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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頁 文 / 羅琳·海契

    巧琪瞪著床邊的牆壁,絕望的感覺令她躺在繡花被下動彈不得。她聽見開門的聲音,急忙閉上眼睛裝睡,目前她還不想面對任何人。」

    「巧琪。」茉莉口氣緊張。「巧琪,快起來。」

    「我辦不到。」她低聲回答。

    被子被掀到床尾。「你可以,而且必須這麼做。爵爺請來一個大夫,他說要把你永遠關在某個地方。我受不了看見這種事情發生在你身上,親愛的。起來為你自己奮戰。」

    巧琪睜開眼睛,轉頭去看保姆。茉莉雙頰發紅,眼神憤慨。「把我關起來?」伯倫會如此對待她嗎?

    「據我聽見是這樣沒錯,小姐。」

    她嚥下喉中的硬塊。「或許這樣最好。或許……」

    「不要自憐了,親愛的。沒有時間這麼做。昨天的事並沒有任何意義。你的心裡比那個自稱是你父親的白癡更健康。」她俯身用手覆住巧琪的面頰,她的綠眸濕濕的。「你沒有不正常的地方,女孩,時間和愛會讓你痊癒。你沒有瘋,只是一些記憶在你的心裡作祟。相信我,這是真的。求求你,不要讓他們把你關起來。」

    巧琪眼中也有淚水。想到他們會把自己送回霍克林府邸那間冷清的房裡實在太可怕了——說不定還是更糟的地方;一輩子與世隔絕,行動受限,生不如死。更糟的是,伯倫似乎希望這樣。如果他不相信她……

    等一下……剛才茉莉說什麼來著:只是一些記憶在作祟。可能就是她看見、聽見、夢見的那些事情嗎?是她的記憶快恢復了?假如是這樣,回憶會不會又使她瘋狂?

    「你為什麼不再覺得我瘋了?」她柔聲問道。

    茉莉回答時口氣緊張。「可能因為你已不再是我的伊蓮了,或許因為你是巧琪。我不能給你其他的理由,我只知道這是事實。」茉莉親吻她的眉心,隨即直起身子,拭去眼淚。「你有權獲得自己所找到的幸福。親愛的。不要讓他們把它奪走。要為了它而奮鬥,巧琪。」

    茉莉說得對,她要不就躺著聽天由命,要不就挺身而戰。

    「把我的黃洋裝拿來。」她坐起來,把腿垂在床側。「後擺有個大蝴蝶結那件。」

    「是的,小姐。」茉莉對她露出勝利的笑容。「我馬上就可以替你打扮好。」

    海頓氣急敗壞地把兩手一揮。「你為什麼一點也不講理呢?伯倫。昨天你也看見了,你不能不承認她有病。」

    伯倫站在壁爐前,慢慢轉身望著岳父。他口中有一絲苦澀,他相信在費海頓離開之前是不會消失的。他也恨不得大夫趕快滾蛋。這兩個人說的話都無法改變伯倫的心意。他無意把巧琪送進精神病院。萬一她真的如他們所說情況越來越壞,他會帶她回到霍克林府邸,讓在乎她,並且能夠以溫柔和關受對待她的人們圍繞在她左右。

    在他來得及開口之前,客廳門開了,巧琪走了進來。她和昨天受驚的年輕女孩毫無共通之處。她看來完全正常,而且美麗絕倫。

    她的秀髮呈柔軟的波浪狀披在肩頭,臉旁有幾綹小卷髮。身上衣服的明朗色彩,似乎在揶揄幾位男士的沉重心情。她驕傲地把頭抬得很高,彷彿絲毫未受到昨夜惶亂的影響。她的視線和伯倫短暫交會了一下,隨即轉向她父親和大夫。

    「男士們,我相信自己正是諸位討論的對象。」

    韓大夫站了起來,臉上充滿不信的神色。「費夫人?」

    「是的。」她走向他,伸出手。「你想必是茉莉告訴我來訪的大夫。韓大夫,是嗎?」

    大夫將她的手舉至唇邊時,一直盯著她瞧。巧琪對他甜蜜地微笑。

    他清清嗓子,直起身體。他的喉結抽動了一下。「是的,夫人。我是韓大夫。」

    「爵爺和我很高興您到合下來,害您白跑這一趟實在很不該。您可以看見,我很好。我很愚蠢地受了點驚嚇,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她轉向海頓,似乎在勉強自己靠向他。她親吻了他的臉一下,隨即退開。「我相信您一定很擔心,父親。不過沒什麼好緊張的,我沒事了。」

