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任倩筠
「是你?!」
看清來者,句黎湖有著比她更大的驚異,「你?莫非漢朝的公主是……」
話未及出口,只見劉靚訊然而至,見此情景,也是禁不住的驚愕。「你就是單于?」
大喜過望的句黎湖忘了回答,卻沒想到劉靚的話甫一出口,長劍跟著刺來,加上湘綺,一時之間倒令句黎湖難以招架。他不想傷害她們,只能邊擋邊喝止:「喂!你們住手啊!這是幹什麼?」
兩人不回答,只是拚命攻擊,招招皆是狠招,足可致人於死。句黎湖不懂,這絕美的二人為何面露殺機?心思一轉,難道這是漢朝的陰謀,借和親之名來行刺堤曼嗎?這樣一想,他頓時提高警覺,全力應戰。若是如此,那這兩人就不能輕易放走,得活捉起來嚴加審問。
刀劍撞擊聲此起彼落,三道黑影在軍帳中纏鬥不休,這騷動終於引起注意,左骨都侯帶著些許醉意,搖搖晃晃地闖了進來。他一舉掀開帳簾,尚未來得及辨清敵我,便面吃了劉靚一劍,當下雙眼圓睜,不敢置信地悶哼一聲隨即砰的一聲仆倒在地,一動也不動。
句黎湖嘴裡竄出一連串胡語,似是在叫著他的名字,而眼見一員猛將就這樣葬送在劉靚手下,句黎湖心痛之餘,知道不能再心軟,旋即提聲大喊:「來人啊!有刺客備箭!」
匈奴士兵素來有著超強的機動力及戰鬥力,雖然狂歡整夜,但一聽得號令,立即反射性地動作起來,瞬間幾名弓箭手已衝進帳內將三人團團包圍,帳外更是有數百人已進入緊急備戰狀態。
劉靚與湘綺停止攻擊,舉劍環顧四周,眼見帳內外都是彪形大漢,知道自己已難撤退,神色一整,坦然面對。
句黎湖一步步逼近劉靚,怒火在他眼中燃燒,「原來和親是假,行刺是真,這就是你們漢朝的陰謀對嗎?」
劉靚看著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不多作辯解,劍提起便往頸上抹去。
句黎湖早有防範,搶先一步奪走她的劍,並在瞬間將她雙手反剪,面無表情地道:
「你以為我會讓你有機會這樣做嗎?」
「公主!」湘綺心急地下跪求情:「你別傷她,一切都是我的主意,你殺了我吧!別為難我們公主。」
句黎湖看了看湘綺,她的忠心耿耿,豪氣干雲,真是令人感動啊!
「我不會傷她的,我也沒這個權力。我得把她押回匈奴王庭,讓我們堤曼單于來處置她。」
此語一出,劉靚駭然失聲:「你不是單于?」
「是啊!」句黎湖好整以暇地回她:「我不是單于,我是左賢王句黎湖,單于的哥哥。」
她心跳霎時漏跳一拍,腦中閃過一張傲岸的面孔,「那麼——你們單于是……」
「就是那天在漢宮裡差點被你刺死的人。」
劉靚聞言如遭雷殛,腦中作響,一時間竟分不清是喜、是憂,只覺胸中起伏如波浪濤濤。
句黎湖命士兵取來繩索,將二人雙手反綁,以確保回王庭的路上,她們不會再興風作浪。
劉靚早已心緒茫然,任憑句黎湖處置,湘綺則是不忍也苦苦哀求:
「你別綁我們公主,她是金枝五葉,受不起這種侮辱的……」她心疼著,淚水在眼眶裡打轉。
句黎湖心下雖也不忍,只是牧關性命不得不慎重其事。但又捨不得湘綺淚眼汪汪的樣子,只好一再保證,除了雙手不能解開之外,其餘的他絕對以應有的禮儀對待公主。
於是劉靚仍被尊貴的侍奉著,但是只要她一出帳,便有兩名士兵緊緊跟隨,明是保護,實則監視。
隔天一早,句黎湖即下令拔營。往後的日子裡,曉行夜宿,直奔漠北而去。
※※※
這日黃昏,大軍停駐在一片草原上,不出十日,便可抵達匈奴王庭。
趁著士兵忙著紮營備糧之際,劉靚與湘綺來到不遠處的墳地上,遠遠望去,一片寒煙衰草,黃沙滾滾,景象淒涼,正是典型的塞外風光。
劉靚見此,黯然神傷,一股難以抑制的情緒襲上心頭,只覺自己離那個人越來越近,心中有說不出的恐懼。一路上,她無法辨清自己的情緒,乍悲乍喜,似有期待卻又害怕受傷害,起起落落的心情,讓她惶惶難安。如今見這肅涼景象,一舉牽動連日來壓抑的情緒,淚水終於無法克制地潸潸流下。
她傷心極了,不明白命運為何如此捉弄她。
一旁的湘綺見狀嚇呆了,她從沒見公主如此傷心過,還道她是為了身體受困,感到屈辱而落淚,趕緊安撫道:「公主、公主,你別難過,我再去替你求求句黎湖,請他為你鬆綁好不好?」
