醫院看到什麼嗎?一個女人她割腕自殺……因為不能生育,她的丈夫不要她了,她活不下去了……我害怕啊……我怕自己會像那個女人一樣……她的兩隻手腕上交錯凌亂的割痕好深好深,紅紅的血淚淚流不止……啊!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啊!」她尖叫,拚命搖頭,想招掉這個可怕的一幕。
蘭雅樂被她的模樣驚嚇得說不出話來。
言御堂衝進來。他在樓下就聽見她淒厲的尖叫聲。
他從床上抱起她,「知世、知世?」他輕喚,她的情況實在很不對勁。
「這是怎麼回事?」他問蘭雅樂。
蘭雅樂告訴他,她整個人仍處於震驚狀態中。
他明白了!
醫院發生的自殺事件讓她受到很大的刺激,他太瞭解她,知道她正瀕於再次崩潰的混亂的狀態中。
他將他接在懷裡,輕輕地搖晃著,唇貼在她耳邊溫柔細語地安撫她,「我愛你,你不會是一個人,我會一直陪伴著你……」他反覆說著,希望能去除她的不安和恐懼。
蘭知世感覺到他親吻她的頭髮,低噙著愛的詞句,一片混亂的情緒,漸漸集中,淚水迅即衝進眼眶。「御堂……」淚水滑落。
「還痛,嗯?」言御堂輕撫她的腹部。
「你不生氣?我……對不起、對不起……」蘭知世的淚掉得更凶。
他是她最害怕見到的人,卻也是最想見到的人,她仍然只想躲進他的臂彎裡,讓他緊緊擁住自己,她要偎在他胸前,哭盡她內心的害怕、她的痛楚,這就是她心裡最深的矛盾呵!
「噓——我都知道!我都知道,你嚇壞了。」言御堂柔聲道。
蘭知世的心一陣抽搐,彷彿餘悸猶存般地顫抖著,哭得更凶了。
「噓一一一不哭了、不哭了。」他輕聲安撫,一直摟著她,並撫摸著她的頭髮,直到她停止哭泣,情緒漸漸平復,才帶她到醫院去。
***
「想什麼?」言御堂伸手撩撥她肩上的髮絲。
他一進來,就看見她坐在窗台上,低頭盯著一盆花發呆。
「噎!沒有。」蘭知世沒有看他。
「還在痛嗎?」從醫院一回來,她連晚餐也不吃的就回房間去了。
她搖搖頭。
「你還再想那個女人的事?忘掉它,別去想它了,嗯?」他拉她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不想去想……可是……忍不住會想……」她閉上眼低哺。
「你只是很沮喪、悲傷罷了。你也聽見醫生說了,你和她的病因不同,而且,你這次痛經的原因是壓力、精神緊張引起的暫時性反應,再加上伴有胃痛的現象,才會誤以為又復發。醫生也告訴你啦!要適度的運動、促進循環、改善體質、減輕內外在壓力,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開朗的心情。」他揉著她的頭髮,溫柔的微笑。
「你和醫生說得輕鬆,你們根本不知道這種痛的感覺。」她嘟著嘴咕嚕。
「唉!我不知道還能為你做什麼,如果能,我願意代替你承受這個痛。」
「你該走了。」她別開臉。不要對我太溫柔啊!
「時間還早。」
其實他也並不是非要去巴黎不可,只是攝影師出了意外,摔斷鎖骨,以致無法拍攝,因為曾經和他的攝影班底合作過兩次,才會指名他擔任這次的拍攝工作。
「你還得整理行李。」她咬咬下唇說。
「你這樣我怎麼能放心的走。」他用臉頰摩她的頭頂。
「我沒事了。」她幾乎就要投人他的懷抱要他別走,她要他!但是她不能,她必須硬起心腸,不能再依賴他和他撒嬌了。
「抬起頭來我看看,我想看見你的笑容。」言御堂溫柔的看她。
蘭知世推開他,「不要這樣對我,你這種溫柔對我來說是個沉重的負擔,沉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她吼了出來。
言御堂心口一痛,她的話像是一支利箭,直直的刺向他的心。
「我不知道你是這樣想我的……讓你這麼痛苦,我只是很單純的想在你身邊,照顧你,我以為你明白我的感情。」
他扯出一抹苦笑,心好痛,他感到好疲憊,一夜沒睡好,加上從早上發現她失蹤以來的焦慮、惶急、不安,彷彿突然之間耗盡了他的心力。他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是好?連她的內心他都探觸不到,就算用盡所有的心思,也不知道接下來他該怎麼做。
「那是錯誤的感情,繼續在一起,只會一天天的加深痛苦。」她繼續咆哮著。
這時,蘭雅樂推開門衝了進來,睜著冒火的眼睛走向蘭知世,抬手「啪」的一個巴掌就摑向她的臉頰,氣憤地大叫,「你太過分了!」
「二姐?!」蘭希得驚倒抽一口氣。
蘭靜望忙不迭地下樓,邊喊著,「媽咪,快上來,二姐打了四姐。」
蘭知世捂著臉,言御堂見狀,趕忙上前護著她。
「先是無法接受、不能回報,現在又是什麼?沉重的負擔、錯誤的感情,你還真會傷人家的心哪!」蘭雅樂尖刻地嘲諷,「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痛苦嗎?你一個人的痛苦,卻要折磨家裡的人,御堂找了你一整天,你關心他吃過了沒有?看見他臉上的焦慮、疲憊了嗎?你呀!只關心自己,心裡自私的只有自己。你再這樣病態下去,任何人也受不了你!」
「雅樂,不要說了。」言御堂阻止她說下去。
「她這樣對你……」她依舊忿忿不平。
「雅樂,請你不要再說了,好嗎?」言御堂連忙制止道,神情強硬了起來,「可否請你出去?」
「好。」蘭雅樂說著,走到門口前,轉身對知世說:「知世,你就誠實的面對自己的感情,將心裡真正的害怕說出來吧!」說完,她就開上大門。
「讓我看看。」言御堂輕抬起蘭知世的臉,拂開她的頭髮,臉上的巴掌紅印清楚可見他輕撫她臉上的紅印,「還痛嗎?」
蘭知世看著他,在他眸中尋找責難,然而找到的只有充滿深切的愛與疼借和不捨。
她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珍珠般紛紛滴落,「你為什麼不生氣……」
言御堂搖頭,「我不該理所當然的認為你一定會明白我的感情,卻不知我的一廂情願反倒造成你心裡的負擔和壓力,困鎖住你。看著你的笑容不再是熟悉的明朗,沉默的時間一天比一天多,有時甚至變得焦躁易怒,我看見了你的模樣,卻沒有看進你的內心去。我應該更關心你的感覺。」
「不,不是的,不是這樣的……」她搖搖頭甩落淚水,吸吸鼻子,嚥回眼淚,想讓自己講清楚。「在你的懷裡、臂彎裡,好溫暖、好溫暖……我好想一直就這樣下去,可是,感到自己越陷越深,不安的思緒就越是增加,也許你只是同情、責任感在作祟,由同情變成愛情把這也是常有的事情,但那根本不是愛情啊!
「我心裡這麼告訴自己,可另一方面,儘管手術後痛經的現象已停止,也曾樂觀的相信手術真的順利,卻怎麼也止不住往壞的地方想,心裡不安的情緒益發強烈……」她的眼眶刺痛,「在醫院……那個自殺的女人……不孕已經很殘酷了,卻還要承受那種被遺棄的痛苦……我……」她的聲音哽在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