    伯倫感覺好像除去了肩上的重擔。現在大夫想必會明白自己搞錯了。她不屬於別處,只屬於這裡,和他在一起。

    這時巧琪望向伯倫。他很意外地發現她眼中有一絲憤怒。憤怒,還有一些別的。或許是失望吧!然而那情緒倏然消失了,他在森冷的藍眸中再也讀不出什麼來。

    巧琪在沙發上落座,並揮手請男士們也坐下。「我想你會願意和我更深入地討論這件事,韓大夫。不過我也沒多少可說的。一個月以前的事情,我完全沒有記憶。我家出了一次意外,而我頭上遭到重擊。現在我得了——叫什麼來著?哦,對了,失憶症。我的父母和僕人說我始終在生病,這我無法反駁。但是我沒瘋,或許我的噩夢只是因為我太急於回憶起過去而導致的。甚至可能就是我過去的記憶。這有可能嗎?大夫。」

    「嗯……是有可能……」

    「回憶!」

    巧琪望著她父親。他向來紅潤的臉色蒼白下來,臉上有驚恐的表情。

    「什麼回憶?」他說道,將視線轉向大夫。「她這輩子都和保姆一起鎖在霍克林府邸裡。除了那蠢女人之外,她不認識別人,也沒有去過其他地方。她所做的唯一值得一提的事情,就是在家裡縱火。是茉莉灌輸了她滿腦子的胡說。上天明鑒,我要讓那女人——」

    巧琪站起身,視線仍固定在她父親身上。「你為什麼不想讓我好起來?」

    海頓轉向她。

    「難道我的婚約上註明,一旦我好起來,你就得把錢還出來嗎?」她走向海頓,提高嗓門。「告訴我,父親,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太過分了!」他叫道,舉起手來想打到她閉嘴。

    伯倫及時扣住海頓的手腕。巧琪急忙往後退,差點被地上的一張腳凳絆倒,她被父親深惡痛絕的眼神嚇壞了。

    「我認為你該離開了。」伯倫咆哮道。「在我的脾氣失去控制以前。」

    「你會後悔的,伯倫。」海頓回道。「你娶的是個瘋女人,在她被帶走之前,你不會有片刻安寧。她現在就應該待在療養院。我告訴你,她很危險。」

    巧琪開始發冷,而伯倫則氣得臉都黑了。

    韓大夫抓住海頓另外一隻手。「走吧,爵爺。我相信我們已不再受歡迎了。」他抓起放在桌上的帽子戴上。「再見,費爵爺、費夫人。如果我幫得上忙的話,一定要來找我。」

    伯倫只生氣地點點頭,未作回答,便跟在兩個男人後面走出客廳。

    巧琪僵在原處。她聽見腳步聲消失,然後是大門關上的聲音。她突然覺得筋疲力盡,再也沒有力氣生氣、害怕或是反抗了。然而她不能就這樣躲回房間,她還必須面對伯倫。

    她抬起頭,知道他已經回來了,正站在門口看她。他的表情凝重,眼神無從瞭解。她但願能夠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就好了。

    這時他朝她走來,在數尺外停下。「他們走了。」他說道。

    「伯倫……」她的聲音發顫。

    「嗯。」

    「相信我。」

    他沒有回答,反而將她擁人懷中。

    巧琪知道他之所以沒有開口,是因為無法提供她所希望的答案。和她尋求的信任相較之下,他的溫柔似乎只是甜中帶苦的替代品。

    幾天以後,伯倫在早餐桌上注視著巧琪。每當她望著他的時候,他便看見藍眸深處的悲傷,她父親的冷酷傷了她的心,而伯倫又不知如何彌補。這幾天來他對她特別溫柔,試著在言行舉止中表現自己的柔情和體貼。可是情況毫無變化,她仍然退避著他。她溫馴且隨和,好像害怕不小心會冒犯了他似的。

    兩人間的疏遠對伯倫所造成的傷害,多過他所願意承認的程度。他對她、對他倆,曾存有很大的期望。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突然爆發的力量,想看她赤足在雨中奔跑。他但願能帶她返回橡木園,回到兩人在田野間馳騁的悠閒時光。

    然而他們即將前往的並非橡木園。「我收到祖父的信,他希望我們回霍克林去。」

    巧琪抬起頭。他在她迅速掩飾之前,看見她臉上橫過的恐懼。他能怪她嗎?她怎麼想回霍克林?

    「動身之前,我還有幾件事要和律師處理一下。你何不帶茉莉去購物?你已經差不多一星期沒出門,也沒接見訪客了。」

    「我不想見陌生人,」她悒悒地答道。「我也不需要再買衣服。」

    伯倫的口氣因挫折而嚴厲起來,他起身把餐巾扔在盤中。「那你就到公園裡去騎騎馬吧!出去呼吸點新鮮空氣。」

    「如果這是你的希望的話,伯倫。」

    「這正是我的希望!」他轉身大步走出餐廳,與其說是氣巧琪,不如說是氣他自己。他抓起外套和帽子便出門去了,選擇步行至律師處,而不坐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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