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情難忱

第21頁 文 / 文聞

    「她回去的目的,當然是要把事情和鍾冠文做個了斷。」樂靜驤一提起這個,心裡就惱怒。

    那天他們兩人談了很多話,但是談來談去就是無法達成協議。她堅持自個兒回去找鍾冠文,好好對他將事情的真相說明白,求他原諒她無法達成先前的承諾。她想這麼做,他不反對。

    他反對的是,萬一鍾冠文堅持非娶她不可,定要她嫁給他才能算是報答恩情,她又不肯嫁的話,怎麼辦?他問她怎麼處理這事,她不答;所以他要她答應,去了之後一定要再回到他身邊,她又不肯承諾。她的心思這麼明顯,他若還看不出她的想法,實是枉費大家讚歎他的聰明。這是他不肯允她出門的原因,否則依他期待早日與她成親的念頭,怎會任時間耗在無意義的等待中?

    齊澍謙聽他說了一句話,停了近一柱香的時間,忍住打呵欠的動作追問:「你不讓她回去做個了斷,往後她心裡總藏個鐘冠文的影子,你能忍受嗎?」

    「不能,她的心裡若不能只有我一人,我寧可不和她成親。」

    他聽靜驤說得斬釘截鐵,明白事情在這方面沒有轉圜的餘地。當然,這也相當符和靜驤的個性,他一向好強得很,聽說樂府眾多兄弟中,從小到大他都是最強的,幸好他的個性不好鬥、不好耍心機,只要人不欺他,他也不會去撩撥是非,更不會惹事上身或自找麻煩,所以他早早就搬出樂府,以經商自立門戶。

    少年時,他們被人封「棋琴書畫」四君子。本該是「琴棋書畫」的排序,在他堅持不排名首位之下而改了封號。然而四個人中。他是唯一四種樣樣都強的人。不似他,書畫雖不錯,但只略懂音律;排名「書畫」的二君子琴書畫雖然不錯,但琴方面還是比不上靜驤,棋方面更是遙不可及。

    若論容貌,四個人中靜驤排名首位,其次是書、畫,然後由他墊後。靜驤長得很斯文,斯文到有些邪氣。當然,旁人很難察覺出他邪氣的性格;他那俊朗的臉、愛笑的唇不知迷倒多少官家千金,花樓的姑娘也不在少數,就連有些公子哥看到他笑,還會被他騙了,以為他是單純的富家公子,書讀得多,多到快成書獃了。

    然而這都是假象,他實在很懂得隱藏實力,讓人以為他什麼都不會,自然就不會有人找他麻煩。倘若當年不是樂二哥誤打誤撞,他不會和他們混在一起,四君子的名號中也就不會有他出現。

    不過,他雖不好鬥,個性卻很好強,一旦他想做的事,一定要求達到目的,從不放棄,也不願意當第二名。做事若用這種態度,不必怕會失敗,因為他的目標只有成功。

    可是感情方面,也以這種態度來面對,那就千萬要小心了。愛對了人,他和她一定會幸福,因為他是個固執的人,愛了就愛了,不會輕易變心;萬一愛錯了人,他不但要吃苦,恐怕被他愛的人負擔也很大。

    有時候他還真希望靜驤能如他自個兒說的,三十歲以後隨便找個女子成親算了。他不愛,就不會有痛苦,他們這群朋友就不必為他擔心。

    想到這個,就便宜另外兩個人,這段時間碰巧都離開京城,不必像他煩惱得頭髮白了不少。

    「你……要回去了?」才問了個神,他就不理人了。

    「是,她既有心情彈琴了,表示想通什麼事了,我回去聽聽她想彈什麼。」樂靜驤人在亭子外回話。

    「她想通了,那你呢?你想通了嗎?」

    看著齊澍謙的笑容,他也回個笑顏,「我早就想通了。對她,我的條件不會變,原則不會退讓。她若堅持要去,我可以讓她去,她不回來,我就去把她要回來。她若得不到鍾冠文的原諒,覺得留在這兒會讓她深感愧疚,那我就帶她去關外,抑或帶她去什麼地方都好,只要能讓她遺忘他,只要她把心放在我這兒,我願意放棄一切。

