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林語泠
到底是她演技不夠精湛?還是,他本來就沒有一點同情心?
不論如何,她已經沒有後路可退,放棄這項任務一定會遭受可怕的懲罰,與其待在那不見天日的「罪惡之城」受折磨,不如在這裡與他繼續耗。她一向堅信「有恆為成功之本」,這時候就必須靠毅力來完成。
看看自己這身窮酸貧寒的扮相,段宜光不由得搖頭苦笑,原先的任務是扮成富家女,混進官蓋雲集的宴會中當花瓶,掩護另一名「師兄」取得情報,工作既輊松又愉快。沒想到此刻「身價大跌」,責任卻加倍,非但得從舊衣回收箱撿人家不要的衣服穿,還得像只流浪狗在此席地而臥,等人施捨一個安身的地方。
段宜光無奈地將一個破舊褪色、有蟑螂咬過痕跡的手提式旅行袋放在牆邊,用力扯開卡住的短鏈,取出一件洗得泛白的薄外套當棉被,將頭枕在旅行袋上,打算好好睡一覺。
為了刷乾淨這些舊衣服,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剛由烘乾機拿出來,「師姐」就通知她立即行動,根本沒有喘息的時間。
雖然現在是晚餐時間,還不到就寢時刻,她仍決定先睡再說。
唉,這地板真硬!唉,別挑了吧!
她睡得非常克難,但由於連日來的訓練太苦太累,竟睡得比躺上羽絨床還沉,因此,當她被人揪著領口提起來之時,還茫茫然不知今夕是何夕。
「他媽的!你哪個地方不睡,跑到我門口來睡!」怒吼猶如平地響起一聲雷,轟得她混沌模糊的腦袋登時清醒。
「我我」哦,天啊!他在做什麼?她快不能呼吸了。
「你到底想怎樣?」從來沒看過這麼厚臉皮的女人,竟想賴定他!
「我我」段宜光柔軟的小手,拚命抗拒戚拓遙那雙粗暴的大掌。
看她那副快斷氣的模樣,他終於放鬆箝制,讓她得以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
「我不需要女傭,更不需要看門狗,可不可以請你馬上離開?」戚拓遙惡毒地說道,就不相信這種情況下,她還可以死皮賴臉待在這裡礙眼。
段宜光壓抑被屈辱的感覺,強迫自己將他的話當耳邊風。她一定要忍耐,一定要忍耐,千萬不能因此打退堂鼓。
「幹麼不說話?」難不成她想裝死裝到底?
此時無聲勝有聲,她還是保持沉默靜觀其變比較妥當。
「你真的是我姑媽的乾女兒?」說實在,他非常懷疑,已經這麼久沒聯絡了,他不信姑媽還記得他的地址,並要她前來投靠。
「當然是真的。」段宜光點頭如搗蒜,如果不想繼續睡地板,就必須取得他的信任。
「哦,是嗎?」利刃般的目光飽含審視意味。
「啊!對了,我有證據可以證明,請稍等一下,我馬上拿給你看。」真是太糊塗了,居然忘了把最重要的「信物」拿出來。
不過這人也真是精明過了頭,非得看到真憑實據才肯相信。
段宜光蹲下身子,手忙腳亂地在旅行袋中東翻西找,將舊衣服一件件取出來,尋遍裡裡外外,好不容易終於在底層夾縫找到一張「看起來」很舊的泛黃相片。
「你看,你看!這是五年前我和乾媽的合照。」正確地說,應該是她五年前的舊照,與那位玉寧姑媽的近影,經電腦合成的「假」合照。
戚拓遙約略看了一眼,大致相信她的說辭,說實在,這女人看起來一點都不像騙子,一個高明的說謊者,哪可能像她這樣吞吞吐吐、慌慌張張?真正的騙子說起謊來,應該面不改色、流暢無比。
他將她的笨拙解釋成內心惶恐、憂懼不安。倘若段宜光每個眼神、每個表情、每次動作、每句說辭都完美得無懈可擊,他必然對她打一個大大的問號,就因為她出的紕漏實在太多,反而取得他的信任。
「我相信你真的需要幫助,嗯你等我一下。」戚拓遙轉身進屋,不一會兒之後返回原處。
二話不說將整疊紙鈔塞進她手中,段宜光茫然地盯著那疊厚厚的千元大鈔。
「為什麼給我錢?」她不記得曾經向他要過錢。
「這裡是十萬元,夠你租個小房間,生活也暫時不成問題,你必須想辦法自己養活自己,不能一輩子靠別人。」給她一筆錢已經算仁至義盡。
「可是可是這」這不是她此行的目的呀!
