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文聞
那日聽過她的琴後,她又時常命人到鍾府請他過府聆琴,雖然他心裡頭並不樂意,可是不想傷她的心,也就去了。後來,碰巧遇到芷兒的祭日,聆了她的琴,又多喝了酒,做出了糊塗事,不得不將她迎娶入門。
然而不管他娶了誰,她們都不是他的芷兒,都不是他衷心想守一輩子的人,為什麼?為什麼芷兒想死,不願和他回去?他照顧她、疼愛她、寵她,所希冀的不是她的報前,不是她的感激,是要她愛他,難道她不懂他的心嗎?
「冠文哥。」
眼前的人顫抖著身子、顫抖著唇喊他的名字,這是只有芷兒會喊的名字,那日迎親時,他隱約在城門上看見一個酷似她的身影,因為一閃而逝,他以為是錯覺,如今…
「芷兒,芷兒。」他狂喜到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緊摟著她依然纖細的身子,感受她的體溫、她的氣息、她的顫抖、她貨真價實的軀體。「你是芷兒,你真是我的芷兒!你沒死,你沒有死,還是……又是我思念過度呢?」
「我……我是……我沒死,讓冠文哥為我擔心,真對不起。」蘇君想推開他的摟抱,不是她不願意親近他,而是她不想對不起樂靜驤。
鍾冠文得到肯定的答案,放開她的身子,雙手捧住她瘦削的臉兒,仔細地瞧她的模樣。這真是他日思夜念的臉兒,好多好多分不清的情感在他心中翻湧,那失而復得的喜悅全化作一個深吻。
對於他的吻,她想要拒絕,雖然這是他的權利。以往他偶爾這麼對她時,她也不拒絕;不過現在不同了,他是別人的冠文哥,而她也答應樂靜驤,只當他的蘇君。
鍾冠文沒有感受到她的推拒,而是因為嘗到她濕鹹的淚水,所以停止了這個吻。
「你真的沒死,莫非是上蒼聽到我的祈求,讓你重回我的懷裡?」他欣喜地又將她緊緊抱住。聽到他的話,她想要對他說的全都說不出口了。她任他抱著,任淚水濕透他的衣裳,對他,她有太多、太多的歉意,教她怎能說出傷害他的話,怎麼能呢?
鍾冠文在乍見的驚喜過後,也發現她的沉默。是的,連著兩次看到她時,她都是這般的沉默,雖然以前他的芷兒就不是愛說話的人,但她對他也不至於這麼生疏。
「芷兒,你沒死,為什麼這段日子要任我這般思念你,不肯讓我知道你還活著,直到今日才出來見我呢?
蘇君聽到他的問話,輕輕推著他,離開他的懷抱,轉身看著他為她立起的墓碑,忍住心中不斷湧起的悲傷,輕聲的說:「鍾芷在那時是真的死了。
鍾冠文聽見她這麼傷心欲絕的語氣,臉色「刷」的變白了,驀然心痛起來……***
鍾冠文看著蘇君,站在他為她立的墓碑前,聽她述說被救的經過。雖然她一直沒有提起救她的那個男子的姓和名,但他知道,她在意那個人,這是她的個性,愈是在意,在他人面前就愈顯得淡然。
但她不說,他就不問,他不想失去她。就如同他一直沒問她,為什麼要離開鍾家一樣。
「一直到那日,我在城門上見到冠文哥,才回想起過去的一切,我才知道自己過去的名字,所以……所以才拖到今天來這兒找你。」
「你……只要沒事就好,我不會怪你什麼的,這兒風大,我們先回鍾府,兔得——」他想拉過她的手,她卻微微的避開,她以為他沒有發現,但他是深深的感受到了。「芷兒!
「冠文哥,我還沒有向你道喜呢!聽說你近日又與京城的謝府聯姻,謝姑娘……不,該說三嫂子,聽說不但人美,棋琴書畫又樣樣好,是個有才有貌的佳人。不但如此,聽說謝府的女兒個個身體都很強健,也能為夫家生得一、兩個壯丁,這件親事……義娘該是很高興吧?」
看她笑得牽強,他的心好痛,她該是下了什麼決定,才會想來找他吧?
