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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微光

    「你和步公子的事怎麼辦?那天我們都聽到啦!」蘭心朝她坦承,那一日後花園裡躲著十幾個人,每個人都被任流霜失去理智的模樣嚇呆了。

    「我──」他怕是放棄她了,這麼多日過去,沒有再接到他的隻字片語。這樣也好,她實在無法忍受自己在他心中竟是那樣不堪的模樣,他以為她利用他?

    他這麼說,確實是傷了她的心。也許他們就這樣下去,終有一天,再見面時她能覺得釋然吧!

    「表姊,你不喜歡步公子嗎?」

    「喜歡?」她苦笑。「他是齊海的兒子,在他心中又是那樣看我,我……」

    她還能說什麼,他不來見她,她也不會去找他的。

    「唉!那……你路上要小心,這是爹的出城令牌。」蘭心知道這樣的情況,容不下她插話的餘地,只能要表姊旅途小心了。

    這幾日齊日陽辦了不少奸黨的人,出入京城的人也管得更嚴了,若沒有出城令牌,這段期間連城門口都踏不出去。

    「我很快就回來,你不用擔心。」任流霜朝表妹輕笑,這一路她不帶任何護衛,只有她和快馬一匹。

    為了不引起太多注意,她特意挑了夜半時分起程。揮別王府送行的一干人,她讓兩名近侍送她出城,或許等見到裴叔,她就能擺脫這種惆悵的心情吧!

    ☆☆☆

    風拂過枝丫,城外的官道顯得平坦寬敞,雖然手持出城令牌,她還是在城門口被拖延了一段時間,看看天色,再過不久就要天亮了。

    出了城門,她讓馬兒在官道上慢慢走著,這一路不趕時間,她無意在第一天就累壞馬兒。

    突然間,一陣達達的馬蹄聲從她身後傳來,後頭來的人不知讓馬跑得多快,還在數十丈之外,她就感覺到身後的人飛快逼近。

    一瞬間,快馬奔到了她面前,馬上那人勒馬停住,駿馬在她前方原地踏步,而後轉了半圈,馬上的人正對著她。

    是他!

    「你的繡荷包不要了?」他坐在馬上,一臉無助的看著她,那模樣,竟像個被丟下的小男孩。

    她心頭一震,突然感到熱意襲上眼眶,看著他的身影,心裡幾絲不明的感覺冒出頭來,他像是很匆忙、很慌亂的追出來,就連一向打理得乾乾淨淨的外表,都顯得有些凌亂。

    「你是來還我的?」她的喉頭發緊,不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問。

    兩人靜靜對峙著,突然一陣風吹過,刮起的風沙霎時吹得她睜不開眼,看不見他此刻的表情,只依稀感覺到什麼東西靠近身旁。然後,她的身子離開了馬鞍,被一股力量扯進懷裡。

    很暖,他的體溫盈滿四周,像是找到什麼寶貝似的,他將她珍而重之的抱在胸前,不讓她有逃走的機會。

    「你不要走,好不好?」他的聲音近似哀求的傳來,她只覺得心頭扭緊,不知怎地,竟為了他無助的模樣心疼。

    「那天你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任流霜到了此時才發現自己斜斜掛在他懷裡,側著身子,兩人同乘他的駿馬。

    慌亂得想要下去,他卻不願放手,依然緊緊將她抱在懷中。他的手環上她的細腰,將她的身子略微提起,再小心的側放在鞍上,整個身子仍讓他迎面抱住,除了回摟他,她似乎沒有別的選擇。

    不……不公平,她竟被迫用這種姿勢面對他。

    「你就這麼走了,我呢?」這幾日他急得快要發狂,寢食難安,就為了等她冷靜下來,願意聽他解釋。

    誰知道前兩日她夜訪樞密府,居然沒有半個人告訴他,齊日陽更是忙得昏頭,在不敢面對他的逃避心態下,壓根兒忘了告訴他這件事。

    一直到方才城門傳來消息,樞密府的探子發現她要出城,硬要城門守衛為難她,好不容易拖延住一段時間,派人到樞密府通知,他才有機會追上她。

    「什麼意思?」他……他還想說什麼?

