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花魁劫

第33頁 文 / 梁鳳儀

    聶淑君就是一例,在她身上,其實有極多的不能自己,甚是可憐。

    賀智這些天來,就乾脆搬到我家來小住。

    上班去時,囑咐秘書不接潘光中的電話,下班之後,由群姐擋駕。

    我想,由著他們冷靜一陣子也是好的。

    賀敬生當年是被寵壞了,自始至終,我頂多嘴裡埋怨,並未採取過實際的威脅行動。

    男人的耳朵都裝上開關,對女人的說話尤其不時應用。

    這天,我便落得如此收場。我正在富華忙個不亦樂乎,台灣幫正對港股虎視眈眈。

    在寶島上一輪風起雲湧,大有斬獲的人,都開始謀算轉移陣地,炒到這東方之珠來。

    市場上多了支生力軍,表面上無疑是好。然,舉凡這種過江龍,也要小心應付。

    一來,他們的進軍,使股市不能再以常理揣度,很傷腦筋。二來,外頭的賭客意圖賺本地人的錢,究竟逐鹿中原,鹿死誰手?風險是絕對肯定的。

    秘書小姐忽而走進交易大堂來,給我說。

    「有位賀勇先生到來拜侯你,他說還有十五分鐘才收市,就請你別急,收了市才接見他不遲,他會等。」

    賀勇來找我,總有點奇怪。

    然,他既是如此說了,我也無謂分心,處理完公事,再去見他。

    「三姨!」賀勇禮貌地站起來,給我打招呼。

    自那次大是非之後,我已沒有再到大宅那邊去,故而見賀勇的機會更少。

    他像他父親,光潔白淨、玉樹臨風。

    把身家放進條件之內,難怪他有資格玩個翻天覆地。

    「你好!有一陣子沒見你了!」

    我向來都跟賀勇沒有衝突,他是個曉做人的人。

    「三姨,實話實說,我有事來跟你商量。商場中人談公事,如無必要,總不尚扭橫折曲,費時失事。「請說。」

    「富華跟賀氏可不可以合作?」

    「如何合作?」

    「現今你們的客戶可真不少,財務上頭應該大有可為,可是,據我所知,你們仍相當保守。我想,或者由我這方面負責向他們貸款,這陣子台灣幫炒風極熾,正好利用時機,鼓勵多做買賣。」

    「這事是不是你跟賀聰的主意?」

    「不,大哥不知道我來找你。我也有能力調動資金,這你是知道的。」

    「也許,你要怪我處事老土了,實際上,富華對客戶也有信貸眼務,只是我們不主張子展額太大,並非本身資金有問題,而是贊成投資應該有預算,量入為出。」

    「江湖上正傳出三姨是不可輕視的女中丈夫,怎麼仍有婦人之仁?願賭應該服輸!」

    「也不能如此說,緊閉門窗以防盜賊,家家有責。從前你父親也抱這個宗旨。」

    「他老人家是太保守,否則,賀氏更雄霸天下。」

    我不便跟賀勇辦駁下去,市場上的豪門富戶,不是每戶都是積善之家,表面看來,都是叱吒風雲,風生水起,其實有多少家的第二代,若不是嫖賭飲吹,各適其式,就是兄弟姊妹反目成仇。

    如今,賀家雖有缺憾,總體仍算是好的,怕也是祖上積德所致。

    賀勇就是這番性格,利字當頭,他眼中沒有誰不可以跟他合作商議,他絕對不如他大姐賀敏,堅持站到母親一邊去,現今偶然在中環天橋上碰上了,她也橫行直過,沒拿正眼看我。

    「三姨,大生意談不攏,那麼小生意呢?希望你考慮。我有時不方便在賀氏明買明賣,就請你代勞,是否可以了?」

    要連這種交易上頭的掩眼法都不跟他做,也就是太過份了。

    大經紀行出貨,很多時要分給各中小型經紀進行,也是常有的事。

    我答應了。

    「三姨,你會成功的。」賀勇翹起在大拇指讚:「難得的做事有宗旨,做人有分寸。唯一可惜的是在某些原則上過份執著。」

    也許,賀勇對我的批評極是。

    固執原則要付出代價,必然。

    我只笑而不語。

    賀勇說:「看情況,要你答應出讓敬生企業的股權,無疑緣本求魚,大哥一定枉費心機!」

    「什麼?」我嚇一大跳。「你大哥有這麼個預算嗎?」

    「本來價高者得,我絕無異議。只是,三姨,你少安無躁,任何有關賀氏與順昌隆的股權變動,不獲你的同意,也不能轉讓。」

    「為什麼會打起敬生企業的主意上頭?」

    「人望高處,外頭世界實在好賺。三姨,本城的生意是越來越難做了,同等資金與心力,為什麼不往別的安全之城發展去?你當然會留心到現今溫哥華、多倫多、西雅圖、三藩市以致於悉尼,有多少香港豪富之家在部署發展,只我們姓賀的縛手縛腳,萬一有大風大浪,我們是縛在一起死的一家人,這遂了祖宗的心願了?」

