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劫

第35頁 文 / 梁鳳儀

    「賀敏一直對你並不怎麼樣!」

    「我和她其實是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大家都往自己的親人旁邊站。我跟她母親比較,當然應該是她母親更值得她支持。」

    「你竟不怪她?」

    「不正已怎能正人。」

    「可是,女兒的母親,不願意再跟我持續這種關係下去。」

    上官懷文這麼說,無疑是問我,以我一直作妾的身份,難道就不同情他的女朋友了。

    我說:「你的那位朋友實在也做得對。你只能二者擇一。二姑爺,你肯聽我一句話,我就直說了。」

    「請說吧。」

    「如果你尊重所愛,身邊的確只應有一個女人,心上是否跟你行動上的選擇一致,反而可當別論。二者擇一呢,賀敏比你那位朋友更需要你。「請別誤會,以為我贊成劫富濟貧。為了女人剛強,把持得住,就義無反顧地把苦難往她身上放,是很沒有道理的一回事。「我的意思只在於兩個女人當中,誰離開了你,更有前途,那就請你成全她而已。「換言之,若這個安排,順理成章的同時使留在你身邊的人更幸福,那就更是兩全其美了。」

    我只以常理推測,上官懷文的女朋友是職業女性,既是她提出要多年的伴侶作出最後抉擇,怕已經決定了置之死地而後生的準備。她的前景,必比賀敏更光明。

    賀敏呢,除去懷文,她還有什麼?

    當然,我也偏私。

    人往往曉得為自己的親人尋求漂亮的借口。

    倒轉來,我若是為賀智說項,情況就不一樣。

    這天晚上,我特意約了潘浩元去皇朝會所的西餐廳吃晚飯。

    皇朝會所的確金碧輝煌、美輪美矣,極具皇朝風範。

    西餐廳一般比較清靜,不及唐餐廳那麼其門如市,客似雲來。

    我特意的約了潘浩光在那兒吃晚飯,只為有事跟他商議。

    吃咖啡的時候,他問:「世界上沒有免費午餐,我有什麼可以效勞的?」

    我笑:「你並不以為我會請你吃一頓好的?」

    「你還真未到有此突破的階段!」

    話裡有刺。

    我裝作聽不見。

    「我們兩親家也該碰碰頭,坐下來講一講兒女的事!」

    「你可知,你自己成了賀家的英雄。」

    「還差得遠。」

    「雖不中不遠已,只差著未替聶淑君和自己都尋個歸宿而已。」

    我臉上剎地發燙。

    如此明目張膽,叫人避無可避,真的難以為情。

    「浩元,我打算談些正經事。」

    「洗耳恭聽。」

    「你媳婦開天殺價。」我直截地說。

    「賀智也落地還錢。」

    這成什麼世界了?有幾分條件的男人竟成搶手貨,比有姿色的女人還炙手可熱。

    無他,一般而言,男人已沒有非卿不娶這回事。他們完全可以心裡頭一個,手裡頭另外一個或幾個。

    越是好條件的女人呢,越是堅持寧缺毋濫。奈何!

    「你這做父親的袖手旁觀。」

    「本來就應該如此,」潘浩元定睛看我:「自己的事都顧不了,還要理會後生的瓜葛嗎?」

    「長輩有長輩的義務。」

    「我們越來越少權利,這你是知道的。」

    我真的沒他這麼好氣。

    潘浩元說:「我不行使家長的威權,從中阻撓,已是他們的萬幸。」

    「你想過反對?」我驚問。

    「曾作此想。」

    「為什麼?你不喜歡賀智?」

    「喜歡她的人是我兒子。我只疼愛孫兒。誰個叫我們骨肉分離,我都不高興。」

    啊,原來如此!

