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蘇珊·奈佩爾
他把手垂了下來,並往後退了一步,好像突然意識到了他們之間過近的距離。「你一定知道,這一步只要一邁出,就沒有退路了。」他急促地說。
「謝謝你,我不需要什麼退路可走。」她說著轉過身來對戴恩苦笑了一下,他正好在電梯門打開的時候回來了。一群美國遊客從電梯裡走出來後,她用胳膊挽起他的胳膊走進空電梯,並未意識到他這樣急於離開瑞安可能是早有默契。
她像夢遊一般和戴恩來到703房間。她把鑰匙遞給他,他把門打開,她看著他在屋子裡來回走動。拉上窗簾並打開收音機,調整各處的燈光直到他自己滿意的效果。他實際上只讓那張寬大的豪華木製梳妝台上的燈亮著,把其他的燈都關掉了。這倒也很對簡的胃口,房間另一側的床那邊幾乎是漆黑一片。
房間佈置得十分豪華、舒適,但又很陌生。沒有什麼刺激感官或引發回憶的東西,這也還對簡的胃口。
她把自己的包放在靠近門口的長桌上。但這對她來說也很吃力。剛才還感到輕飄飄的四肢現在異常沉重起來,正常的理智也似乎離開了她。
她答應了這樁交易……
這思想在她內心深處徘徊著,她任憑戴恩抱住了她。在他把她的臉扭到他面前的時候。她只感到手很乾,皮膚很麻木。他身上的香水味和他呼出來的強烈酒氣混合在一起非常刺鼻。她把頭一歪,他那本來要和她親吻的濕漉漉的嘴唇觸到了她的面頰上。她必須這樣,她告誡自己。這是尊嚴問題……她要維護尊嚴……要證明……可她不清楚要證明什麼,向誰證明。道德開始滑坡。在酒精的作用下昏昏欲睡的意識中突然產生了一種驚厥。她感到熱血一直衝到她的耳朵上,她猛力將戴恩推開。他那肥胖的身軀居然也強烈感受到她的力量。
「怎麼?這是幹什麼?」戴恩抬起頭來,他那棕色眼睛裡透露出來的更多的是不解,而不是憤怒。簡同時也感覺到,他因一時恐懼而鬆開了手。她趁機抽出身來。「啊,門那兒有點兒動靜。」她聲音顫抖地說,意識到砰砰的響聲並非源於她頭中血管的搏動。
想到可能的轉機,她的雙膝就像散了似的。瑞安,肯定是瑞安!他的良心一定發現了,儘管他這樣侮辱她,可他的良心一定沒有背棄她。她因此幾乎可以原諒他了!
「哦,我知道,一定是送香檳酒來了。」戴恩說著打開房門,把服務員讓了進來。「我剛才在服務台訂的。」他嬉笑著向簡解釋說。「我知道你們要什麼樣的男人,還知道你們喜歡花兒和巧克力,這些我也要了一點兒……」
不知怎的,她一心只覺得瑞安會來的。「我得……去……洗手間。」她從嗓子裡咕噥著說。隨即她打開身後的門溜了進去,摸索著把門插上。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手套裡的左手雖然不感到疼痛,但是脹得厲害。一會兒血脈就會被手套擠得不通了。她想,還是趁現在把手套摘掉吧,這總比以後需要把它剪開好……
她努力脫去那絲綢的手套。為了把手指頭褪出來,她不得不用了挺大的力氣。然後她不經意地看了看左手。估計在那昏暗的燈光下,別人很難看出它腫脹的情況。
就在門外的房間裡,香檳酒和戴恩·米勒正在等著她……
要是在其他場合,她或許會很喜歡他,簡朦朧地想著。剛才在樓下,他十分得意忘形,粗俗無禮。但是在私下裡,他卻表現得很得體,很浪漫。不論瑞安怎麼說,她可不相信他會傷害她的身體。想到這裡,她把手套丟在了洗手間裡,勇敢地走了出來。
她很高興地看到好奇的服務員已經離去,並看到桌上靜靜地擺著一滿杯似乎象徵她命運的香檳酒。投有人前來搭救她。她得自己救自己。在她的意識裡,戴恩一直不過是一個用紙板剪成的肖像,不過是她在和瑞安鬥爭的過程中冒出來的一個插曲。可現在他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一個對她可能造成傷害的人。
而這一切都是瑞安的錯!