「芷兒,為什麼這麼說?你……是不是不願意我和她們成親,所以當初你才會離開鍾家,又在我找著你時,打算用命來償我呢?」他說出這近兩年來的猜測。
他還是懂她的,可是……為什麼他懂,卻還是接受那些親事來傷的她心呢?如果當初他能為她堅持,她不會離開鍾家,也就不會有今日這些事。
「芷兒——」「冠文哥,對不起、對不起。」蘇君緊閉上眼,不想看到他受傷的表情。「我是一個度量小又善妒的人,我不願意和人分享你,我只要你當我的冠文哥,只有我能抱你、親你、在你的懷裡撒嬌,而你的心裡也只能有我一個。可是你不能只有我一個人的,你背負著義娘和鍾家列祖列宗的期許,你必須負起這個責任。所以當我看見你和宋、黃兩家的姑娘成親時,我的心死了我知道我絕對無法和你成親,因為一旦真的和你成親,我會恨你,我會在你面前表現出我的妒意,我會任自己消沉,讓你為了我的病痛苦……」看她閉著眼,哭著說出這一切,他的心好痛。將她抱回懷中,雙手隱藏不了想將她揉進體內的慾望。他好氣,氣她當初為什麼不對他說?氣他為什麼從沒用心猜測她的心思?真猜著了,也太遲了。因為她抱病的那天,正是他和宋、黃家結成親家的那日,他和她們拜了堂、入了房,一切都已是成了事實,反悔不得啊!「芷兒,為什麼這事不早對我說,你該知道我對你的心意,當初如果你早對我說……」「我?我想說,可是當我看到義娘對你期許的臉,對我慈愛的表情,我說不出口。我一再告訴自己,這件事情是情非得已,你不是有心忽略我的感受,就算你真娶進她們,你還是會疼我、寵我。而我也以為自己可以忍受下來。只是當我真的看到你和她們走進洞房時,我崩潰了,我一路哭著回房,我以為我會死,因為我的心好痛、好痛,痛到連呼吸都感受不到,而當我淚水哭盡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回想當時的感受,她還是覺得心痛,心痛自己錯誤的抉擇,心痛她讓兩個愛她的男子為她的錯誤受苦。如果一切可以重來,她還真的希望她在七歲那年就死了,這樣這兩個男子就不會為了她嘗到情愛的苦果。
「冠文哥,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我知道你一直很疼我、寵我,我的命也是你救回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報答你。"
「芷兒,我不要你的報答。你知道,這麼多年來,我要的不是你的感激和報答,而是要你愛我啊!」他抱著她大聲地說。
「冠文哥,對不起,是我愧對你,所以當初才會選那個方法來回報你,只是……我不知道事情會變成這樣,現在我還是無法——」
「他是誰?」他生平第一次這麼大聲地對她問話。
「冠文哥!」蘇君瞪著淚眼看他傷痛的面容,她不想再增添他的痛苦啊!
「芷兒,告訴我,他是誰?」他的眼眶有灼熱的淚聚集著,他不想讓它們掉出來,儘管他早就失去她,還是不甘心。
「冠文哥,他是誰不重要,是我——」
「芷兒,我要知道他是誰。」他恢復往日溫柔的聲音,平緩的語氣卻透露出非知不可的決心。
「他……姓樂,名字是——」
他狠狠地封住她的口,不讓她把那男子的名字說出。在京城姓樂的不多,不必她說出那人的名字,他也已經知道是誰。只是他輸得不甘心,為什麼明明他愛這麼多年的人,到頭來卻失去她?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深吻著蘇君,嘗到的是苦澀的淚水。捨不得,真的捨不得放她走。「芷兒,你知道嗎?我是這麼愛你,這麼多年來,我一直很用心地愛你,期望的不是這個結果,而是想守著你到老,陪著你一起走過人生的路程。」
她吞進他的淚,聽到他的告白,無法說出她的歉意。再多的話都彌補不了她所造成的傷害,除了還他更多的淚,她什麼都說不出口。
「芷兒,你知道嗎?從我遇見你開始,我就喜歡你、疼你、寵你、愛你,我一直認為,這些都是我的權利。多少夜裡,你病得陷入昏迷時,是我抱著你、陪著你、喚著你回到我身邊。我愛你愛得這麼深,甚至當那場大火在我眼前時;我都很想衝進去和你在一塊。我擔心你會怕、會痛,擔心沒有人陪你走那孤寂冷清的黑暗路。當我撫著那一堆灰燼,以為是你的骨灰時,我希望將它們堆成你的模樣,以為這樣就能再把你喚回,就能讓你留在我身邊。芷兒,我是這麼、這麼愛你,你知道嗎?」
痛、好痛、真的好痛!再多、再多的話都訴不盡他心中的痛,教他如何放手?教他如何捨得放開她?這麼多年的愛戀,所希望的是她愛他,希望能牽著她的手走過這一生;如今他卻錯過,要他如何甘心?如何心服?他不服,萬萬個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