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林語泠
打開門,迎接她與他共同生活,老實說,這感覺還不壞啦!
******
終於有床可睡、有被可蓋,雖然髒了點、灰塵多了些,不過有總比沒有好,段宜光呈大字形倒在床舖上,模糊地想著。雖然在門外已經睡了好一會兒,但她還是累得很,過不了多久就沉沉睡去,熟睡的程度可能連天塌下來都毫無所覺。
直到中午時分,她才因為飢腸輒輥而轉醒,昏昏沉沉下床,跌跌撞撞往外覓食,她需要食物補充體力,恢復元氣。距離上次用餐時間早巳超過三十六小時,再不吃點東西,可能會餓死。
打開冰箱,她找到半條乾硬的吐司、半瓶過期的鮮乳,除此之外別無他物。將就點吃吧,反正才過期一天而已應該吃不死人。段宜光困難地嚼著抹布似的吐司麵包、喝著略帶酸味的「發酵乳」,民生問題終於獲得解決。
填飽肚子之後,她才正視自己所處的地方,這房子坪數滿大的,空間既寬敞又明亮,傢俱擺設應有盡有,照理說應該是個舒適的居住環境,但實際上,完全不是這麼回事。
天啊!這裡簡直像幾百年沒住過人似的,伙塵厚到幾乎可以蓋住腳踝,天花板上的蜘蛛網綿延千萬里,也許這樣的形容有些誇張,但這屋子荒廢的程度,當真令人歎為觀止。
不得不佩服那個名叫戚拓遙的男人,居然可以在這種環境下生存而不被灰塵嗆死,難道他練過龜息大法?可惜她沒有這種「特異功能」,想活著住下來,只好負責「終結」這些讓她呼吸困難的灰塵。也好,可以藉此表現自己,讓他知道決定收容她,是個無比正確的決定。
段宜光找遍裡裡外外,就是找不到清潔用具,這也難怪,主人既然從不打掃,自然不需要這些東西。幸好櫥櫃裡有幾條未拆封的新毛巾,可以充當抹布使用。
提了一桶清水,開始進行整潔工作,乾淨的毛巾輕輕一抹上立刻變成黑色,可見灰塵多得嚇人,一會兒功夫,水已經變髒了。她突然發現應該從天花板先著手,否則等會兒塵垢落下來,豈不是前功盡棄?
儲藏室裡有些長短不一的金屬棍,段宜光選出最長的,在一端瑯上毛巾,OK!終於大功告成,這麼一來就可以對付那些高高在上的蜘蛛網。仰高頭,她瞇著眼晴攪亂那一大片噁心的東西,突然間,一個黑色的東西由上頭掉下來,準確無誤落進她的胸口。
「哇!救命啊!啊!」段宜光扯開喉嚨大聲尖叫,拚命拍打在她身上爬行的害蟲。
「你到底在鬼叫什麼東西!」戚拓遙氣憤地打開房門,咬牙切齒瞪著那名發瘋似的怪女人。
「蜘蜘蛛救命救命啊」她被嚇得口齒不清,指著衣服又叫又跳。
戚拓遙不耐煩地走向前,拉開她的衣服,拎出早已被打爛的蜘蛛「屍體」,若無其事丟在一旁,雙手環胸冷冷地望著她。
段宜光虛脫似地倒抽一口氣,雙腿發軟、身子住前仆跌,戚拓遙眼明手快接住她,解救這個突然產生的危機。
「只不過是一隻小蜘蛛,居然嚇成這副德行!」沒用的傢伙。
「我我」胡說,明明是只「大」蜘蛛。
「如果怕就不要去碰它,你要是敢再吵,小心我把你從窗戶丟出去!」警告完畢,他自顧自地回房,不再搭理她。
段宜光跌跌撞撞走向浴室,立刻脫掉上衣,打開蓮蓬頭往身上直衝,香皂抹了一遍又一遍,洗到皮膚發紅還不肯罷休。
簡直噁心透頂,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覺得全身癢得不得了。噢!不好!怎麼突然間肚痛如絞?段宜光急急忙忙衝向馬桶,彎著身子忍受一波接著一波難捱的痛楚,噢,天啊!劇痛何時才能平息?她怎麼會這麼倒楣、這麼可憐、這麼不幸?
噢,天啊!
殺了她吧!
