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姬

第7頁 文 / 任倩筠

    如此一來,正巧讓栗姬看清楚她手腕上的傷疤,粟姬心中一驚,當下瞭然。不會錯的,那便是昨晚被燈油燒傷的痕跡,再加上那懾人的雙瞳,那晚行刺她的人便是——陽寧公主劉靚。前後想通,心裡泛起陣陣戰粟,臉上不由得忽青忽自,驚恐交集,「你……你……」

    劉靚也不怕被她認出,反正事件事無憑無據,栗姬也不能拿她怎麼樣,因此她是一臉漠然。

    「母親,您怎麼啦?」見栗姬搖搖欲墮,劉榮擔心她是害怕這種死喪的場面,因此順從地道:「既然母親不喜歡這裡,那麼孩兒隨您回宮便是。」

    栗姬早已心膽懼裂,巴不得快快離開,拉著劉榮的手,忙不迭地道:「對、對、對……快!咱們快走……」

    臨走之際,仍心有餘悸地頻頻回望劉靚。

    數日之後,由竇太后主持,於後宮左側的小室內,為平緩公主舉行弔祭,皇親們齊聚一堂。

    竇太后心有愧疚,始終沉默不語,虔心為往生的平緩公主祈福。

    景帝則眉頭深鎖,既心疼一向溫柔乖巧的妹妹,也煩惱著擇選哪一位公主與匈奴進和親。

    這時,心存報復的栗姬乘機進言:「陛下,死者已矣,您切不可太過神傷……」她稍頓,有意地瞟了劉靚一眼,繼續道:「眼前應以國家大事為重,臣妾聽聞匈奴單于已初步答應和親退兵,那麼為了國家社稷,目前應及早另選公主和親,以免除百姓恐懼。」

    景帝一聲悶哼,顯得有些不耐。「這朕知道。」

    「陛下,恕臣妾多言,宮裡成年的公主不多,平緩公主本是最佳選擇,如今她已不幸喪生,依臣妾愚見,飛雨館的陽寧公主,容貌、年齡皆適宜,實為和親的最佳人選……」不含善意的眼光射向劉靚。

    劉靚面無表情,目光森然。

    不待景帝出言,竇太后先發起怒來,「你給我住口!國家大事豈容你插嘴!和親之事,皇上自有主張,你不要在旁多加意見。」

    當眾受此斥責,栗姬頓感臉上無光,但太后握有實權,連皇帝都得聽命於她,何況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夫人,當下別過臉去,暗生悶氣。

    其實竇太后乃私心作祟,她相當喜歡劉靚,怎捨得讓她遠嫁,當下便說道:

    「皇上,請另擇其他公主吧!靚兒還太小了。」猛地又想起,「王美人不是也有三位公主嗎?」

    一語轉到王美人身上,王美人大為驚恐,回道:「太后明鑒,陽信公主已許平陽侯,南宮公主也已有適當人選,至於隆慮公主……」她頓了頓,惶惶不安地接道:「她比陽寧公主還小二歲……」說著望向景帝,期盼他能幫上幾句。

    「是嗎?那麼其他公主呢?」

    一時間人人自危,生怕自己的女兒被點中,急忙辯護起來,各式各樣的理由紛紛出籠,太小的說太小、瘦弱的說身體不好、有的甚至乾脆說容貌欠佳,不宜服侍匈奴單于等等……

    眼見此,劉靚混亂的心漸漸澄清起來,最後的結果仍會是她,太后再怎麼偏愛自己,也得為顧全大局而不得不答應。既然如此,乾脆自己請命出嫁,也好消除其他人心中的惶恐。反正她最喜愛的姑姑已死,宮中實在沒什麼值得留戀的了,更何況,她立誓為枉死的姑姑報仇,直刃匈奴單于,若不嫁給他,又如何有機會下手呢?

    心意既決,當下往前一步,堅定地道:「父皇,兒臣願意遠嫁匈奴,請父皇即刻下旨。」

    此語一出,四周嘩然,全用不可思議的眼光看著她,竇太后更是震驚,急忙阻止,「靚兒,你不可胡言亂語,和親之事自有其他人選……」

    「太后……」劉靚緩緩下跪祈求道:「靚兒感謝太后厚愛,但匈奴來犯,情勢危急,靚兒身為劉氏一族,願為劉氏王朝貢獻一己心力,請太后恩准。」

    一旁的栗姬見機不可失,趕緊再進一言:

    「太后,難得靚兒這麼有擔當、識大體,既然她這麼心甘情願,您就順了她的心意吧!而且匈奴好不容易答應和親退兵,若我們不趕緊把握時機,到時只怕匈奴王按捺不住,反悔進攻長安,那百姓們可就遭殃了。」

