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雷貝嘉·派絲琳
他看著她把麵包塞進嘴巴。象牙色的麵包屑沾在她玫瑰色的唇瓣上,有一會兒,他無法將自己的目光自她柔軟的唇瓣移開。
「做什麼決定?」
「決定你是好人還是壞人啊!因為你和我得在一起一陣子,所以,我需要搞清楚這一點。如果你是好人,很好;如果你是壞人——唔,我想那也沒什麼關係。我沒有什麼資格批評別人。只是我喜歡先搞清楚,如此而已。」
有一瞬間,他納悶著她會決定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可是當他逮到自己這樣想時,他握緊拳頭。
「我才不在乎你怎樣想我,璐茜亞。你有我想要的東西,而我有你想要的東西,這就是我們的關係。一旦我們兩個人都達成目的了,我們就分道揚鑣。可是當我們在一起時,你最好牢記我從未跟任何人一塊旅行。我不習慣有人陪伴,而且我壓根不想要你的陪伴!」
她舔掉嘴角的麵包屑。「哈,可是我陪定你了。」
他邊用手指爬上頭髮,邊納悶這世上是否有任何辦法能夠嚇唬這個三八婆。
他拱起一道濃眉。「你說你想瞭解我,想決定我是壞人抑或好人。好吧!璐茜亞,我就成全你。」
他將雙臂交抱於胸前。「在抵達海姆雷特之前,我射殺了一個人。他沒有武器,但我還是宰了他。」
璐茜亞瞅著他。他的姿態平靜、放鬆,他的眉毛拱起的方式讓她覺得他認為自己的話很無聊。可是在審視他那對漆黑的眼睛之後,她察覺到了截然不同的感情——他的眼底潛藏著悔恨。
她心不在焉地把玩著自己的裙擺。「他一定做了什麼非常糟糕的事。」
聖提雅各垂下肩。她怎麼猜到的?事實上,那個沒有武裝的男人先是搶劫了一名老婦人,然後又企圖勒死她。當聖提雅各撞見那一幕時,那名老婦人已經快斷氣了。唯一能拯救她的辦法就是射殺那個男人,可是,事後聖提雅各仍然覺得很難過。
他對璐茜亞皺起眉頭。「我還曾經殺過一條狗。」
璐茜亞微微地倒抽一口氣。「噢,真是悲哀。」她囈語道。「它瘋了嗎?」
聖提雅各睜大眼睛。該死,她是如何猜到的?
「不,它沒有瘋!」他撒謊道。「它吠得太大聲了,所以我就射殺他!」
璐茜亞爆笑出來。「你真不會撒謊,聖提雅各!你才不會因為一隻狗吠得太大聲而射殺它!你喜歡動物。你對你的馬好甜,而且你一直在忍受角角。另外你知道嗎?稍早,我看到你特別繞過那隻小兔子;它在吃那種漿果,你不想驚擾它,便故意讓你的馬兒繞過它。像你這樣的男人是不會隨便射殺一條狗的。」
「我……去你的!你——」
「喏!你是一個殺手,聖提雅各,miss004道你佩帶的那些槍不是為了裝飾。」
「璐茜亞——」當他感到有某種東西在摩擦他的腳踝時,他煞住話。
他低下頭,看到尼尼,那隻貓銜著一隻黑色的大甲蟲。
「哇,看看這個,」璐茜亞笑瞇瞇地說道。「寶寶帶了一份禮物給你。當它喜歡某個人時,它就會這樣做。當然,天曉得它到底是看上你哪一點。你一直大呼小叫的。收下那只甲蟲吧!聖提雅各。」
「我不要。」他踱離尼尼,當那隻貓跟上他,並且繼續用身體摩擦他的腿時,他拉長臉,「告訴它我不想要那只該死的蟲子!」
璐茜亞吃掉一片乳酪。「如果你不收下它,會傷害到尼尼幼小的心靈的。我勸你最好坐下去,告訴它你從未收過這樣好的禮物。」
聖提雅各已經有許多年沒有收到禮物過,不過他死也不要從一隻貓那裡收一隻死掉的甲蟲!
