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深雪
Sunny也就一臉得意。「都說準確到不得了的吧!佩服嗎?」
「不如你到廟街擺攤子好了,做什麼傳呼台!」
「哼!正當職業,好事好事。」
天宙搭著她的肩膊,狀其老友。「說笑罷了,你做回正行我們不知多高興。」
Sunny傻呼呼地笑:「我也很高興--不過,有件更高興的事要說--」
「什麼?」
「我再次戀愛了!」Sunny一副蓮子蓉般的笑瞼。
「果然厲害,康復得這樣神速。」天宙不得不稱讚。「對象是誰?」
「唔……秘密,有機會的話介紹給你認識。」
「為什麼?現在不可以的嗎?」
「不……等到一天我與他做愛之後不再習慣問他收錢時才公開!」
「什麼!」天宙怪叫:「嫖客?」
Sunny皺起眉,「你知道我的生活圈子。」
「你提升一下你自己的質素好不好?」天宙忿忿不平。
「別狗眼看人低,他人很好,你們會喜歡他。人呢,最要緊就是品格,而且懂得去愛,身份、職業還是次要,明白不明白?」Sunny說完要說的話之後便抓起放在沙發上的背囊,然後一個箭步跑上街。
那夜Sunny與阿夜都沒有回來,天宙獨自留在家裡,忽然有點寂寞。本想傳呼阿夜,但明知她一定在酒店,而且這一年來兩人也未曾實際說過些什麼知心話,就算她復機也大概沒話可說。想到這裡,天宙更感失落,他愛她,卻一直分享不到她的內心,而她,又不容許他與她分亭,共住一屋,並沒有近水樓台這種便利。
究竟有什麼不及Marc?天宙躺在沙發上,想著想著,就那樣睡了。
到張開眼來之時已是半夜,是Sunny回家拍醒他:「喂!不要睡髒我的床!」
天宙在朦朧間睜開眼,看見是她,便說:「拍拖後回來了嗎……」
Sunny坐到他身旁,取笑他:「怎麼不回自己的房間睡,等阿夜回來?」
天宙伸了伸腰,又扭了扭頸部,對Sunny說:「剛才做了夢。」
「什麼夢?說來聽聽。」
天宙說:「首先,我夢見自己在一個大沙漠裡,而跟前則是一間屋,我走上前,很敏捷地攀上屋頂,坐在屋頂上,心情變得很好,忽然,我發現身後有塊又大又亮的鏡子……然後,你便回來了。」
Sunny望著他,不語。
「怎麼了?凶兆?」天宙緊張起來。
Sunny嘟長嘴。
第四章
「快說啊!」他抓住Sunny的手臂。
「你快將有新戀情。」
天宙眨眨眼。
「沙漠代表你渴望愛,卻不能得到,而你坐在屋頂之上代表新生活的開始,又大又亮的鏡子則是令你愉快的愛情。全套解釋是,你在新生活中會有新的感情,突然出現的。」
Sunny說罷,大門剛好打開來,阿夜步進屋內,看見這一男一女愁眉苦臉,便問:「發生什麼事?」
天宙與Sunny面面相覷,兩人都沒有回答,阿夜聳聳肩便走進房間,而天宙一如以往,很自覺地為她燃上舒緩情緒的香薰,輕巧地放到她的房門邊,讓她在房間內鬆弛下來,擺脫從酒店帶回來的困擾。
阿夜脫下外套,嗅著那透心的花梨木香,心情也就平服了,剛才那個男人,真的不是人,她的大腿內側依然有他的手掌印。
她拿出她的日記簿,寫下剛才的一幕,愈寫便愈深深不忿,情緒一激動,便伏到桌上放聲大哭。
她開始懷疑,她所做的究竟有沒有用,為什麼到現在她還不明白麻木對待別人的要訣。受辱了她會哭,痛了亦會哭,掛念他也會哭。不能夠,還是不能夠明白他,那個完全無感覺的人。
天宙聽見她的哭聲,便往門上拍:「阿夜,你沒事吧!」
阿夜抹了抹淚痕,狠狠地把門打開,呼喝天宙:「為什麼全世界那麼多人你偏要煩我?你不要對我那麼好!我是不會喜歡你的!」
然後,門「砰」的一聲被關掉。
天宙站在門前,垂下了頭。阿夜的無情重複又重複,他懷疑,自己還可以忍耐多久。
如果,只是如果,新戀情真要來臨,好不好就這樣張開雙臂迎進?