她把那杯香檳一飲而盡,接著就感到一陣頭暈,不由得坐在了床邊上。
「戴恩……」她知道自己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他,非常非常重要……
「我在這兒,小親親。」他異常甜蜜、溫柔地說,未等她說出她並不是他想像中的那種人,他又給她斟滿了一杯香檳酒。她感覺到他的神志現在也不很清楚了。儘管瑞安是在進餐中間要的酒,他開始喝的還不及簡多,但是最後還是他把所有剩下的酒都喝了。
他跌跌撞撞地衝過來,簡趁勢抓住他的胳膊,一把將他推倒在地。然後,她俯下身,想把酒杯擱在地毯上,酒性猛地撞上她的頭頂,酒杯翻倒了。那冰冷的紅色液體灑在她的腳上。簡打了個寒戰,把弄髒的拖鞋踢掉。踢腿的動作使她站立不穩,她仰面倒在床上。裙子裹在了大腿上。
戴恩倒在她身邊。手裡還拿著那香檳酒瓶,看著他噴著泡沫往肚子裡灌酒,簡不禁尖叫了一聲。在他笑著看著那酒流進自己的喉嚨的時候,簡用左胳膊肘支起身子,一邊把酒瓶對準他的嘴,一邊將灑在他那襯衫扣子已半開的胸膛上的酒抹去。
「你幹嗎不用舌頭把酒舔乾淨,親親?」他倒是夠幽默的。說著用他的另一隻手摟住她的腰,一把將她攬到自己身上。
在濕漉漉的扭打中,他們倆誰也沒意識到周圍有什麼動靜。但是門突然開了,與此同時簡只覺得有人一把將她拎了起來,她立刻就站到了地上。
「對不起,朋友——我改變計劃了。」
瑞安.布萊爾俯下身去揪住戴恩襯衫的前胸把他也拉了起來,他從他手裡奪過香檳酒瓶,拉著他向門口走去。
當戴恩提出抗議的時候,瑞安在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什麼,那老人的強烈反抗立刻像洩了氣的氣球一樣消失了。他和簡匆匆道了一聲再見後·,就任憑瑞安把他推出門去,他甚至沒等這房間門被後腳跟踢上就離開了旅館大廳。
簡的目光緊緊盯著倚在門上的瑞安。他重重地將門閂上。他那白色的上衣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明亮。向簡預示著他那輪廓分明的身軀裡蘊含的無窮力量。「你……你對他說了什麼?」她厲聲問道,『『你又是怎麼闖進來的?」
門完好無損,這說明他不是破門而人,因此她開始擔心旅館的服務員是否也看到了戴恩在床上和她打鬧的一幕。
他選擇了先回答她的第二個問題。他嘩的一聲把一個東西扔到了桌上。「還記得嗎,這個房間是我訂的?」
一把鑰匙,他自己留了一把鑰匙!
「而剛才我不過是告訴他,我剛剛發現你患有一種烈性傳染病,正處於活動期……」
簡又一次受到侮辱,「什麼!你這——」
他從門旁邊跳過來,「小心,簡,對自己說的話要特別小心。我現在可不是脾氣最好的時候。」她連忙小心地閃身避開他說:「你脾氣從來也沒好過。」
簡頭腦中昏沉的感覺突然消失了,剛才的昏昏欲睡現在變成了焦躁和氣憤。她勇敢地挺起身來。這時他周圍的一切都變得清晰起來,顏色更鮮艷,聲音更真切。她甚至可以聽到他急促的呼吸,和他在行動時衣服摩擦身體發出的聲音。如果她再仔細聽的話,她相信自己還能聽到他脈搏跳動的聲音。當她靠近他的時候,她當然可以從他的腦門上看到脈搏急促的跳動。他顴骨下的陰影也顯得更深,顯示著強烈的陽剛之氣。她把手放到身後,不讓他看到它們在發抖。
「那你來這裡究竟要幹什麼?」她力圖使自己的聲音顯得堅定有力,卻反而使它變得如怨如訴。
他脫掉他的上衣並狠狠甩在地上。「不領情的騷貨!」。
他的難聽話並非全無道理,這使她的臉更紅了。但這火坑是他把她推下去的,現在他又把她拉了出來,難道他對此仍希望她說聲「謝謝」嗎?她用挑釁的眼光看著他,但是她立即遭到了報應。
「我忽然想到,對你毫不考察就僱用,是太草率了一點。所以我決定先親自考核你的工作情況,然後再推薦你為我挑選的人施展本領。」
一種觸電一般的感覺傳遍簡的全身,她不由得感到一陣恐懼。
「你的確想操此營生,是吧?」他說話的聲調陰森而平靜。接著他把領帶丟在他的衣服上。「你為了錢甘願和老頭睡覺。」
「戴恩並不老。」她心緒煩亂地嘟囔說。他開始解領扣,眼睛瞇成了一條線。她連忙補充說,「喂,要是你現在收回約定的話,我並不介意,你可以拿回你的臭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