一定是過期的吐司、牛奶害慘了她,早知道會這樣,她寧可餓死也不碰那些東西一口o彷彿過了一千萬年,終於拉得乾乾淨淨,可怕的、痛不欲生的拆磨終於告一段落,段宜光虛弱地移向床鋪,此時此刻,她一點都不在乎剛洗完澡的身體,是不是會被床單上的灰塵弄髒。
仰躺在床上,她的思緒暫停,四肢無力,連動都不想動,躺了好一會兒之後意識漸漸模糊,進入睡眠狀態。
她醒過來的時候,天色已經暗況,這回飢餓的程度比起上次有過之而無不及,段宜光使出剩餘的力氣爬下床,從旅行袋拉出一件衣服胡亂套上,冰箱裡沒有其他食物了,只好靠那個男人施捨。
「拓遙堂哥,呃你餓不餓?」段宜光輕敲他的房門,小小聲開口o
「拓遙堂哥,我肚子好餓,你可不可以請我吃飯?」過了老半天沒反應,她只好硬著頭皮再度開口,音量也加大了些。
「拓遙堂哥,你在家嗎?」還是沒回答,無可奈何之下,她決定開門瞧瞧。
果然,裡頭沒有半個人,在她睡著這段期間,他出門去了。現在她能靠的只有自己,回到房間把旅行袋拿出來,她找到一些零錢,算了一下總共是四十五元。
唉!早知道就不該把錢還給他,倘若身邊有十萬元,想吃什麼山珍海味都不成問題,沒事裝什麼清高嘛!這下可好,只剩四十五元,可能會吃不飽。
不管啦!就算吃不飽也要吃。段宜光將零錢放進口袋,出門覓食去。
戚拓遙住的地方是一棟綜合大樓,二十層以下是百貨公司、商店街、美食街,另外還有高價位的法式、德式、義式餐廳。二十層以上專供辦公之用,律師事務所、雜誌社、旅行社、模特兒經紀公司、補習琉各種行業應有盡有。這種地方並不適合當住家,偏偏他住得理所當然。
方才打開他房門時,原以為會看見一片亂象,結果大大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的房間非但寬敞舒適,並且窗明几淨、一塵不染,和其他地方有若天壤之別,起初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可見,他是一個非常奇怪的人。
唉!餓得半死,居然還有精力研究他?雖說知己知彼百戰百勝,還是必須先有充足的體力,才能應付未知的變數。
身上僅有四十五元,她當然只能到較低價位的美食街碰碰運氣,到高級餐廳恐怕連喝杯水都不夠。搭電梯直往地下樓層,段宜光悲慘地發現,在這裡符合她需求的餐點依然沒幾樣。日式定食要一百五十元、拉麵要七十元、韓國烤肉要兩百五十元、鏤板燒要一百二十元,繞了一大圈,只有四十元的蚵仔煎、三十五元的肉燥飯可供選擇。
軻仔煎可能會吃不飽,所以她決定吃肉燥飯。
數了一堆零錢給店家,換來一碗非常「迷你」的飯,段宜光歎了口氣,安慰自己有總比沒有好。稍微填一下胃,她覺得好多了,雖然還是餓得很,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吃完最後一粒米,她「依依不捨」地離開座位搭電梯上樓。
站在門口,她發現一個非常嚴重的事實!她沒有鑰匙!也就是說,她被關在外頭進不去!
沒關係,說不定戚拓遙已經回來了,可以請他開門,頂多只是被罵一下。段宜光努力不懈直按門鈴,按了好久好久,事實證明她的希望落空了,他不在家,這表示她必須等他回來才能進得去。
罷了,罷了!反正她最近運氣背得很,加上這一項也不嫌多,況且說不定他馬上就回來了。
段宜光一會兒坐、一會兒站,不知經過多久,還是不見他的蹤影。靠在牆上的頭顱一直傾斜,眼皮也愈來愈況重,苦候不到她要等的人,她終於因為體力無法支持睡著了。
春季的夜晚,氣溫還是滿低的,段宜光蜷成蝦球狀,試圖抵擋寒氣的侵襲,單薄的身子微微發顫,她睡得非常不安穩。
他,到底什麼時候才回來?
第二章
午夜時分,倦烏歸巢,戚拓遙終於回來了。一踏出電梯門口,就發現段宜光倒臥在地上,他訝異地走向前去。
「喂!你幹麼睡在門口?」莫非她有自虐傾向,睡不慣舒服的床?
「你回來了。」段宜光睜開矇矓的雙眼,對上他疑惑的臉龐。
「廢話!你到底在這裡做什麼?」戚拓遙耐著性子再問一次。
「我在等你呀!」這不是很明顯的事實嗎?
「等我?」戚拓遙警戒地盯著她。這女人以為她是誰,居然在這裡等他!他早回來晚回來似乎不干她的事吧?
「我到樓下吃飯,回來之後才發現沒鑰匙,所以所以進不去。」段宜光搔搔頭,不好意思地說出真相。
突然,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響從她肚子裡發出來,氣氛登時變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