「當然,你大可射殺它,」璐茜亞快活地建議,「就像你對付那條吠得太大聲的狗那樣。」
他射給她凌厲的一眼,然後踱離那只糾纏不休的貓。他撿起璐茜亞的食物袋,在裡頭找到一隻棕色的酒瓶。
「這是威士忌嗎?」他問。
她點點頭。「一個流浪的水手給我的。」
聖提雅各檢視那酒瓶,然後他注意到尼尼已經停止嘗試送那只甲蟲給他。此刻,那隻貓正在大肆享受那刻有它名字縮寫的盤子裡的乳酪跟火腿。
「當我覺得阻喪的時候,我就喝那瓶威士忌。」她解釋道。
「阻喪?這是什麼意思?」
「你從來沒有聽過這個字嗎?聖提雅各,它的意思就是一個人覺得很消沉嘛!」
她看他的模樣活像他是全世界最笨的人似的。
「那個字是『沮』喪。」
「是嗎?唔,管他的。總之當我覺得沮喪時,我就喝那瓶威士忌。」
覺得沮喪,聖提雅各暗暗在心中重複這句話。哈,他今早絕對是夠沮喪的了。他撬開瓶塞,把酒瓶湊到嘴邊,猛灌一口。
灌滿他嘴巴的是他這輩子所嘗過味道最恐怖的威士忌。被嗆到的他扮個鬼臉,打著哆嗦,立刻將那口酒吐出來。
「哦!天啊,這是什麼威士忌?它喝起來簡直就像毒藥!」
她嚥下嘴巴裡的火腿。「它不會毒死你的,不過我相信它可以幫你除掉肚子裡的寄生蟲。」
「幫我除蟲?」他閉上眼睛,祈求上帝賜給他耐心。「上車吧!我們要走了。」
「可是我還沒有吃完我的——」
「如果你以為每次你的肚子一叫,我就會讓你停下來野餐,你最好重新想想。學著邊旅行、連吃飯。現在快上車。」
「不。我聽人說在動來動去的時候吃東西是會消化不良的。我才不要——」
「上車!」
憤怒撕扯著璐茜亞。她決心要讓這個霸道的槍手瞧瞧老是咆哮是沒有用的。於是,她平靜地撕下一小片乳酪,慢條斯理的把它放到她的舌頭上,再花了將近一整分鐘的時間來咀嚼、吞嚥它。她繼續以這種速度吃東西,看到聖提雅各眼中燃燒著熊熊的怒火,她強迫自己忍住笑意。
聖提雅各盡量地按捺住自己的脾氣,但是當他看到她檢視著一片火腿,彷彿無法決定是否要吃它時,他爆發了。
「照這種速度,在你吃完早餐之前,晚餐時間就會列了!現在快上你那輛不三不四的牛車,我們要出發了!」
她滾動眼珠子,誇張地朝他眨眨睫毛,然後才慢吞吞地把桌巾、蠟燭、餐盤跟食物袋收起來。
「走羅,毛球!」她呼喚尼尼。
它沒有出現。
她轉向聖提雅各。「我猜它大概又迷路了。它可能要好幾個鐘頭以後才會回來。也許要好幾天。搞不好要好幾個禮拜。」她知道她快把聖提雅各逼向極端,但她就是忍不住想逗他。「對,有的時候小飛毛腿就像摩西那樣慢吞吞的。
「你知道摩西真的是個慢郎中嗎?」她問。「我從來沒有進過教堂,不過你知道嗎?有一次我聽到一個遊方牧師在街上布道。唔,他說摩西在曠野漫遊了四十年。他可真會閒晃蕩,對不對?」
聖提雅各可以感到自己的臉因為憤怒而扭曲。「璐茜亞——」
「你有沒有上過教堂?我想上,卻總是找不到一間歡迎我的教堂。這真是不公平。我好像曾聽說一則關於一個差點被人丟石頭的妓女的聖經故事。或許我就是從我剛才告訴你的那個遊方牧師那裡聽來的。我猜如果我敢踏進教堂,就會受到這樣的對待。你有沒有聽過那則故事?它的結局怎樣?那個妓女真的有被人丟石頭嗎?」
聖提雅各很想撿起一塊石頭,看看這一招是否終於能嚇到璐茜亞。可是他領悟到那樣做徒然浪費時間,遂放棄了這個念頭。
「找回那只殺千刀的貓,否則我們就撇下它出發!」
她揚起一道黃褐色的秀眉。「沒有毛球,我哪兒也不去。而且我很清楚,沒有我,你絕對是哪兒也別想去。」
「你——」
「你知道嗎?對於一個想催促我快點的人而言,你卻一直把我扣在這裡,東拉西扯個沒完,你不覺得你太矛盾了嗎?現在我得去找毛球了,否則我們永遠也到不了巖泉。」
當她開始四下搜尋,並且呼喚那隻貓時,聖提雅各陡地摘下自己的帽子,踱回到他的馬旁邊。他倚著那匹大黑駒,同時瞪著璐茜亞的一舉一動。
聖提雅各的腦子如何命令他,他就是無法將自己的目光抽離那景象。哦!天啊!那女孩有一頭美麗的長髮。它閃閃發亮,幾絡鬈發不斷地刷過她纖細的腰肢。在他能阻止自己之前,他已經開始在幻想那柔軟、濃密的髮絲攤布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纏繞住他的背,與滑過他的指縫會帶來什麼樣的感覺。
一股倏然竄起的慾望火焰舔向他,緩和了他對璐茜亞的震怒;雖然她確實可惱,但是,她是一個可惱的美人。雖然他的理智,連跟這個常教他暴跳如雷的女孩做愛的可能性都拒絕考慮,然而他的肉體的每一個細胞卻都渴望跟她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