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若瞳
「你知道他是誰吧?」好聽的聲音幽幽一歎。「他是你的敵人啊!蜀國最驍勇善戰的驃騎將軍,他不會有心在你身上的,你和他不會有好結果。」
可是……她愛他……「愛他有用嗎?愛上不愛你的人最痛苦、愛上不該愛的人是罪孽!嫿姮,記住你的天命吧!你是上天命定的天女,為天理延續降世,人世間的愛恨與你無關吶!又何必把惹自尋煩惱呢?」
人不染風塵;風塵自染人,情——能斷,是否就能消除這無邊的苦楚?
「沒錯!這樣想就對了。」
聲音不再繼續,嫿姮從夢中驚醒。
冷汗浸濕了被褥。
「醒了!文先生,小姐醒了。」侍女雀躍的道。
文韜靠近她,表情高深莫測。
「小樂,去煎藥!」他吩咐。
侍女小樂應聲,走出房內。
「你不用救我的,我死了,你們倒輕鬆。」嫿姮倦極,她閉眼。
「若能不救你,我也不會救你。」他微笑。
嫿姮不願再探究他話裡的意思,頓了頓,她問道:「誰救了我?」
「小樂。」
心,又沉了幾分,他真狠心,見她落水還真能見死不救。
這樣的男人,愛上了是自己的不幸吧!也罷!反正她累了,一切都無所謂。
「是劉備要你救我?」聲音有些乾啞,像有硬物哽在喉間,吞不下也吐不出。
沉思了會兒,文韜搖搖頭。
「不是!」
唇瓣嘲諷的一彎,看來是身為大夫的悲憫心腸在作祟了。
「你休息一下吧!」見她不語,文韜起身。
「天命……不能變?」嫿姮遲疑地問。
文韜訝然回首,他蹙眉。「通常是不行。」
「你知道我是誰?」眸光微黯,她慘白一笑。
「滅國妖女。」他氣定神閒地道。
嫿姮不想爭論滅國妖女與滅國天女之間一字的差別,她的心好痛,墨霽應該也知情了吧!
「你要怎麼對付我?」嫿姮有一股大笑的衝動,她的命多坎坷啊!好不容易戀上一個人,卻只有半途腰斬的份。
沒有人支持她,一個也沒有。
文韜深思,他清清喉嚨。「你擔心的是墨霽吧?」
像被針刺到一般,□冷下臉。「我累了,請你出去吧!」
「不敢面對?」他輕歎。「你們不該相識的!」
嫿姮閉上眼,任淚水狂奔。
不錯,如果能選擇,他們是不該相識。
文韜看著她半晌,終究沒說出口。
拜託他救她的,不是別人。
是墨霽。
夜深,劉邸卻大放光明,一為慶祝嫿姮身體痊癒,也為慶祝明日出征一帆風順。
墨霽冷眼看著嫿姮巧笑倩兮的偎在主上身旁,像千萬隻螞蟻啃蝕胸口,說不出的難受。
「墨霽,」皇甫滅替他斟滿酒。「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就算戰死沙場也無所謂啦!」
墨霽不動,眸光變得黝合。
「皇甫將軍,」宇文決深知墨霽滴酒不沾的習性,他盡責的阻止。「皇甫將軍若要喝,小人先干為盡。」
「無妨,」墨霽伸手按住宇文決的酒杯。「皇南滅,你我在戰場出生人死多年,我從未和你喝過酒,這一杯,墨某先干了。」話落,一昂首,杯內的酒液涓滴不剩。
「爽快!」皇甫滅撫掌大笑。「早知道你那麼好酒量,說什麼也要和你喝上一杯了。」
墨霽淡笑,目光卻飄到三分醉意的嫿姮身上。
酒意染得她雙頰酡紅,像熟透的蘋果嬌艷欲滴,她燦笑如花,捲走在場大部分男人的心神。
驀然,嫿姮回首與他凝眸相望。
視線在空中交過,炙燙彼此。
墨霽狼狽的移開目光,又是狠狠地喝下杯中的酒。
「皇甫將軍,」墨霽神情難測,他笑。「這樣一杯一杯喝有何樂趣可言?不如咱們一次就喝一大壇。」
皇甫滅一愣,旋即頷首。「好!當然好!」
墨霽回頭,目光故意越過嫿姮停在字文決身上。「拿酒來。」
宇文決飛快的抱回兩大罈陳年燒刀子,墨霽肯喝酒已經是破天荒的大事,更何況現在是大壇大壇的喝?
巨掌一拍,墨霽撕開酒的封臘直接引壇就口。
「好啊!墨將軍好酒量!」四周的人開始鼓噪。「喝!喝!喝!」
一切都落在文韜眼中,他微乎其微的輕歎,是孽,躲不過啊!
嫿姮黯然,她覺得再也裝不下去、扯不出笑臉來,他的一言一行全是衝著她來的。
少了他,一切都索然無昧。
她托病退場,遠離傷心地。
夜風徐徐,吹散不少酒意,嫿姮信步走到後院,晚風夾帶花香,說不出是什麼香味,卻覺得十分好聞。
寒了心的人,還是最適合寂靜吧!