    「我們之間的事呢?」他深吸一口氣,沒料到她會如此回答。

    「我們?」她淡淡一笑,模樣卻顯得哀傷。「你沒忘了在你心裡,我不可理喻又和奸黨一樣無情?」

    他不語,用面頰輕輕磨蹭著她,溫熱的氣息撫過耳旁,她忍不住身子發顫。

    任流霜伸手輕推他的肩頭,卻讓他的手臂收得更緊,確實的告知她,他是不會放開她的。

    「我知道我說錯話了,是我不好,不該……污衊你。」他啄吻她的面頰,大手在她背上游移。「你要怎麼罰我都好,只要你不氣了,肯靜下來聽我說話!」她的身子軟軟的在他懷裡,隨著他討好的話語,她的小手輕輕的環過他的腰際,讓他心裡忍不住一陣欣喜。

    「你……你的手在做什麼,還不快住手。」他原是抱著她,誰曉得那雙手居然在她背上來來去去,輕柔曖昧的揉撫,讓她臉色發紅,忍不住要他停下動作。

    他頓住動作,這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記得小時候,母親都是這樣安撫他的,先將他抱在懷中,輕聲哄著,溫暖的大手會拍撫著他的背。

    在她面前,他又成了那個害怕的孩子。

    「你說……你不問,我就什麼都不說。」一手環著她的腰,他用空餘的一手轉過她的小臉。「現在,我求你聽我說好不好?」

    他語氣中討好的成分太過,任流霜忍不住紅著臉瞪他。

    「你……說啊!」難得他想說了,這次不聽,也許以後再沒有機會見他如此坦白了。

    「我小的時候,和爹娘、大哥住在京城,那個時候的我,就和一般孩子沒什麼分別,整日裡就在外頭玩鬧,闖了禍有大哥擔著,怎麼都怪不到我身上。」

    他的聲音沙啞傳來,隨著林間的風聲穿葉,居然讓她有種恍若在夢裡的感覺。

    「我從來不知道,自己終有一天會離開父母,過繼給秀水莊步家──」環繞她腰間的力道不自覺收緊,他的聲音變得緊繃。「後來,我七歲的某一天,爹娘要見我,我從屋外抱著球進門,就見到大哥一臉嚴肅的和爹對抗著……我娘看見我進屋,忍不住紅了眼眶,別過頭去,就是不願看我一眼。」

    「你弄痛我了──」任流霜伸手拍拍環在腰間的手臂,感覺到他隨著回憶,變得有些失神。

    「對不起。」鬆開手上太過的力道,他又繼續說著,神色終於不像方才一樣反常。「一直到那天我才知道,我會被送到蘇州,在那天之前,從沒有人告訴我。我又哭又鬧,說著不想去蘇州,我娘卻只是垂淚看著我,就連伸手抱我都不肯。我去找大哥,從小有什麼事都是他替我擔著,想不到他也只能看著我,告訴我下個月就得道別……」

    這就是齊日陽因何對他有愧,事隔十八年,他還能清楚的想起當時的景況。

    「後來我爹告訴我,不管我怎麼鬧,都還是非走不可,我才瞭解到,這不是齊日陽能幫得上忙,也不是哭鬧兩句就能解決的。」

    憶起當時的情況,當年那個離不開父母的小男孩,似乎又出現在她眼前。

    「後來我到了秀水莊,為了不讓我依賴誰,我爹不讓京裡任何下人跟來,我只能一個人面對不熟悉的一切。」想起剛到秀水莊那年接受到的「盛情款待」,他不免覺得自己算是福大命大,居然能撐過那年。

    「有人欺負你是不是?」任流霜撥開他頰邊亂髮,到了此刻,他說的話已經足夠讓人猜出他為何變得如此冷漠。

    「我不會泅水,他們把我推進水裡。」類似這樣的事情,還有上百樁。

    「他們是誰?」她瞇起眼,語氣變得危險。

    「我表兄。」看著她不善的神色,他忍不住又想起范玖的事。

    「你──」

    他輕輕搖頭,打斷了她的話。「冤冤相報何時了。」暗喻的,自然就是范玖的事了。

    「你是在說我囉?」她假意瞪他,心裡卻氣不起來,因為她明白,為了他的一番話,她確確實實的放棄了報復范玖的念頭。

    「我不──」

    「我嚇你的,范玖的事我早就不氣了。」朝他皺臉,她覺得自己決心離開京城後,就感到心思清明,再也不被過去的事情所困。

    看著她的模樣,他忍不住再將她扯入懷中,緊緊抱住。

    「我小的時候常想,為什麼爹娘要將我送到秀水莊?為什麼我不能待在京裡?到了年紀大一些,我又開始告訴自己,如果我非繼承秀水莊不可,為什麼不讓我從出生就待在那裡?」他的聲音略停,而後又悶悶響起,「所以不論在哪裡,我都找不到歸屬感。」

    「別說了。」他看來很不好受,要他對她坦承自己的心境,一定很困難吧!

    「我第一次在溫府見到你就一直在想,這麼纖細的身軀,哪來的力量面對白崇安,哪來的力量面對一屋子不友善的眼光……」所以從第一眼起,他就為她著迷。

    彷彿他童年的倒影,她卻能堅強面對所有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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