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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頁 文 / 微光

    背著他,所以沒見到他抬起又放下的手,背著他,所以沒見到他張口卻說不出話。

    靜靜站在園中,看著她離去的背影,他只能等她冷靜下來,到時她應該能聽得下他的話吧!

    等他替她爹平反,她的心情應該會好一些,或許那時她就不氣了。他們之間的事,到那時再好好談開吧!她實在沒有必要為范玖生他的氣。

    然而,實情卻是他一點也不明白她的心思。她氣的是他衝口而出的話語,不是他身為齊海的兒子。她氣的是他傷人的話,不是為他維護范玖。

    要是他能明白,也不至於傷了她的心,卻還不知及時補救了。

    第十章

    「舅舅要見霜兒?」穿過曲廊,任流霜來到被重重迴廊及大小花園包圍的院中苑,每當嘉王有事要與她商量,總是會選在這個地方。

    「有封信給你。」嘉王遞給她一封信,其他的話要等她看完信後再說。

    任流霜接過舅舅手上的信,低頭一看,沒料到竟是父親的好友,裴叔寫來的信。她和裴叔已有六年不見,任家抄斬後,她與母親搬回王府,從此兩方就斷了音訊,沒想到過了這麼久,裴叔居然會來信?

    展信後,讓她驚訝的事還在後頭,原來母親死前一直和裴叔有聯絡,到了下個月,母親就逝世滿三年了,在信裡裴叔問她,願不願意嫁到裴家,做裴大哥的媳婦兒。

    在她爹在世時,兩方就已經提過這件事,只是沒有定下名分。裴叔問得客氣,說若是她有了意中人,儘管回絕便是。

    「舅舅……」裴叔還寄了另一封信向舅舅解釋這件事,給她的信便是要問她的意思。

    「你和齊家二兒子的事我聽說了,以後有什麼打算?」

    舅舅一向神通廣大,他會知道這件事一點也不讓人驚訝。昨日她和步寒川在後花園的對談,想必有不少人躲著偷聽吧!

    「我還不想嫁人。」在遇見步寒川之前,她從沒想過自己的婚事,在遇見他之後,她從沒考慮過嫁給別人的可能。

    然而他卻傷害了她,以她現在的心情,不論嫁給誰,都對那個人不公平。

    「嫁得不好不如不嫁。」嘉王對自家人一向偏私,若是流霜真無意嫁人,王府也不在意養她一輩子。「若不想在京裡待著,就挑一處別苑散心吧!」

    她垂下眼睫,神色黯然。「等事情了結後吧!」

    「范玖的事你打算怎麼做?」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對這件事還拿不定主意。

    「你若真想要他死,只要一句話。」只要朝他開口,多得是辦法讓范玖付出代價,可是流霜卻不曾向他要求。

    「我……」她不知道該不該繼續為難范玖,但步寒川的一番話確實點醒了她,再這樣下去,她的行為的確和奸黨無異。

    「你本就不想要他死的,不是嗎?」她只是想給范玖一個教訓,不是真有意要范家上下賠命,否則她何必用這麼迂迴的方式。

    「若是沒有人參范玖,這點證據要不了他的命的。」只要讓他知道,當年她爹是懷抱著怎樣的心情,那也就夠了……

    突然間她才明瞭,人命有多沉重,她原就無意要范家賠命,只要范玖得到應有的教訓,她也沒有什麼好計較了。畢竟她真正該怪的是奸黨,若是范玖不上那封奏章,也還有奸黨的人會做。

    「剩下的東西,你打算怎麼辦?」嘉王知道外甥女手上還握有關鍵性的證據,那才是最重要的部分。

    「霜兒會好好處理的。」心裡有道聲音喊著,把那些詳細記載金額的帳冊交給齊日陽,他會秉公處理的。

    「那你就去吧!」嘉王背著手,淡淡朝她點頭。

    看著嘉王喜怒不形於色的模樣,她知道他一向將對她的關心藏在心裡,這回還特意點醒她,其中的用心之處,她當然瞭然於心。

    「舅舅,謝謝你。」她撲入嘉王懷中,輕輕抱了他一下。

    不去看舅舅是怎樣的表情,任流霜帶著淡淡笑容,離開了院中苑。

    臉上沉冷的假面具鬆動,對著外甥女的背影,嘉王忍不住輕歎了一口氣。

    ☆☆☆

    三更夜裡,錦飾華麗的轎子再度停在樞密府前,這回守門人心裡早有準備,下來的會是什樣的人物。來的依舊是上回的美人,只是這回她的脾氣好了許多,不再像上次一樣殺氣騰騰。

    「我有要事要見齊樞密。」任流霜手抱一個長形木匣,裡頭裝的就是這五年來她視之如命的東西。

    守門人不敢怠慢,饒是在三更來訪,王府貴客仍是怠慢不得。何況稍一推論,就能猜到任小姐的來意不簡單。

    帶路的依舊是上回那個人,深夜裡,提燈引領著貴客到了書房,即使已經是三更,齊日陽的書房還是一樣熱鬧。

    探子來來去去,幕僚進進出出,書房外更守著不少護衛,幽靜的園子,居然隱隱散發出熱鬧的氣氛。

    任流霜注意到,園中幾名護衛見到她都露出訝異之色,她明白為什麼,這些人她見過,大多是約了步寒川時,總會有便裝打扮的探子在四周守著。

    齊日陽不簡單啊!