「天那麼黑,你不怕嗎?」墨霽的聲音隨著風襲來。
嫿姮一震,飛快的看向來人。
夜色遮去他大半的表情,純屬男人的氣味參雜淡淡酒香扣人心弦,墨霽掛著笑,卻顯慵懶。
他緩步逼近,將她困在樹幹和他之間動彈不得。
風在吹,樹葉沙沙作響。
「你……身子好點了嗎?」薄唇如此貼近她,嫿姮只要抬頭便會碰觸。
「好與不好……你會介意嗎?」嫿姮掩不住話裡的苦澀。
墨霽沉默,其實他何嘗不想救她,只不過……他不能。
他是蜀國堂堂的驃騎將軍;她是天意所指的滅國妖女。兩人的對立如同水火不能同處。
「如果你不是你該有多好?」墨霽低喃,如絲的嗓音撩撥她每一寸神經。「我就不用有那麼多顧忌。」
「我若不是我,你……肯愛我嗎?」嫿姮抬頭,卻被他狠狠地攫住唇。
似火般的貼合,墨霽吞下她所有的未完的話語,大手支撐她的後腦,彷彿要吸取她的靈魂般輾轉蹂躪她的雙唇。
舌尖撬開她齒間,深刻靈活地探索,擷取她的芬芳,用力地像要把嫿姮揉入骨血裡。
喝了酒的他暫時失去理性,褪下所有冰冷的假面具。
至少,現在的他可以拋去一切顧忌。
「墨……墨霽。」小手無力地撐在他胸前,嫿姮暈眩,她深愛的男人對她也是有感情的嗎?
細碎的腳步聲殺風景的響起,墨霽一震,推開懷中的女人。
他做了什麼?
只不過幾杯黃湯下肚,他身藏體內的劣根性又蠢蠢欲動?
忘記自己該肩負的責任!
「滾!」強忍心中悸動,他咬牙低吼,不願抬眼看她。「滾得越遠越好。」
嫿姮不敢置信,怎麼一轉眼他又恢復殘忍寡情的模樣。
「我叫你滾你沒聽見嗎?」他提高音量。
滿腹委屈瞬間爆發,嫿姮含淚指控。「你我的身份對立並非我所能決定,你何必這樣對我?」
墨霽倏然回眸,眼底一片湛寒。
「想想你自己的身份,身為以色誘人的滅國妖女,試問,我又怎會愛你?」
一句話打碎她所有愛他的心,心寒了,只剩下千瘡百孔。
「我明白了。」嫿姮突然笑了,笑得空洞。「原來是我自己傻,自作多情,虧我為了你一次又一次放劉備一條生路,」笑聲在深夜裡的樹林迴響,淒涼地令人鼻酸,淚珠一顆顆滾落。「早知我在你心裡如此不堪,我又何苦作賤生己,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她凝眸相望。「從此,你最好緊緊看著劉備的項上人頭,因為我不會再因為你手下留情。」
墨霽沉默。「如果你敢動主上一根寒毛,我一定親自取你性命。」他徐緩地道。
是誰說過?薄唇的男人最無情。
嫿姮絕美的容顏頓時慘白,她掉頭沒入夜色中。
留下淡淡幽香。
墨霽佇立原地良久,俊臉上一片漠然。
有沒有動心口說無憑,其實心底一清二楚。
她對他的好,他怎麼可能不知道?只不過彼此身份懸殊,最好都在尚未深陷之前抽離。
拖得越久,傷得越痛!
深深一歎,嫿姮含淚相對的嬌顏刻在他心版上,難以抹滅。
她的苦,他何嘗不知?
第五章
夜很深;風很冷。
嫿姮著朱紅色的大門,單薄的嬌軀不住顫抖。
大門緩緩打開了,前來應門的是侍女小彤。
「小姐!」小彤瞪大眼。「怎麼會是您?您不是……」
嫿姮一把推開她,無法再忍受她猜測的眼神。
「小姐!」小彤跟著她,直到眼睜睜見她將自己關在房內。
「怎麼回事?」柔媚的女聲響起,赫然就是嫿姮昏迷時所聽見的女聲。
「大小姐。」小彤面露為難。「小姐一回來就將自己關在房內,臉色又不大好,所以我……」
被稱為大小姐的妖艷女子頷首,她朝小彤使個眼色。「下去休息吧!小姐交給我就行了。」
「是!」小彤一福轉身離開。
她推開房門,入眼的是立在窗邊的□。
「胡姬!」一見到親人的臉,□撲進她懷裡。
胡姬輕喟,她撫著□柔順的烏絲。「不是警告過你了嗎?你就是不聽。」
緊緊地抱住她,嫿姮搖頭。
「放不下嗎?」胡姬問道。
「放下了,什麼都放下了。」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愛他?」胡姬靜靜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