    「是的,靚兒心章已決,還請太后成全。」

    眼見事已至此,竇太后不好再堅持,只好忍痛答應了她的請求。

    「靚兒啊!」竇太后眼中含淚,又是感歎又是讚賞:「你真不愧是我劉家子孫,其他人若有你一半胸襟便好了。說的一干人等含愧低頭不語。

    第三章

    日暮黃昏,長安城東南的甘泉,胡笳聲響,匈奴士兵們正忙著準備營火,今晚將有個熱鬧的慶祝會,慶祝大漢朝終於懾服在匈奴的兵強馬壯下,遣使求和了。

    漢朝不僅獻上豐厚的糧食、布匹,還將擇選貌美的公主下嫁,以示求和誠意。這場戰爭,再次證明匈奴族的強大,也證明新任單于一如前任單于般撓勇善戰。他雖年記輕,卻機智沉穩,謀略過人,甫上任便帶領著他們大舉南征,輕鬆通過漢朝邊境防守重地,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快速佔領甘泉和雍,與長安距離僅一日之遙,嚇得長安緊急動員所有兵力屯駐,並立刻遣使求和。這麼逼近漢朝國都,是前所未有的空前大勝利,這全是新任單于帶給他們的,而今晚的慶祝晚會,更是單于為了犒賞他們而提前舉辦的,這年輕的王是他們的驕傲。

    這兒是匈奴大軍的前哨營,也是匈奴的主力軍隊,由堤曼親自率領。

    自從那日夜探長安城回來後,他便一直悶悶不樂,一方面是由於思念佳人,另一方面則是傷口未癒。無法騎馬四出,他整天窩在軍帳內,鬱悶得快瘋狂了。於是顧不得旁人的勸阻,拚命借酒澆愁。

    眼見此,眾將只好把他的哥哥左賢王句黎湖請來,眾人皆知,堤曼雖驕狂,但卻非常尊重他這個異母同胞的哥哥,找他來肯定有辦法。

    —入帳,刺鼻的酒味撲來,句黎湖皺起雙眉,直接走到堤曼面前,見他搖晃著酒壺欲往嘴裡送,便一把搶過,張口便將壺裡的酒飲乾。

    堤曼半清醒地望著他,有氣無力地道:「幹什麼啊?你自己沒酒了嗎?跑來搶我的?」說完,連聲叫喚,要士兵再把酒送進來。

    句黎湖以眼示意,讓進來的士兵退下。

    他雙手攬胸,直截了當地道:「你這根本就是借酒澆愁。」

    堤曼悶哼一聲,「你知道什麼?還不快快把酒送上來……」

    「要是你身上沒傷,我才懶得理你!但是現在不行,你得先把傷養好,知道嗎?」

    堤曼本就頭疼欲裂,如今聽他用這種語氣說話,更是覺得病情加重,不耐地嚷了起來:

    「你說話怎麼那麼像父王,他都沒你囉唆。」

    句黎湖不為所動,仍滔滔不絕:

    「堤曼,你要知道,現在你是士兵們的驕傲,你給了他們無上的榮耀,這使得他們更加願意為你效忠,也使得我們匈奴到達前所未有的強大境地。如今你這頹廢的樣子,要是給士兵們瞧見,他們會怎麼想?」他刻意頓了頓,故作歎息,「真是可惜啊!我們的單于居然為了一個女人而心志墮落,連自己的性命也不在乎!」

    堤曼一聽,驚得直跳起來,急急辯解:「你胡說,我哪裡是為了女人?」

    「你不是?」

    「我不是!」

    「那你為了什麼原因酗酒?」

    「這……」他強辯著,雖然明知立場薄弱。「因為……我很久沒出去騎馬,你想想,我是一日不騎馬便覺人生無味的人,如今為了這傷,動彈不得,我除了喝酒,還能做什麼?」

    「喔!」句黎湖作出豁然開朗的神情,「既是如此,那麼為了能早日縱橫馬上,你更應該禁酒才是。這樣好了,為了幫助你早日痊癒,我乾脆下令,全營禁酒一個月,大家陪你一起養傷。」

    「去!這是什麼餿主意。」堤曼興致缺缺地往獸皮椅上躺去。

    句黎湖笑在心裡,堤曼雖貴為單于,但畢竟年輕,無法深沉到能盡數隱藏自己的喜怒衷樂,對於感情的處理更是笨拙得像個小孩子。他早就看出來,堤曼喜歡那個貌若天仙的公主,因於對她的思念卻不知如何發洩,因此才會整日鬱悶。

    記得前些日子,漢使來表達願意公主和親時,堤曼無意間透露自己的希望,硬要漢使回去將各個公主的畫像帶來,供他挑選;漢使左右為難,還是經他斡旋,才有了轉機。漢使的底限是只能回去奏明,先將和親公主的畫像帶來,並一再保證公主的美貌絕對讓堤曼滿意。而堤曼這邊則是在句黎湖以軍事、天候等多方分析匈奴士兵不宜再久待的情況下,答應盡快進行和親。說到底,堤曼並沒有把他為什麼要自已挑選公主的目的說出來,但句黎湖卻是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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