「湘綺……」劉靚哽聲,「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你讓他們走開。」
「好、好。」邊應著邊轉身叱喝:「你們兩個聽到了沒有?公主說她想靜一靜……」
兩個高大的土兵面面相覷,似是聽懂了她的話,但左賢王的命令是不能違背的,因此仍然站立原地、不為所動。
「哎呀!你們遠遠地看著我們不就行了嗎?真是不知變通的傢伙。去去去,到那邊去!」
她用下巴示約十步距離遠的一塊石堆,兩名士兵互看一眼,再看看眼前梨花帶淚的公主,終於聽話地走到石堆旁,雙眼卻仍是緊緊地鎖在她們身上。
「公主,他們離開了。」
「你也走開。」劉靚已稍稍回復,茫然望著遠方,「我想一個人在這裡……」
「可是……」
「湘綺!」
她厲聲制止湘綺的話,湘綺只好不放心地也走向兩個士兵所在的位置。頰上兩行生氣的淚水流了下來,她怨自己沒能力幫公主解圍,又看著兩名呆若木雞的匈奴兵,越看心裡越有氣,忍不住喃喃咒罵起來:
「都是你們兩個!跟那麼近作啥?讓你們負責監視,又沒叫你們像根柱子似的成天杵在公主兩側,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會有壓迫感啊?還有,為什麼你們的表情總是這樣死死板扳的,沒事就不會笑一笑嗎?你們這樣繃著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還有啊……」
正罵得起勁時,身後冷不防傳來一聲沉喝:「請問你因何事要為難我的士兵?」
湘綺陡地吃了一驚,猛一回頭,直接撞進句黎湖的懷中,那壯碩的軀體籠罩住她嬌小的身子,背後射來的陽光全教他給擋住。
碰了一鼻子灰的湘綺,忍不住哇哇叫了起來:「我說你……你就不會光明正大的出現嗎?」
句黎湖雙手環胸,好笑地望著她,不明白這樣的出現有哪點不光明正大。但見她臉上猶掛著兩行淚,立刻關心地問:「怎麼啦?為什麼哭了?」
湘綺尷尬地別過臉去,辯解道:「我哪有哭,是風沙太大……」
「是嗎?」句黎湖左右環顧,眼見四周平靜無風,便故意道;「真有這麼大的風沙嗎?」
看他語帶譏諷,湘綺氣不過地乾脆承認:「哭又怎樣?這裡不許人哭嗎?」
句黎湖揮揮手支開士兵,語氣頓轉溫柔:「為什麼哭呢?」
突如其來的溫柔讓她有些吃不消,雖然句黎湖一向都是謙恭有禮,但如此關愛的眼神,似乎是不適合用在她身上!她又不是他什麼人,這樣的關心未免做作,於是湘綺轉過身去,滿不在乎地道:
「不關你的事,你不必假意對我們好,我們不會感激你的。」
句黎湖一把轉過她,極其嚴肅地道:「我對人從來不虛情假意!」
被逼著面向他,湘綺顯得有些困窘。「如果……如果你真的對我們好,就替我們鬆綁吧。」
「不行。」句黎湖一口回絕。
果然!湘綺生氣地掙開他,怒道:「所以我說你不是好人!」
句黎湖重新捉住她,在她肩上施加壓力,痛得湘綺皺起眉頭,他低沉地命令著:「以後不許你這樣說我。」
湘綺哼的一聲別過臉去,卻被句黎湖的兩根指頭給輕鬆板了回來,他重申:「以後不許你這樣說,聽到了沒有?」
她雙眼翻個白眼,故意地拖長音調:「聽、到、啦!」
句黎湖滿意地笑了,這一笑,湘綺心中陡地怦跳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覺得句黎湖微笑的樣子很是迷人,可是……她應該是討厭他的,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
句黎湖抹去她臉上的淚滴,眼中帶著她難以理解的寬容,像個包容孩子做錯事的長輩般。
他為何這樣看著她,而自己的心又為何不規則地怦怦亂跳起來呢?
雙手被反綁著,不然她真想打自己兩個耳光,以打掉這其名的情緒。
句黎湖檢視著她被綁著的雙手,那一道道約痕,看得他心生不忍,「會痛嗎?」
「不知道。」明知故問嘛!
「你以後也不許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
又是這種命令式的語氣,湘綺受不了地嚷著:「你幹嘛一直命令我啊?如果你不喜歡,大可離我遠一點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