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都是招親惹的禍

第8頁 文 / 凌塵

    第三章

    八月洞庭秋,蒲湘水北流。

    還家萬里夢,共客五更愁。

    不用開書佚,偏宜上酒樓。

    故人京洛滿,何日復同進。

    (唐.張謂──同王征君湘中有懷)

    洞庭湖上,畫舫飄搖,芙輪美奐;洞庭湖畔,樓台水榭,歌舞昇平。

    湖畔一向是文人雅士聚集之地。騷人墨客們最愛在此切磋文藝,請詞往來;湖邊亭台石碑也寫滿了到此一遊的遊客所題請詞。

    此時,在湖畔一個建工雅致的亭台上,有十多人正聚集著切磋琢磨,談論國家大事以及滿腔抱負。

    「讀書人最終目的,當是治國平天下。」一年邁宿儒道:「所學不為世所用,不如不學,十年寒窗,不外求得一官半職,貢獻所學。誰道終南心給其心可誅?當年扎、孟何嘗不是遊遍列國以謀官啊!」

    亭台上的人們不論老少一致點頭。

    「那麼先生何不傚法孔、孟,去向大宋天子謀個一官半職,反困在這南方洞庭?」開口

    的是一個長相俊美但衣著隨便的年輕人。

    「老夫參加了多次科考,只怨蒼天無眼,屢試不中。」宿儒說到心痛處,猛搖頭歎息。

    「孔老夫子亦曾困厄於陳蔡,先生也許只是?時時連不濟罷了,必定有出頭的一日。」

    旁人安慰他。

    宿儒點點頭,頗感受用。

    「不過依我看,孔孟學說即使廣行天下,春秋戰國依舊干戈不止,毫無作用。」年輕人又開口。

    此語一出,眾人大驚」紛紛指責他胡言亂語,妖言惑眾,竟敢對聖人不敬!

    宿儒道:「此話怎講?」他見這年輕人血氣方剛,欲曉以大義。

    「可否請教先生幾個問題?」年輕人客客氣氣問道。

    「不敢,有話請問,老夫絕不藏私。」宿儒神情傲然,一副知無不言的神氣。

    「敢問治國、平天下之前,要做到什麼?」年輕人問。

    「修身、齊家。」宿儒答。這是三歲孩童也知的。

    「那麼孔老夫子齊家了嗎?」年輕人再問。

    宿儒諾塞。孔老夫子婚姻不美滿,人盡皆知。

    「孟夫子又齊家了嗎?」年輕人輕笑。

    宿儒結舌。孟夫子還差點休妻。

    「他們既稱聖賢,家都齊不了,還談治國、平天下?」年輕人步步進渥。

    眾人屏息。

    「周天子尚在,求官不找他,反尋魏說齊(註),合仁義否?」年輕人毫不放鬆。

    眾人議論紛紛。年輕人的話不無道理,令他們也懷疑了起來。

    宿儒明知他是狡辯,一時半刻卻找不到話反駁,只得搖搖頭:「年輕人,年紀輕輕讀過幾天書,就想批孔、盂。倘使孔、孟是這樣容易讓你批倒,就不會歷時千年而不墜。讀書人最忌斷章取義,一言以蔽之啊。」

    「晚輩受教。」這回年輕人倒挺客氣的,他也知道這是事實。

    「嗯,孺子可教。」宿儒瞧他狂氣收斂,欣慰道:「年輕人前途無量,他日瓊林筵上,也許有你一個位子。」他點頭以示鼓勵。

    年輕人哈哈大笑:「不可能,起碼在我有生之年絕不可能,也許千年之後或下輩子吧。」

    宿儒見他狂氣又起,正要數落。

    「大宋王朝……」他將聲音放輕,一扯頭巾,長髮宣瀉而下:「有可能讓一個女子登上瓊林筵喝?」神情帶著幾分嘲諷、幾分不屑,還有一絲無奈。

    所有人均瞪大眼睛,彷彿瞧見什麼怪事。方才大批孔、孟的年輕人竟是個女子!還是個貌美女子!

    她神色自若地笑笑,隨意將頭巾綁好,一點竹杖,踏著芒鞋,腰間的朱漆酒葫蘆晃啊晃的,下了庭合,揚長而去。

    庭台上的人目送她離去,久久移不開目光。讚歎聲、驚艷聲、鄙夷聲、怒罵聲此起彼落。

    洞庭湖畔從此流傳著這件軼事。沒有人知道她是從哪來的,叫什麼名下,又往哪去?

