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頁 文 / 蘿拉·派克
她走到梳妝台前拿起鍍銀邊的髮梳,「小姐,我幫你梳頭,好嗎?」
「好啊。」琴娜換上一襲淺黃色的衣衫,「麻煩你先替我扣上背後鈕扣。」一轉身,琴娜瞧見羅太太正在細細打量那柄梳的背面,不由得臉色大變。
「好漂亮的梳子。」羅太太抬起頭來,「這是皇族的徽記,對嗎?是別人送給你的禮物?」
「是家裡留下來的紀念品。」琴娜說道,並動手鈕扣,藉以掩飾自己的震驚。先是侯爵、現在又是這位羅太太,琴娜怪自己為何沒早把那柄梳子妥善收好。「我們雖然稱不上是富裕之家,但卻還有幾門貴族親戚。」
「真是好命。」羅太太再度要量手中的髮梳,「府上的親戚貴姓?露薏小姐也許認得他們。」
「我並不這麼認為;不過,有機會我倒可以問問她。」琴娜轉過身以背對著羅太太,「麻煩你,好嗎?」
「當然沒問題。」羅太太將髮梳放下,動手替她扣上剩餘的鈕扣。只不過,她還不死心。「小姐,你的身材真好,想必不乏追求之士,有沒有特別要好的呢?」
琴娜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囉唆。「很抱歉,我恐怕要失望了,我沒有要好的男朋友,連一個都沒有,我覺得這樣很好。現在,麻煩你去告訴露薏小姐,說我馬上就下來,謝謝你。」
「小姐,你的頭髮怎麼辦?」
「我自己可以處理。」琴娜搶在羅太太之前拿起梳子。
「好吧。」羅太太已別無選擇,心裡卻已將自己所見到的片段組合起來。一名年輕的女子隻身出門,沒有隨從,也沒有親,她擁有不少昂貴的東西,並接受男士的邀請住進他的家。根據這些現象,羅太太非常篤定地判斷,衛小姐一定就是侯爵的情婦!
琴娜來到樓下時,發現男士們都不見蹤影。
「請進,衛小姐。」露薏招呼道,「想必你已看出來,我們被拋棄了。那些紳士們急著去欣賞史伯爵的新馬車,所以都沒有過來。」
琴娜露出自己最迷人的笑容,並在椅中坐下,「男士們就是喜歡這些東西。」
「我倒認為麥斯表哥是利用這個理由做藉口。」黛雅一臉頑皮的神情。
「哦?」露薏似乎若有所思,「你認為侯爵為什麼要設計將他們帶開呢?」
「以便能痛痛快快在罵他們一頓呀!你是知道的,麥斯表哥一向強調禮貌和規矩。我敢打賭,奇爾的耳朵的會紅上一個禮拜!」
侯爵為了什麼不高興呢?」琴娜一面叉起面前的酥派,一面問道。
「當然是因為他們所談的賭注嘛。我原本以為史伯爵和我哥哥這一趟來,純粹是為著要搗侯爵和露薏的蛋。「直到史伯爵方才在大廳說出賭注的事,我才知道原來背後還有這一段事。」她朝露薏愉偷瞄一眼,然後對琴娜說道,「露薏有沒有告訴你,史伯爵曾經有意想追求她?」
「黛雅!」露薏氣得漲紅了臉,「史伯爵從來沒有表示過。」
黛雅雙唇作出一個「喔」的形狀,「露薏,你可真會演戲!明明是你自己告訴我的,說他寫情詩給你——」黛雅突然意識到自己在說些什麼,頓時住口,一張臉漲成紫紅色。「呃,一請原諒我!我不是故意要……」
露薏的雙唇直發抖,「早知道你是一個這麼不可信賴的人——」她激動得說不下去,因而猛然站起身,「我已經吃飽了,想回房去繼續寫信。衛小姐、黛雅,我先告退。」
「正好相反。」琴娜以溫和的語氣說道,「我覺得你的言行很有貴族風味,和社交圈裡的人是一樣的。」
黛雅中不笨,當然聽得出來對方是在說反話。只不過,她不像露薏那般容易衝動以及情緒化。「衛小姐,你和麥斯表哥很像,訓起人來絲毫不帶髒字,被訓的人甚至都還不知道自己被挖苦了。
琴娜放下刀叉,然後抬起頭望著坐在對面的這名少女,「黛雅小姐,如果我有失言之處,還請見諒。不過,你的個人興趣與我無關,我也沒有資格批評。」
「我知道關於你的事。」琴娜驚訝的眼令黛雅禁不住感到一股寒意自背脊升起,那一對綠眸像是能著穿她的靈魂。「從我來到這裡以後,露薏一直都在談你,你認為你很了不起。」
「我認為露薏小姐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如果硬要說她有何缺點,只能說她太輕易稱讚別人。」