「我要出去了,你把東西收拾好之後就自行離開吧!」戚拓遙手指著一旁散落的舊衣服,交代完之後頭也不回地走進敞開的電梯門。
才剛睡飽,現在的他精神飽滿、體力充沛,正可享受繁華奢靡的夜生活,前陣子工作忙得焦頭爛額,不好好犒賞一下自己怎麼成!
段宜光目瞪口呆地看他消失在電梯裡,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他明明已經相信她,為什麼不乾脆收容她?既然他給了錢,還有什麼藉口賴著不走?接下來她該如何是好?
這情況和「師姐」說的完全不同,和原先的計畫也大相逕庭,天啊!天啊!她該怎麼辦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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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時分,戚拓遙帶著微醺的酒意返回住處,方才和酒國名花、浪蕩女王打得火熱,說不累是騙人的,但是那種酣暢淋漓的滋味,讓他全身舒適又快活。
嗯進屋之後,先把身上的煙味、酒味、香水味、汗臭味洗乾淨,再躺回床上大睡一覺,養足精神準備今天晚上的獵艷行動。
咦?腳下似乎踢到什麼東西。戚拓遙漫不經心地低頭看,當他看清楚那個「不明物體」時,放鬆的神經登時緊繃,舒緩的情緒立刻沸騰。
「他媽的!你這女人實在莫名其妙得令人抓狂!」他粗魯地將她從地板上硬拖起來,怒氣沖沖,吼得段宜光無力招架。
她被他嚇得臉色發白、身子發顫,空靈的大眼盛滿恐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天啊!他會不會殺了她?
「我不是給你錢了嗎?我不是叫你滾了嗎?你這該死的蠢女人還杵在這裡搞什麼鬼!」八成活得不耐煩,想請他送她去見閻王。
「我我我不能」段宜光怯懦地開口。
「不能?!說什麼屁話!怎麼來的就怎麼滾回去,別唬我說你是殘廢,根本不能走路。」她真以為他的智商還停留在三歲階段嗎?
「我乾媽說會被壞人騙會被強暴還會被殺掉」完了,完了!被他嚇得語無倫次,好不容易想到的藉口,這會兒說得殘缺不全,根本沒一點說服力。
「別開玩笑了!」戚拓遙不屑地冷哼,將她從頭到腳、從腳到頭打量一遍,視線停留在她急切憂慮的臉上。
「我不是開玩笑」都什麼節骨眼了,她哪來這種閒情逸致?
「哦,是嗎?」她的確不像在開玩笑,而且他突然發現,這女人看起來非常好騙。
「我一個人會發生意外沒有人救我」這麼悲情的哀求,他應該不會無動於衷吧?
她說的話倒有幾分真實性。像她這樣一個窮酸、貧寒、舉目無親、孤苦零丁,而且長得還不壞的年輕女孩,最容易引人覬覦。以「不壞」來形容她的長相或許太過保守,應該是「非常不壞」,不,還是不夠帖切,總之,她百分之百是個可以賣到很好價錢的「貨色」,這樣的女子若是落單,肯定危機重重。
知道這個可能性,他還能狠心趕她走嗎?
「拜託讓我留下來,好不好?」段宜光拚命擠出眼淚增加效果,清麗可人的臉上佈滿憂愁與苦澀。
「我想想。」她臉上的淚水,不知道為何讓他覺得胸口很悶。
「求求你!我絕對不會干擾你的生活作息,還會幫你做很多很多事,洗衣、煮飯、整理環境、跑腿買東西什麼工作都沒問題。」看出他似乎有點動搖,段宜光更加積極說服。
說得也是,讓她住下來對他又沒妨礙,反而多一個免費傭人,何樂而不為?再說,玉寧姑媽好歹也是父親唯一的親姐姐,他若是硬要趕走她,未免太無情無義。
「你就留下來吧!」考慮的結果是答應她的請求。
「啊!真的嗎?」原本打算裝得更可憐,沒想到他這麼快就答應了。
「廢話!不過我可是先警告你,你要是惹我不高興,隨時可能被我趕出去睡大馬路。」他一向以己身舒適為前提,尤其在他專屬的地盤上,造成他不便的人,只有滾蛋一途。
「太棒了,太棒了!」段宜光根本沒聽進他的警告,為自己奮戰不休的成果高興得開懷大笑。
戚拓遙無奈地搖頭,這女人八成腦筋有問題,寄人籬下還笑得出來。噴!他也真是畸形,人家笑,他幹麼跟著笑?發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