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若瞳
「不為什麼,就是愛他!」嫿姮鬆手,嬌顏上浮是憔悴。
「他愛你嗎?」
空洞一笑,嫿姮損唇。「他若肯施捨一點感情給我,我也不會痛苦了。」
「嫿姮,不要再自討苦吃,做你該做的事吧!」
嫿姮咬緊下唇,思緒回到了十二年前。
她只是一個不知人間煩憂的小女孩,雖然家境說不上富裕,倒也衣食無缺,一切的導火線都是那名在廟前擺卦攤的槽老頭。
年代已經久遠,她的印象有些模糊,依稀記得他留著白花花的鬍子,芝麻綠豆般的小眼睛,老是掛著不討人喜歡的笑容。那時最疼她的娘親就是牽著她的手來到那個掛攤算命,而她美好的日子全在他的一句話後全然瓦解。
徹底的毀滅。
「她……她是妖女……是妖孽……」永遠記得老頭厭惡地拿枯瘦的手指著她的鼻尖。
「她會禍國殃民,大漢會滅在她手裡。」
就是那句不負責任的話,她的世界崩塌了,她被放逐,因為,她的父母承擔不起亡國的罪孽。
所以——她恨!
既然隨隨便便斷定她的一生,她就真的毀了這個亂世。
寧可我負天下人;也不願天下人負我。
「嫿姮,我的話你聽進去沒有?」胡姬輕拍她的臉。
「聽進去了。」回想從前,她冷靜下來,這世上欠她的尚未討清,怎麼能牽扯兒女私情。
他愛,也罷;不愛,也罷。
她的心已經死了,早在十二年前,被她絕情的雙親親手扼殺。
「你離開江夏,不是毀了你自己的計劃?」胡姬見她心情稍稍平復,開口問道。
「不會,」絕美的臉上揚起孤絕的笑。「他們近日會和曹軍交鋒,我有他們一切的軍機資料。」
胡姬不安地蹙眉,她不喜歡她的語氣。
「我會去見曹軍的主帥,既然色誘不行,我就用這雙手親自結束他。」她冷冷地回答。
就算賠上自己一身清白也在所不惜。
這一路行來,他的右眼皮直跳。
文韜望了望一臉陰鷙的墨霽,搖頭歎息。
他明明看過星象、卜過卦,一切應該在他掌握之中,為什麼心中沉甸甸像壓了塊大石?
「墨將軍,」他打破沉默,最近墨霽安靜得有點可怕,有種風雨欲來的味道。「麻煩你帶兩百輕騎到前方探探路。」
墨霽頷首,回頭召點兩百人馬。
文韜叮嚀道:「墨將軍請小心行事。」
「末將明白。」墨霽回道,冷不防皇甫滅也插進話。
「我也要和墨將軍一起去。」皇甫滅扯開大嗓門。
「皇甫將軍不等墨將軍回來?」以皇甫滅衝動的性子怕會壞了大事。
「不!」很乾脆的一個字,也打斷了文韜所有要勸說的話。
「好吧!」現在不答應也不成了,文韜再三囑咐。「皇甫將軍去也無妨,但是千萬記住,無論如何別擅作主張。」
「末將明白。」皇南滅眉飛色舞,當下也帶領兩百輕騎放馬奔去。
瞅了一眼憂心忡忡的文韜,墨霽慢吞吞的接話。「我會盯著他。」
文韜欣慰地頷首。「有墨將軍這句話我放心多了,因為皇甫將軍衝動的個性實在讓我提心吊膽。」
墨霽不再言語,他韁繩一抖,尾隨皇甫滅離去。
前方是片一望無垠的大草原,靜得有些詭譎,微風拂過嫩綠的青草引起一陣眩目的波浪。
「怎麼一個人影也沒有?」皇甫滅喃喃自語。
這兒位處丘陵,剛好把他們的行蹤給遮住,是個不錯的觀望地點。
墨霽蹙眉,皇甫滅說得沒錯,這兒應該有曹軍駐守才對,如今不見任何風吹草動一定有問題。
「有人過來了。」皇甫滅壓低音量。
遠方,約一千餘人的士兵緩緩步行而來,高高的旌旗飄蕩,是曹軍沒有錯。
皇甫滅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他們人可真少,是不?」他試探性地問。
冷淡地瞥他一眼,墨霽沉靜的回應:「文先生有交代,不能輕舉妄動。」
「可是……」皇甫滅不甘心地辯解道:「我們現在衝下去一定可以殺他們個措手不及,大挫他們的銳氣,這何嘗不是大功一件?」
墨霽不為所動的聳聳肩。「是否有軍功對我並不重要,一切可能會傷害主上的事我絕不嘗試。」
皇甫滅瞠目結舌。「你在尋我開心吧?」
墨霽緩之又緩地搖頭,再次估量地勢後,示意士兵可以回軍營了。
「我遵照文先生的吩咐。」
「不行!」皇甫滅猛然站起。「不管你怎麼說,我絕不能讓他們活著離開。」
墨霽伸手虛擋,俊臉閃過一絲不耐。「文先生說過不准輕舉妄動。」他語氣加重。
皇甫滅冷笑。「那是他不清楚這裡只剩小貓兩三隻,不然也會叫我們發動突擊。」
「你要違背軍令?」墨霽沉聲問道。
「我只是要給曹軍下馬威而已。」皇甫滅靜靜看了他半晌,反身帶著三百輕騎衝下山陵,撲向那群反應遲鈍的曹軍。
墨霽眉宇深鎖,他答應過文韜別讓他闖出大禍,現在他冒然攻擊,希望別壞了文韜的計劃。
既然答應的事,他拼了命也會做到,這代表——他也必須陪皇甫滅放手一搏了。
低低詛咒了聲,墨霽率領剩下的兵馬撲向草原。
甩掉劍上的血珠,陰驚的眸環顧四周。
他不該陪著皇南滅衝下來,現在中了埋伏,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
長劍寒光一閃,他手起刀落又砍殺一名不知死活的曹軍。
原本的百餘輕騎已死傷殆盡,只剩下寥寥無幾的兩三人在苦撐。而罪魁禍首皇甫滅不知所蹤。
一聲叱喝從不遠處傳來,墨霽一夾馬腹奔向聲音出處。
他猜的沒錯,是皇甫滅!