    「請別這樣說。」

    「三姨,這是事實。我並不隱瞞你,別說大哥在作打算,我也要放聲氣,誰願意出我一個合理的價錢,我立即出讓敬生企業的權益。我有權不看好香港,是不是?」

    是。

    我無詞以對,心上的沉重,亦難以言宣。

    人人都打算打退堂鼓的話,本城分明有希望,也會變得前途暗淡。

    這完全是雞與雞蛋的問題。

    也好比股市,一個大戶出貨。股價還站得穩,個個大戶都看淡,陸逐的挑戰市場承接力,股價越下挫,越人心惶惶,就是這樣,險幹掉整個市場。

    不是不心驚動魄的。

    我把疑慮放在心上,也悄悄囑咐宋欣榮:「請留意賀家兄弟近日的動向。」

    敬生遺言,我仍謹記心上。

    斷不能讓敬生企業有什麼變動。

    這天回家稍晚,只為交收一直缺人。市道稍旺,就間間經紀行都忙得七手八腳,香港已經是金融中心,獨獨缺了個股票中央交收系統,也實是大笑話的事了。行內人心知肚明,若不是把持者私心過重,拿這麼一件正經大事當成政治遊戲,官商拉鋸,老想英資權操生死,把畢資經紀攆出局外去,集體交收老早就已成立。

    當然,這其中只讓當政府走狗的人檢便宜。複雜的情況且不去說他了,唯其越在籌劃階段。掌權人高薪厚祿加作威作福,名與利都在拖延政策內得以持續。至於負擔直接支出以及承受間接遺害的,只不過是股票經紀罷了,可憐!

    看那些報紙報導,以及時間市場人士嗟怨,集體交收自一九八八年至八九年度耗資八千萬元,工作成績差強人意。這還不算是股票經紀最欲哭無淚之事?

    場竟有傳聞,將來一旦統一中央交收,只讓英資及大經紀成為會員,壟斷制專度利,其它華資中小型經紀則要仰承鼻息。才能有生意可做。

    這算不算是個大笑話了?

    利用我們的錢去打定日後的江山,讓洋鬼子在主權移交之後,霸住個金融地盤做站腳處,使人人應該有份的交收制度成為一撮人的專利,企圖仍賺個盤滿缽滿。

    事實真相不必深究。只最近站出來做事的一班華資經紀,也曉也團結一致,先行堵塞了這個傳言的可能性。早一陣子,報章報導了交易所要肯定將來集團交收的會員,亦即是全部開業經紀,無分彼此,這才算有了生意營運下去的保障。

    香江不想要奇跡不再,香港人不可能不團結地為自己的行業盡一分力量;人人都只顧檢財,然後高飛遠逸,並不需要候至九七,香江都已可能一蹶不振。

    我坐到汽車上去時,頭往後一枕,人累得不成話。

    工作一整天,就像把全身體力虛耗掉似,非好好睡一覺,不能復原過來。

    也就有這個好處,晚上只會渴睡,不再胡思亂想去。

    還沒有回家,汽車電話便響起來。

    是群姐,相當急躁。

    「三姑娘,你快回來,我應付不了!」

    「什麼事?」

    「二小姐在鬧事。」

    賀敏?

    真奇怪,我還有什麼事不予以遷就的?

    怎麼事必要不讓我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才踏進家門,就聽到賀敏在客廳的哭叫聲。

    我跑進去一看,一地的亂糟糟,差不多能抓起來摔到地上去的,都讓賀敏破壞掉了。

    人像個瘋婦,頭披髮散,兩眼布紅絲,完全一副落難相。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問。

    「問你,問你作的好事!」賀敏拔直喉嚨喊。

    「二小姐,我不明所指。」

    「裝蒜!你現今開心了,把我丟臉的事傳揚得街知巷聞,對我報復過來了。」

    我實在莫名其妙。

    「二小姐,我跟你並無仇怨,你的指責真有商權必要!」

    「不是嗎?不是嗎?不是你在市場散佈懷文有了外遇的消息?讓家傳戶曉,只我一個人蒙在鼓裡,直至今天今時。」賀敏眼淚淚淚而下。

    實情是她不提起這件事來,我根本都已把在候機樓碰到二姑爺的情況忘得一千二淨。

    「為什麼是我?」我問。

    對方愕然,然後答:「不是你,還有別個?我向懷文的母親投訴,她只冷冷地對我說:『你們賀家人不是早就知道這事了嗎?』我問過媽,她並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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