    守在門口的護衛替她開門,門中景像一映入眼中,她就見到齊日陽坐在主位,兩旁各坐了幾個文士,每個桌上堆滿各種信件、書冊,忙得不可開交。

    若所見為真,齊日陽倒是個不壞的官。

    「又有什麼消息?」主位上的人開口問道,手裡雖忙著寫字,耳朵卻沒閒著。「怎麼不說話?」這個探子是怎麼回事?啞了嗎?

    「你知道鵝大人是誰了?」鵝大人自然是霍大人的鄉音,也是直至今日,齊日陽還解不開的謎團。

    冷冷的女聲自門口傳來,房中低頭忙碌的眾人,全都訝異的抬起頭來。

    「你來做什麼?!」齊日陽難掩驚訝,沒料到會在此時此地見到她。

    原以為她的詭計敗露後就會避不見面,不論手上是否另有證據,她都不可能交出來的。沒想到事情似乎和他想的不太一樣,看任小姐的樣子不像是作賊心虛,否則她不可能敢出現在他面前。

    「解你疑惑。」將懷中木匣略微抬高,她的暗示很明顯,他們想要的東西就在這裡。

    齊日陽愣住了。她怎麼可能這麼坦白?

    看著主位上的人一臉震驚,任流霜忍不住諷笑道:「你以為我是什麼樣的人?是不是要說我欺騙你,利用步寒川?」

    「你……」她似乎不像他想的那樣,此刻她坦然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作戲。

    「你未免把我瞧低了。」任流霜淡淡道,不理會眾人震驚的模樣,她繼續說著,「鵝大人姓何,我這麼說,你應該知道他是誰了。」

    房中眾人皆是一震,埋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現在總算得到解答。

    「你為什麼……」難道真是他誤會了?

    「你們想要的東西都在這兒了!」傲然走至齊日陽面前,她砰的一聲,將手上木匣放在桌上。

    蓋子一掀,裡頭還藏了幾封書信,還有程舒和她爹記下的推測名單,最重要的是,裡頭有程舒在事跡敗露前,從霍大人處得到的帳簿!

    「這是──」這就是累得程舒和任紹送命的證據?沒想到任小姐會這麼輕易的奉送,他現在真的弄不清她的想法了。

    「齊大人,前兩個拿到這些東西的人都送命了,希望你不會是下一個。」任流霜甜甜朝他說道,忍不住要嘲諷他一番。

    這些東西在齊日陽手上很安全,不用說齊黨現正得勢,樞密府的護衛又如此周全,光是憑齊樞密早年身為太子伴讀,與皇上的交情非同一般,奸黨的人就不可能扳得倒他。

    他的處境和爹,和程叔叔是不同的啊!

    歎了口氣,不理會房中呆若木雞的眾人,她轉身就要離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看著她要走,齊日陽不能不問出心中的疑惑。

    「如果這世上有人能扳倒姓何的,那一定就是你了。」

    「寒川的事──」

    「如果我非要范玖死,何必選這個方法呢?」任流霜回頭朝齊日陽淡淡一笑。「現在說這些,不嫌太遲了嗎?」

    聲音飄散,她的人已離去。

    「不會吧……」齊日陽不敢置信的撐著額,沒想到自己居然做了那樣的事。

    聽任小姐的話意,她要的根本不是范玖的死,否則以嘉王的手段,這幾年來還怕沒有機會嗎?

    她只是想藉齊黨的手教訓范玖,以那樣的證據,很快就可以查出范玖並未牽涉其中,她要的只是一個公道嗎?

    這麼說來,自己對她的評價自然太過苛刻,對寒川說的那番話,更可以說是壞人姻緣了……

    他得設法補救,否則寒川知道後,恐怕會殺了他啊──

    ☆☆☆

    「表姊,你真要走嗎?」蘭心不捨的說著。

    房中還滿滿站著近十名婢女,每個人都一臉難過的看著任流霜。

    「我只是去見裴叔一面,又不是不回來了。」裴叔的好意,她還是當面謝絕才好,怎麼說裴叔都是她的師傅,她遠去拜訪一趟也是應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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