B
有時候,阿夜會做很奇怪的夢。
例如,夢見自己赤裸地飛行,又或是在動物園裡閒蕩,突然被人捉住而關進籠子裡。
從前有夢,夢過了便醒,但現在有Sunny在,阿夜也就把夢記下來,好讓Sunny告訴她內裡含意。
並不迷信,只是,生活裡頭實在有太多迷惘。
「是一個關於旅行的夢!」阿夜對Sunny說。
Sunny吃著香辣海鮮杯麵,聳聳肩:「說來聽聽。」
「我參加了一個旅行團,目的地是一個森林,四周都是大塊的葉子和色彩斑斕的雀鳥,景色很特刖,可是,我就是無論如何也投入不了,呆呆的,身邊的人都騎大家獵鱷魚去,但只有我魂不附體地站在原地。」阿夜把夢境清楚地說了一遍。
Sunny胸有成竹地點點頭,喝了口杯麵的味精湯,「這個夢,明顯啦!」她抹抹嘴角,給阿夜解釋:「旅行代表進入新方向,而在旅行途中呆著則表示你感到很不安。」
「即是什麼?」
「即是有新轉變而你會很不安。」
「什麼轉變?」
「我不知道啊!」Sunny用筷子拚命把杯底的泡菜挖上來。
「Sunny。」
「嗯?」居然把味精湯喝得一口不剩。
「為什麼Marc從不入夢?」阿夜哀傷地問。
Sunny呼了口胃氣,慢條斯理地說:「他可能從其他途徑進入你的夢中,不一定要原原本本整個人出現才算是入夢,譬如你夢見自己在某地方遺忘了傳呼機,是表示你有被他遺棄的不安,又例如夢見自己在搖動的嬰兒搖籃內,則是渴望被人愛護。這些都是失去Marc的反射。」
「但,我想他真真正正的入夢,我想見他。」阿夜淒淒的。
Sunny沒好氣地說。「要見他便去問米吧,我幫不了你。」
阿夜聽罷,雙眼一亮,Sunny知道,阿夜可能正有此意。
「唉,」Sunny也就語重心長地說:「你愛他,他愛你,又或是你愛他,他不愛你……無論怎樣也好,他已不再存在,若你仍有澎湃的愛、何不給予在生的人?愛情嘛,還是實際的好。」
阿夜看了看她,一副知道她想說些什麼的表情。
Sunny笑,醒目地說:「不是說他啊!免得給你罵。」她指了指天宙的房間。「我是想告訴你,我又fallinlove!」
「啊!」
Sunny舉起V字手勢,一副「得米」的模樣。
「是誰?」
「他叫安仔,在茶餐廳工作,很疼我,是我從前的客人。」
阿夜與天宙的反應相近,聽見是嫖客,都不表樂觀,沒有即時恭喜她,尤其阿夜很明白那些男人的心態。她與Sunny很不同,她看不起那些男人,不可能與他們交往,更遑論像Sunny那樣與嫖客談戀愛。
Sunny抓了抓頭皮,專業地分析起來:「就是這樣的人才好,他清楚你,你又清楚他,不用瞞瞞騙騙。就因為他知道我的過去依然愛我,我才知道那是真的,傳呼台那份工都是他替我找回來。不過,就算他要騙我,我也心甘命抵,不試過不參與,你便永遠不知道他愛你不愛你。對於感情,我很勇敢,只望新不留舊,不殘戀回憶。」
阿夜有點不自在,她覺得Sunny在暗示她與天宙的事。「是說給我聽?」
「替你灌輸愛的教育。」
「才十七、八歲,你懂什麼?」
Sunny忽然以非常認真的口吻說。「但我的愛情觀很正確。」
或許吧!阿夜想說。但別人的愛情觀正確不正確有什麼關係,自己放不下就是放不下。
她悶聲不響地返回房間內,坐在書桌前把玩Marc留下的那枝Tiffany銀筆,一年前他手握過的餘溫,阿夜彷彿仍然感覺到。
愛一個人愛得那麼的深,他愛不愛你,他存在不存在都不再有關係。
Sunny望著阿夜關上的房門,細細地歎了口氣。不約而同地,阿夜在房內也朝向廳中的Sunny咬著唇,暗暗地歎氣。她不是不知道,Sunny比她勇敢聰慧得多。但有什麼辦法?她沒有重生的衝動。
當阿夜固執在她的沉重下,早已飛越沉重的Sunny,正輕鬆愉快健康地享受她的新戀情。
安仔那天向別人借了件西裝上衣,緊張兮兮地問Sunny:「怎麼樣,你父母會不會喜歡?」
Sunny一看那件老套的怪物,便狂笑:「你穿什麼我父母也不會介意!真的!」
「這樣不好嘛,」安仔發揮他好男人的本色:「第一次見你父母,還是老實點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