    ★★★

    汴京城內,家戶垂柳,雕樑畫棟;汴京城外,橋墩苑囿,精巧華麗。

    汴京是全國首都,商業繁華,人口集結。城內冠蓋雲集,有志於投身仕宦之途的秀才舉人莫不匯聚此地,探問當朝可有拔擢人才不遺餘力的重臣,以送上著作,期博得青睞,進而收做門下,他日也許可獲舉薦,一圓烏紗夢。

    這日,一名年的二十七、八的書生,探知今日有交部尚書李大人會向兵部尚書陳大人,相約於城中盛華褸舉行酒宴。他來汴京已有半個月,得知李大人惜才,門生眾多,特地集結了十多篇自己所作之詩詞文賦,想適時送給李大人,看有沒有機會成為門生。

    他坐在盛華樓下席,眼望著侍衛圍著上席,心裡尋思如何接近。突然想到,也許該寫一篇表明心意的抬頭詩,作為篇首,但又怕等他寫完後,李大人已經走了,只得用盡腦汁想辦法立即擠搾出來。

    他神色慌張地繞著桌子亂轉,引起鄰近客人的注意,一名身著粗布衣衫的年輕人好奇地走過來。

    「兄今怎麼啦?可是內急?」他笑問。

    書生停下腳步告訴年輕人事情原委。

    年輕人翻了翻書生的大作,道:「這樣啊,如不嫌棄,在下可代你寫上一篇。」

    書生不太信任地望著他,但年輕人已即到去向掌櫃借紙筆了。書生心想但足是自己動腦好,繼續鐃著桌子亂轉。

    不到半盞茶工夫,年輕人拿著墨債未干的詰過來:「兄台看看如何?如不滿意丟掉無妨。」李大人為人謙和正直,應該開得起這個玩笑吧?他想。

    書生一見之下,驚喜萬分。短短時間內能寫出這樣的詩,這人是個怎樣的人?是何來歷?他趕忙請教。

    「沒什麼好說的,浪跡天涯四海為家,無名小卒一個。」年輕人如是說,拔開了腰間酒葫蘆灌了起來。

    書生感激地拿著紙張和自己的大作,鼓起勇氣走向上席,向侍衛說明原委,得到召見。

    李大人翻開書生的冊子,人眼的第一篇便是那首墨清末干的詩:瓊林苑中奇花開,林郁蒼蒼賀賢來;

    筵席不散連年有,上位莫負真英才。

    盡心休待白首時,是因年少鴻鵠志;

    庸夫徒羨簪纓位,才道寒窗苦誰知。

    閱畢後,連連點頭讚賞:「不錯不錯,這是你剛剛寫的吧?短短時間內能作出這樣的詰,有前途,有前途。」李大人邊撫著鬍鬚邊笑,表情極為滿意。

    書生惶恐地不敢說什麼。他沒膽子說這是他寫的,也不敢承認不是,不知道怎麼開口,只是在一旁陪笑。

    此時,侍衛來報,盛華樓掌櫃求見李大人,說有要事稟告。

    掌櫃的行個禮後,說明來意:「剛才有個年輕小伙子托了小的來告訴李大人,說這位分子的詰還有個機關。」

    「有什麼機關?」李大人奇道。

    書生也頗感奇怪。該不會那年輕人要告訴大人這不是他寫的,要拆他的台?早該知道對方沒這麼好心,他緊張地想。

    「那個小伙子說:『請大人將這首詩的每行頭一個字自右向左念一次』。」掌櫃拿人銀兩便照著說。

    李大人一看之下,面色大變:「荒唐!荒唐!」他氣呼呼地甩了詩。

    書生一驚,想湊過去看又不敢輕舉妄動。

    陳大人好奇地伸手拿來,照著念一遍:「瓊林筵上儘是庸才……真是胡鬧!太荒唐了!」陳大人更是勃然大怒。

    書生趕忙湊上去看,一看之下,嚇得跪了下來,顫抖著說:「兩位大人原諒,這詩……這詩……不是小的寫的,是剛剛有個年輕人幫我寫的,怎知他是寫些大逆不道的東西,請大人怨罪。」他現在一心只想脫罪,趕忙撇清,將這首詩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掌櫃也不知道竟然會有這種事,趕緊為自己分辨,說明自已是收人錢財、受人之托,免得遭到池魚之殃。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輕人,應當重重治罪。」陳大人氣憤地說。

    李大人卻若有所思,撫鬚問道:「這年輕人什麼來路,你們可知?」

    掌櫃的和書生一起搖搖頭。

    「陳大人,短短時間能寫出這等好詩,還能加上這層機關,說是旁門左道不為過,但也不能否認他的文采。年輕人恃才傲物,離經叛道,但若能曉以大義,說服他為朝廷效力,實乃我大宋王朝之福啊。」李大人此時氣消,反而開哈欣賞這表未謀而的年輕人。

    陳大人點點頭。其他兩人則鬆了口氣。

    「他人呢?帶他來見我。」李大人吩咐掌櫃的。

    「他告訴小的來找大人後就離開了。」掌櫃道。

    李大人問明此人形貌後,下令所有侍衛,搜尋這名年輕人。找了三天後,才確定這名年輕人在當天就已離開了。沒有人知道他是誰,從哪兒來,又去了哪裡?

    ★★★

    西夏內陸,民風尚武,純樸真誠;西夏邊陲,竟項羌漢,胡華雜處。

    兩名身著皮裘頭戴氈帽的年輕人,各自乘著馬匹緩緩前進。兩人刻意將步調放慢,慢到不能再慢;因為要等下次相逢,已不知是何年何月了。也有可能,他們再也沒有相見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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