    男人再不同,也無非是他們的外觀與面貌而已,心裡頭對財產,以致親情的處理都一式一樣。

    潘浩元看上去是開朗、豪邁、爽快、甚至新潮,然,一講到兒孫和產業,跟敬生完全沒兩樣。

    「孩子永遠姓潘,走不掉。」我安慰地。

    「他還小,跟母親,或者他日有了後父,又有異父兄弟妹妹,影響不知是好是壞,且跟我們也生疏了。」

    「故而,你並不喜歡賀智與光中成其好事。」

    「也反對不來,只是要我貼錢買難受,做不到。」

    「完全的不大方。」

    潘浩元看我不高興,也沒有再講下去,倒是建議:「到這兒上一層的花園去走一走?」

    也輪不到我出意見,他已站起來,我只得跟在他後兒走。

    這皇朝會所最頂一層是泳池與網球場,以及一大片花園。

    可能是裝修還未完竣,並沒有人游泳打球。

    泳池的水淡藍,池底的亮光透上來,更見澄明清澈,可不像我的心,亂成一片似。

    「你要我怎麼樣?」

    潘浩元突然止了步,望住我問。

    那眼神分明的已灼熱,有一種你只要說,我這就做去的無奈與從容。

    一時間,我低下頭,並不曉得答。

    「賀智是真心愛光中的,她甚至已打算賤賣敬生企業,套現以把現款交給你媳,換光中的自由。」

    「為什麼光中比我幸運得多?」

    「因而,你不要去幫他?」我不期望地接口,有一點點的不忿。

    「也許你說得對。面對著有人從心所願,就算親如父子,我都妒忌。他既有如此本事,就不用我手相幫。」

    「做事總得公道一點,全部由女家頭負擔,不成話吧!」

    「這年頭呀,不得了!」潘浩無怪叫:「兩個做家長的,在討論如何安排兒女的贍養費。」

    「我也不是打算叫你全部承擔,只是決不容賀智的股權落在外姓人的手,我想,由你出面,把她手上擁有的敬生企業權益收賣過來,讓她拿現金敷衍你媳婦。」

    「實則呢?」

    「你要是不肯幫忙,當然由我負責此數。如此一來,則賀智與光中覺得他們二人都作出同等努力,對將來的關係會更有利。」

    潘浩元突然的扳住了我雙肩,熱切的眼神再不留餘地的燒到我臉上來。

    「我實在不能由著一個已去世的人霸佔著你!」

    毫無準備的,慌亂之中,潘浩元地吻住了我。

    他強壯而健碩的身軀似把我包圍著,一種備受愛寵與蔭庇的感覺立即瀰漫我的全身。

    那種舒暢與興奮,如此新鮮,又復似曾相識。

    無可否認,我不是單純為了不知所措而至不作反抗。

    我那麼的戀戀不捨於這份作為一個女人的好感受。

    這些日子以來,自敬生亡故,我就獨力支撐局面,辛勞疲累得不再像個女人了。

    敬生?

    想起了他,突然有如五雷轟頂,心膽俱裂。

    我使勁地推開了潘浩元。

    完全沒法回憶起是怎樣的抱頭鼠竄回家來。

    伏在床上,我仍連連喘息。

    腦裡重複又重複著剛才浩元吻我的畫面。

    一種不安、不甘、不忿、不快,像一條小蟲,咀嚼著我每一根神經,令我渾身的不痛快。

    我哭出來,透透切切的哭出來。

    我為人人,人人可為我。

    今夜的折磨,誰會來看我一看?扶我一把?

    沒有,沒有。

    從來都沒有。

    所有的考驗與磨難,都由我一人頂著過。

    有人叩門,由輕輕一下兩下而至急促。

    我怕得擁著那床錦被,不住打戰。

    是潘浩元追著尋上門來了。

    啊!敬生救我,敬生救我!

    「三姑娘,什麼事?什麼事?三姑娘,你開開門,我是阿群!」

    門聲依然響亮。

    我把頭藏在被褥之內,一邊打顫,一邊流冷汗。

    不知過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的似是睡去了。

    竟見著敬生,在前頭走著。

    我追上去,渾身熱血沸騰。

    「敬生,敬生。等我一等。」

    對方突然止住了腳步,回轉身來,面目模糊,抓住了我雙臂,說:「我們生生世世為夫妻,我不放過你,小三,我決不放過你!」

    我高叫:「賀傑,賀傑,快來看看你媽!」

    「三姑娘,三姑娘,你醒著,你醒著呀!」

    我悠然張開眼睛,竟見滿屋的人,阿群、賀智、賀敏,還有阮端芳。

    我夢囈般說:「怎麼都到齊了?我不怕,連聶淑君來,我都不怕,我沒有做對敬生不起的事,我沒有,真的,我沒有。」

    我哭著哭著,又似沉沉昏睡過去。

    醒來時,只見賀智坐在床邊,賀敏坐在離床較遠的梳化上。

    我的頭還有點重。

    賀智說:「三姨,你醒過來了!嚇死人,突然的發高燒,好容易醫生給你打了針,退去熱度,人又累極了昏睡兩日!」

    賀敏也走過來,汕訕地說:「三姨,你要喝杯水嗎?」

    我點點頭。

    接過了賀敏手上的水,咕嚕咕嚕的一連喝了幾口。

    人清醒了一些。

    「餓嗎?」賀敏問:「我去叫群姐給你弄點粥,好嗎?」

    我又點點頭。

    我望了望賀智,這才想起什麼來似的:「你潘叔叔跟你說了沒有?」

    賀智點頭:「謝謝你,三姨。」

    「叫光中打鐵趁熱,就辦妥手續去。還有,」我試圖坐起身子來:「趕快生個孩子,你潘叔叔想孩子想得什麼似,也別讓他為了你的事,膝下虛浮浮的沒有個小孩子吵鬧。」

    「三姨,如你是我的親媽媽,那會多好!」

    「傻孩子,不都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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