和他交手的是一名白衣女子,白色素綾看似沒有殺傷力,但每每一碰觸到地面都捲起不小的煙塵。
只是微微閃神,白色素綾擊中皇甫滅,高大的身軀朝後飛跌。
墨霽眼明手快地扶住皇甫滅,鷹目炯炯地盯著白衣女子。
「你沒事吧?」墨霽問道。
「小心!」皇甫滅抹去唇邊血債。「她會使些見不得光的手段。」
墨霽性感的薄唇勾勒出一抹笑痕。「我明白了。」
白衣女子用白布半遮面,只露出似曾相識的眼眸,當她看見墨霽,纖細的嬌軀微微一震。
墨霽瞇眼,這女人好像在哪兒見過,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她已經犯了他的大戒!
殺無赦!
青撕裂空氣發出刺耳的聲響,墨霽招招狠絕地攻擊白衣女子,她身形優美地一飄,輕而易舉的退出他勢力範圍,素綾不甘示弱的反擊。
墨霽用劍阻擋住白色素綾,心中一動。
這個動作,是如此的眼熟,他在「她」的身上看見過。
雙方你來我往、見招拆招,瞬間已交手了數十回合,白衣女子漸漸處於弱勢,空中傳來一陣笛嗚,她虛晃兩招,轉身沒入樹林。
「別想跑!」墨霽奮起直追,他想要一探究竟,白衣女子究竟是不是「她」?
倏地,白衣女子腳下猛然一頓,她朝他飛撲過來,玉手將他震退三步之外。
一隻金色箭翎從樹林中激射而出,穿透白衣女子的左肩牢牢地釘在樹幹上。
白衣女子悶哼,重重跌坐在地,蒙面的白紗飄落,露出精緻無瑕的絕美容顏。
「是你!」墨霽心中像被重擊,他複雜地望著她。
倘若嫿姮沒有推開他,那只箭翎穿透的應該是他的胸膛。
她……又何苦救他?
他收劍入鞘,走近失去血色的嫿姮。
凝重的空氣在兩人間緩緩流動,嫿姮仰首望他,眼底是藏不住的悲傷。
良久,她搖頭。
「你走吧!」鮮血染紅了白衣,那情景,就像第一次遇見她那般。
「你的傷還好吧?」他澀澀地問,現在是殺了她最好的時刻,但他不想、也不願。
淒涼地一笑,嫿姮搖搖晃晃的起身。「不勞你費心,我死不了的。」
墨霽偏過頭,不習慣她對自己疏遠的口氣。
「這是你設下的陷阱?」他問。
「沒錯!重挫你們蜀軍的精銳!」她話裡帶著不易察覺的怨恨。「我說過,當我再回來,我一定會取下劉備的項上人頭。」
墨霽手重新按上劍柄,黯黝的眸蒙上殺意,他冷冷地道:「你很聰明。」
「可惜我千算萬算,竟沒料中你的出現。」嫿姮空洞地笑。
因為他,她所做的一切注定不圓滿。
一陣劇痛襲來,嫿姮腳步虛浮,她踉蹌。
墨霽抿緊唇,壓下扶她的衝動,他略帶深意地看她一眼,掉頭走開。
「我欠你的命,我現在還給你!下次戰場上相見,我不會放過任何殺你的機會。」
嫿姮雙手緊握成拳,美眸牢牢盯著他的背影,淚珠不爭氣地一顆顆往下掉。
是她沒志氣,人家都已撂下狠話,她還是一廂情願的——愛他。
愛,若真能說放就放,就不是愛了吧!
蜀營文韜細心地替皇甫滅包紮傷口,他放下手中的金創藥開始收拾藥箱,他緊蹙著眉,對他們違令之事未置一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