    齊澍謙看他比著心,明白他當真豁出去了,能留她在身邊,就算不待在京城,不待在中原這塊土地都無所謂。

    他望著靜驤走離的背影,身子忽然被人從後面摟住,仰起頭來看到她。「不是要你留在書房裡?」

    「他走了嘛,為什麼我還要留在書房?」小棋子被他拉到懷裡坐下。「倒是你,幹嘛看著他的背影笑得那麼嚇人?」

    「會嗎?我的笑容會嚇人嗎?為什麼我從不覺得你被我嚇過?」他朝她露出一個恐怖的笑臉。

    小棋子見狀,不但不怕,反而裝出一個鬼臉給他看,運用著很鬼怪的聲音說:「要嚇人,我比你還行,怎麼樣……我就要把你嚇死。」

    他對她天真的行為大笑不已,一把將她扳進懷裡,心裡還真慶幸,當年碰到的人是她,不是別人。***

    鍾冠文雖然是娶了謝府的千金,不過每隔兩、三天,他還是會去紫音軒的廢墟,所以蘇君決定去紫音軒見他。

    蘇君站在紫音軒的琴室,回憶過去的事,想著在這兒住了半年的光景。

    最先來這兒時,除了這間琴室,便什麼也沒有了。後來她將冠文哥給她的玉珮賣了,換些銀兩,找人修了琴室的門窗,又蓋了前廳和後頭的房間,才開始做賣琴的生意。

    當初會想到來京城,是因為離開蘇州鍾府時,巧韻問她想去哪兒;她以為她的身子這麼差,能活的時日不多,所以想回京城看看這個充滿她快樂童年的地方。

    她不知冠文哥什麼時候知道她離開鍾府、什麼時候開始找她,因為當時她病得厲害,所有的事都是巧韻為她打點。是巧韻一邊請大夫為她治病,一邊防著鍾府派出的人,一路上躲躲藏藏,那時若沒有巧韻在她身旁,她應是早向閻羅王領旨的人。

    她們兩人一路上從蘇州到汴京,走了半年有餘,會走這麼久,全是因為她的病時好時壞,總是走走停停。至於能到得了京城,是因為她的堅持,不管病得如何厲害,她還是希望能回到兒時生長的地方,所以路途上諸多延遲,巧韻還是撐著她走到了目的地。

    等到了京城,她才知道身上的盤纏早已用盡,巧韻也將身邊可以賣的東西賣完了。她們兩人住不起客棧,京城的鍾府又住不得,只好胡亂找個地方棲身,才會來到這兒。

    初來這兒,原只是想借個宿,後來經巧韻打探,知曉這戶人家因為好幾年前的一場大火全搬走了,聽說唯一的繼承人兩、三年前已出了家,這宅子便一直空置著。至於這附近的空地,不知為何生出這麼一片樹林,讓這兒變得更加僻靜,人們就愈不願意接近這兒。

    就是因為少有人來,樹多隱蔽性好,所以她決定在這裡落腳,也決定以賣琴維生,好解決她和巧韻生活的問題。

    蘇君踏出琴室,往以前住的房間走去。巧韻說。她的墓是鍾冠文親手修的,當時大火燃盡一切,他們找不到她的屍骨,以為她化為灰燼,所以他將所有的灰燼聚集在一起,買了個非常精緻的大罈子,親手將那些灰燼放進壇裡,一點一點的,完全不假他人之手。裝好之後,還親手葬了那罈子,親手將墓碑立起。

    巧韻說,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少日子,但是他完全沒哭,每天都站在墓前好久一段時間,他們兩人就這樣守著那個墓;後來她受不了了,才抱著那兩把琴離開。

    因為她若繼續看見他,她會想要殺他,一切的痛苦都是因他而起,但是他算是她的主子,所以她選擇離開。離開後她不知道要去哪兒,又不想離開京城,所以就像個遊魂一樣,抱著兩把琴在京城四處飄蕩。一直到被齊王府的人救了,找著小姐才又重新活了過來。

    蘇君見到鍾冠文為她修的墓,她撫著上頭的大字,「鍾冠文愛妻之墓」。刻的墓文和一般人的不同,上面也沒有她的姓氏,為什麼?是不想承認她已死,還是……

    「你是什麼人,誰准你這麼摸的?!」

    一陣粗暴的聲音伴隨著一陣粗魯的拉扯,若不是對方適時摟住蘇君的纖腰,怕她要跌得骨頭全碎。

    「你!」鍾冠文不信自己的眼睛。他常來這兒,雖是希望芷兒沒死,或是希望能見到她不散的魂魄,但見到眼前的人,他還是不信。

    之前他會娶謝家的姑娘,是因為在這兒撞見她正被三名流浪到此住宿的乞丐欺負,他救了她。問她為何來此,她說曾聽人提,這兒有個賣琴的老師傅,聽說賣的琴非常好,所以她偷偷溜出府,想來這兒買把琴回去;沒想到這兒早已人去樓空。

    他送她回去後,謝府的人為了答謝,留他下來用宴,後來她提起想彈琴給他聽,他也不拒絕,因為自從芷兒死後,他不曾再聆琴過,即使知道京城有個名滿天下的琴妓——李艷卿,他還是不想聽,天底下有什麼人的琴藝可以比得過他的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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