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凌塵
只除了置身其中的三人。
蕭北辰越窗而入後,兩女征了好半晌,黎鄉鄉按捺不住欣喜,率先奔向他的懷抱。
「北辰,你終於來了!」
但他僅只給她一個安撫性的淡笑,隨即寒著臉質問明熙公主。
「你到這裡來胡言亂語,為的是什麼?」他皺眉。
「你到這裡來指責我胡言亂語,為的又是什麼?」她冷笑。
一見情敵小鳥依人般偎著心上人,明熙公主先前的虛誇攻許,因他的出現,硬是慘遭拆穿的羞愧與尷尬,瞬間被妒忿踢到一旁納涼去了。
蕭北辰緩著怒氣,平靜道:「鄉鄉是我的朋友,來看她是稀鬆平常,才不巧讓我撞見這一場面。不是我刻意來這裡指責你胡言亂語,你不要混為一談。」
他躲在窗外有好一段時間了。原本想等明熙公主離去才出面,但她的言語愈說愈失厚道,才令他忍不住出面制止。
「從窗口來看她是稀鬆平常?」明熙公主以為這是屬於自己專有的待遇。
只怕關於他身份的秘密,她也得同這個女人共享。
「我認識鄉鄉遠在你之前,但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青樓出入份子複雜,從窗口進出是權宜之計,你別誤會。」見她面露猜忌,蕭北辰沈靜地解釋。
「好吧!」明熙公主努力平息清算的念頭,「鄉鄉姑娘,現在你知道了?你佔了我的位子。」她傲然示意偎在蕭北辰身旁的人兒。
幾時她堂堂一個公主,竟也得同一個風塵女子爭風吃醋?
黎鄉鄉眷戀不捨又尷尬萬分地挪開身子,讓他的身旁一空。
「廷安,你少說兩句。」蕭北辰輕責。
黎鄉鄉那緊抿下唇、粉頸低垂的失意模樣,明熙公主也看在眼裡。經他這一提醒,明熙公主就算再霸道不講理,也該知道自己今晚咄咄逼人的過份行徑,已惹得心上人不快了。
明熙公主悶哼一聲,交疊著手退坐一旁,將場面交給他處理。反正她已確切佔了上風,所有的帳容後再算也不遲。
面對黎鄉鄉的滿腔癡心,蕭北辰一向含混裝傻。
平時他有求於黎鄉鄉。靠著她打聽京師各地的情報,尤其是上層高官貴族與富豪的情報,好作為他作案的參考,這一點,不諳官場文化的朋友風從虎不便幫他。
尤其,青樓、醇酒、美人,紙醉金迷的魅惑下,多少男人願亮出身價,只為博得美人一笑,讓黎鄉鄉得以輕而易舉地收集到蕭北辰想要的消息。
但蕭北辰待她僅是朋友之情,沒多餘的。眼見今晚明熙公主攪亂了一池春水,使得不必浮上檯面的曖昧,不容再繼續混沌下去,平和的假象一篩清,他也不得不當她們的面表明態度了。
「鄉鄉,你何必這麼做?」蕭北辰柔聲責道:「今晚要是我沒來,或者,今晚廷安沒出面,你不就作踐了自己?」
黎鄉鄉自逐漸明朗的幻滅中,掬撈僅餘的一絲希望。
「你還是來了啊!」她的笑容,歡欣中帶淒絕,「可見得你不會坐視不理的。」
「那是因為我們是朋友!」蕭北辰不願給她無謂的遐想,鄭重道:「只是,要是我沒聽到風聲,你就以為我坐視不理了?」
「風聲?你不是收到信才來?」黎鄉鄉狐疑地問。
「信?沒有啊!」蕭北辰略一揣想,瞥了心虛的明熙公主一眼。
「是我偷了啦!」她理直氣壯地承認。心上人有偷腥的嫌疑,她自然有權捍衛她的愛情。
蕭北辰無聲地責怪了她,沒時間計較細節,他忙問黎鄉鄉:「你信上說什麼?」
「她說她想開了,決定今晚下海,價高者得。」明熙公主插嘴。
黎鄉鄉無言點點頭,表示明熙公主沒加油添醋。
「你這是何苦?」蕭北辰歎了口長且無奈的氣。
「逼你表態嘛!」旁觀者明熙公主一針見血。
被冷落在一旁,縱然是她默許,總覺得心有不甘,她非要說幾句話不可。
蕭北辰心頭悵悵不捨。
黎鄉鄉這麼做,無非是希望他能前來阻止,或者標下她的初夜。但依他的個性,他不可能花那十萬兩黃金,黎鄉鄉應該很清楚他的習性;那麼可想而知,黎鄉鄉在拍賣會前沒見著他的人,沒見他來阻止她瘋狂的行徑,想必也難過了許久。
也因此,她才決定作賤自己到底吧?