「不錯,而且,她不懂得為自己爭取。她說你鼓勵她,而且你很瞭解她。」
「我幾乎算不上認識她。」
「但是,她對你卻無話不說,這是她自己告訴我的。」
「黛雅,你繞了一大圈,究竟想要說什麼?」
黛雅的臉頰頓時一紅,但她沒有退縮。相反地,她傾身向有壓低嗓門說道:「你應該看得出來露薏有多愛史伯爵。」
這一回,輪到琴娜瞳目結舌。「你一定是弄錯了。」她半晌後才總算開口說道,「露薏小姐非常敬重侯爵。」
「我們大家也都一樣。」黛雅說,「麥斯——你或許留意到,我從不在他面前直呼其名——確實值得受人敬重。但是,有誰會願意嫁給一個如此一板一眼的人呢?」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琴娜很小心地說道,心知來來去去的下人很有可能會於無意間聽見她們的談話。「侯爵不論定到哪裡都受到尊敬和推崇——甚至在國會中也不例外,露薏小姐因此更有理由珍惜他們的婚約。」
黛雅微微一笑,「話是不錯,但前提是她的心裡沒有別人。」
琴娜知道對方指的史萊利。「但是,如果這位先生也對她有意,一定會登門求親的呀!」
「不,他沒有,到如今卻是為時已晚!」黛雅的語氣聽起來似有不屑之意,「他聽見露薏訂婚的消息後跑來找奇爾,我當時便告訴他,我實在很氣他。他對自己和露薏的感情一直很有把握,因而以為露薏會耐心地等他。他原本打算在社交季進入尾聲時,便向露薏求婚。可惜的是,他並沒有把心裡的打算告訴露薏。男人唷,有時候就是這麼死腦筋。我若是遇見心愛的對象,才不會等到他鼓足勇氣來求親。我會一把抓住他的衣領,逼著他向我爸爸提出求婚的事!」
琴娜只是笑一笑,「擁有這麼兩位出色的追求者,露薏小姐實在很幸運。不地,我相信,侯爵對她的愛,一定不會輸給任何人。」
「你真的這麼認為?」黛雅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我雖然很愛他,但卻絕不會嫁給一個擁有這麼多美德的人,否則,生活多乏味呀!」
「黛雅小姐,我認為我們應該趕快吃完午餐,否則飯菜都要涼了。」琴娜拿起刀又,心裡卻忍不住在想,露薏和黛雅都錯看了麥斯;他並非一尊冰冷的雕像、或者高不可攀的聖人,他也是一個有血有肉的男性;這一點,琴娜相當清楚。
第六章
「只不過是開個玩笑,你何必那麼認真呢?」午餐後,史萊利在書房裡檢查他的獵槍。
「不准你在我未婚妻面前再談論這件事。」麥斯將自己的槍翻轉過來以測試它的平衡度,「據我所知,你並不是很喜歡安斯白瑞伯爵這個人。」
「那個爛傢伙!他打牌作弊也。」奇爾說道,他正坐在爐邊一張椅子上。「就是他死之前的一個星期,我才輸給他一百五十鎊。這老小子居然不等到我有機會把錢贏回來之後再死。」
「我早就警告過你。」麥斯說。
「凡是你認為不對的事,你一概都會警告。」奇爾說,「幸好我還算有點腦子,多數的時候都沒聽你的。」
三人頓時大笑起來。
「我為自己在女士面前出言不遜而道歉。」史萊利說道,並輕輕一搖頭,「我真的不是有意要令她們難堪。」她朝奇爾擠擠眼,「畢竟,只有心術不正的人才能參與其事。」
「對了,賭注一事是誰開的頭?」麥斯以不經意的口吻問道。
「胡伯爵的表弟布柏西。」
麥斯挑起一道濃眉,「姓布的?我早該猜到才對,他一向就是跟在凌哈利身後的馬屁精。」他將槍枝小心地倚放在書桌邊,「你們可曾想過,布柏西這個小小的玩笑可能會造成多大的傷害?」
「我們並沒有意思要傷害任何人呀。」奇爾說,「我聽說,那位小寡婦是個美人胚子;而且,根據布柏西的說法,她對任何男人都來者不拒。」
麥斯恨得直磨牙,他很想想像安斯白瑞這位小寡婦是如何的「來者不拒」。自從離開她的懷抱之後,麥斯幾乎無法思考任何事情。但是,布柏西如何知道她真具有這種特質呢?心裡想著,麥斯不知不覺地便說道,「你又怎麼他所言不假?」
「大家都說,他曾經是小寡婦的入幕之賓。」史萊利以俏皮的口吻說道,完全沒有留意到好友突然轉為陰暗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