蕭北辰又將矛頭轉向明熙公主,「那你出面攪局,又是為了什麼?」
「刺探敵情嘛!」這回明熙公主可不是旁觀者了。她毫不臉紅地承認:「那封信,任誰看了都會懷疑她心裡藏了什麼鬼,我當然得出面會會她!」
再依她眾星拱月的性子,自然是在拍賣會上搶盡花魁的風采才算。
這一役,證實黎鄉鄉的孤注一擲已輸了。蕭北辰與明熙公主問的唇槍舌劍,已徹底表明了他的立場——雖傾向護著她,郎心卻在明熙公主身上。
兩年多的癡心宣告空寄,黎鄉鄉心頭挖了個大洞,心血兀自沮沮而流,淚珠也不禁涔涔濕了衣襟。
有那麼一瞬,明熙公主鄙夷自己的壞心眼。
「鄉鄉,別這樣!你別哭了……」
但見心上人焦急地哄著情敵,完全無視於她的存在,明熙公主當下又壞心眼地決定——原諒自己的壞心眼。
明知明熙公主紅著眼在一旁緊盯著他們,蕭北辰還是不得不道:「廷安,你先回宮去,過幾天我再去找你。」
「要過幾天呢?」她有意刁難。
他無語。
明熙公主還待譏刺幾聲,一見蕭北辰眼色中隱含不耐與怒氣,她只能不情不願地離開,預備下回碰面再算總帳。
她有權懷疑他們接下來的獨處,是否會做出對不起她的事。但她決定作個識大體的女人,不再做無謂吵鬧,好修飾方才小家子氣的難看嘴臉,彌補她在蕭北辰心中的形象。
一頭怒焰熄了火,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天的表現太差勁了,只得暫時依他。
但她沒料到,再見面時,這一切都已不重要了。
第七章
還來不及探出女兒的心上人是誰家男兒,張太后便在一個夜裡暴斃身亡。
毒殺太后的兇嫌侯太妃,推諉了幾天,終於在張太后入驗前,供出文皇后為幕後主使。
兩嫌犯於是被陽廷煜收押天牢內。
頓時後宮風聲鶴唳,草木皆兵,與她們往日熱絡、近日交好者,都被繪聲繪影地傳為共謀,後宮妃嬪們一一忙著劃清界線,以免惹禍上身。昔日當紅的後宮寵兒,如今人人避談唯恐不及。
侯太妃因著先皇去世,早跟著失勢了,既沒有兒子可指望,又乾脆地認了罪,注定是脫不了死罪了;但文皇后一向寵冠後宮,又是正宮娘娘和太子之母,這雄厚的後台背景,令她在一時半刻間,還讓某些急於攀緣的人們抱持觀望態度,一待文皇后有脫罪的跡象,他們便要爭上前去表明真心。
但毒殺太后畢竟不是小罪,人人裡足不前。
不過,在這當兒,還是有些想押大注的人。試想,若文皇后確定無罪,豈不錯過一個親近皇后、爭取皇上注意的好機會?
明熙公主是第一個入獄探視的。非關攀權,她亦是眾人攀緣的對象,她更不怕招來共謀的閒言閒語——宮中無往不利的天之驕女,怎可能謀害自己的親生母親?
她只是單純的想知道事實真相。
獄卒連攔也不敢攔。
可惜明熙公主失望了。她的皇嫂並不多作解釋,態度有如默認罪行。毋要使得驕縱的公主暫且無心去談兒女私情,無心出宮遊樂,也不想過問宮裡大小瑣事,但坤寧宮整日不見公主芳蹤,她又是上哪兒去了?
「姊姊,皇嫂怎麼說?」明蘆公主來到她的身畔。
「什麼也沒說。」一身素稿的明熙公主伏在靈堂前,癡癡望著牌位。要不是擔憂母后的安眠受到驚動,她早就衝進去抱著棺木大哭一場了,縱然她已哭過不只一回。
「皇嫂明明沒有殺害太后的理由,為什麼不辯解呢?」明蘆公主思索著。
「你自己去問皇嫂。」明熙公主冷冷道。
明蘆公主無言地低頭。她不敢進天牢。
沉默頃刻,明蘆公主又問道:「那,皇上怎麼說?」
「什麼也沒說。」明熙公主淡淡道。
「難道皇上不管皇嫂死活了嗎?」明蘆公主驚道。
「你自己去問皇兄。」明熙公主又是冷冷道。
明蘆公主再度噤聲。她不敢主動去見皇上。
她不敢的……還真多啊!明蘆公主羞愧地自責。
提起皇兄,明熙公主也有滿腹怨言,是以語氣上不悅了些。陽廷煜幾天前來過靈堂上了一回香,便再也不見人影了,明熙公主頗不能諒解。難道皇兒國事繁忙到每天抽個空上柱香也不肯?往昔,他可是天天上慈寧宮問安的啊!
明蘆公主看出姊姊的不悅,卻不知緣故,只怯怯低問:「姊姊,你已經守著靈堂好幾天了,連晚上都睡這兒,難道不怕……」
「母后夜裡來相見?那好啊!求之不得。」明熙公主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不是一天兩天了,更何況母親的魂魄來見,她高興都來不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