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冷姬

第3頁 文 / 任倩筠

    「靚兒。」

    長公主喊住她,同時邊打量、邊緩緩走近她,眼中的驚艷之色也越明顯。

    「姑姑……」她被看得惴惴不安起來。

    「靚兒今年多大啦?」

    「十六歲。」

    「十六……」長公主噴噴稱讚,「沒想到轉眼間靚兒都這麼大了,而且還出落得如此標緻,真是一點也不輸你母親甄夫人啊,喔不!遠勝你母親。」她像看一件稀世珍寶似地眼睛發亮,「瞧瞧這臉蛋,脂粉不施卻光華迫人,硬是把我們給比下去,你說是不是啊?王美人。」

    「嗯,靚兒的確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王美人不太自然地答著,老大不願意的承認。甄夫人當年貌美異常,很得寵於景帝,要不是因為不小心觸怒景帝,恐怕今日的她及粟夫人都得靠邊站了。

    前塵往事誰都不願溯及,偏偏長公主心裡裝不下事,那張嘴巴有什麼說什麼。

    「可惜、真是可惜!我那個皇上弟弟當年最寵愛的可是甄夫人呢!擊築、鼓瑟,她樣樣皆行,人又是花兒般的出眾;壞就壞在性子太過剛烈,才會落個幽禁致死的命運。要是當年她收斂些,以皇帝對她的專愛,早晚也給生個兒子,那現今的太子可就不一定是劉榮了。」

    這話不僅觸動劉靚心裡的痛,王美人也頗有感觸。論得寵,她的確是輸給甄夫人,不過還好,甄夫人早逝,留下的又是女兒。在宮廷中,母憑子貴,誰生了兒子,誰就有機會角逐皇太后之位。

    「再說啊……」

    長公主還不打算歇口,卻讓竇太后給厲聲喝住:「嫖兒,住口!」

    被這麼一吼,長公主不甘心地嚷著:「哎呀!母后!我是說給靚兒聽的嘛!她不知道她母親當年……」

    「你給我住嘴!」她心痛地指貴女兒,「你堂堂也是個公主,怎麼學那些市井民婦嚼起舌根來了。」

    「我……我說的是事實嘛!」

    未免劉靚心傷,她趕緊道:「艦兒,你先下去吧!你姑姑的話別往心裡去,知道嗎?」

    「是,靚兒先行告退。」

    劉靚緩緩出了內室,卻聽得長公主仍扯開嗓門在說著,不過倒不是她母親的事,而是平綾公主,她最小的姑姑。

    她在廊外止住腳步,側耳傾聽,拜長公主大嗓門之賜,她毋需再轉回去偷聽。

    「母后,您真該把栗姬找來說說,您知道她今天打了平綾公主嗎?平綾好歹也是皇上的妹妹、她的小姑啊!她居然當著眾人的面打平綾一耳光,你說她囂張不囂張?」

    聽到這一番話,劉靚的臉色陡地陰沉下來。

    本來粟姬跋扈與否、打了什麼人,都與她無關。但是這次居然敢當眾給小姑姑難堪,小姑姑是這世上最關心她的人,同時也是這宮裡最與世無爭的人。她總是一張和藹可親的臉,對晚輩異常疼愛,對下人更是寬厚,這樣一性情溫柔敦厚的人,是怎麼也不會去得罪栗姬的,想必是栗姬借題發揮,乘機給宮裡一干皇親貴族們提早來個下馬威吧!

    想像著她委屈的心境,劉靚不覺義憤填膺。再怎麼說,小姑姑也是位公主.雖然不像長公主般受到宮廷重視,但也由不得栗姬任章羞辱。

    在宮裡,唯一願意與她親近的人便是這位小姑姑。小姑姑的母親出身卑微,是個宮女,生下她後沒多久便歸天。小姑姑雖封為公主,但跟她一樣,只有封號而無封地,比起別人有母親護著又有實際封地的差了很多。宮廷裡人人生著一雙勢利的眼睛,就連奴僕也不例外。自己的母親初被打入冷宮時,她猶如孤兒一般,除了吃飯還有人張羅著,其餘時間根本設人來理會她。小小年紀便嘗盡孤寂,幸好還有善解人意的小姑姑,經常來探望安慰她,有了小姑姑的陪伴,才聊以遣懷失母的孤單。

    「湘綺。」她喚著身邊的侍女。

    「公主。」

    「你聽到了吧?」

    「是的,公主。」

    「那依你看,該如何呢?」

    湘綺腦筋飛快地轉著,隨即兜出個妙計來。「奴婢認為,就讓她失去那張引以為傲的腔蛋,公主以為如何?」

    她嬌笑幾聲,眸裡閃著異樣的光彩。「有趣!縱使真能當上皇后,也要教父皇在她門前絕了足跡。湘綺,你去安排,今晚我們便去拜會她。」

    「是,公主。」

    兩人提步往平綾公主居處而去,這時的陽寧公主已不是剛剛那個溫婉柔順的小女孩了。

    她身懷絕技,心毒手辣,凡是曾經錯待過她的,如今都已遭到嚴重的報復。她身旁的侍女湘綺,便是她武功啟蒙的師父。

    ※※※

    夜深人靜的長安城內,由於實施宵禁之故,白天熱鬧喧嘩,晚上卻頓如死城一般,只除了蟲鳴及間歇的貓狗叫聲,偶爾地點輟著這片寂靜。

    兩道黑色勁裝的人影急急而馳,直奔至西安門側。

    為免驚動守門衛兵,兩人弓身沿牆而行,尋得一處地點停下,張著銳利如鷹的雙眼,將四周的情勢掃入眼裡,其中一個開口說了:「堤曼,據探子給我們的地圖,這兒應該便是西安門了。」

    「哦?」那被喚作堤曼的男子揚起兩道濃眉,剛毅的嘴角向上微扯,泰然自若地道:「這麼說來,這門後便是漢天子所居的未央宮囉?」

    「嗯!京師正門把守嚴密,不易潛入,由這兒翻牆而入,較不易被發覺。」

    「嘿!」他搓著乾淨的下巴,興味盎然。「真迫不及待要看看漢天子的模樣.我大軍壓境,想必他現在正愁眉苦臉得難以入眠吧。」

    「的確是。」

    堤曼再看了那難不倒他的高牆,帶著幾分挑釁,朝身旁的男子遭:「怎麼樣,句黎湖,敢不敢跟我分道揚鑣啊?」

    句黎湖內斂地扯著嘴角,「有何不敢!說不定我還能擄個美人兒回來,聽說漢宮妃子個個如花又似玉。」

    「呵!你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如此好色啦?我還以為除了騎馬、打獵之外,其他的事你都一概興趣缺缺呢!」

    他從容應答:「入寶山怎能空手而回呢?」

    「說得對。」

    語畢,兩雙炯亮的眼神對望,有默契地騰空而起,高大的身材頓如輕燕般射入城牆內。順利地入城之後,二人隨即各奔東西。

    ※※※

    栗姬所居宮殿離未央宮不遠,今晚燈火通明,景帝已有月餘不曾來到,如今為了匈奴大軍逼近之事心煩意亂,想到這兒紓解鬱悶的情緒,不知趣的栗姬偏在此時大發嬌嗔:

    「陛下,榮兒已立為太子,其母卻仍以姬為名號,這是什麼道理嘛!」

    景帝沒什麼心情地應付著,「你這麼急做什麼呢?兒子都已當了太子,皇后之位離你還會遠嗎?」

    「可是陛下您不下詔立後,我心裡著實難安啊!」

    景帝摟過她安撫著,「愛妃別急,朕既答應過你,難道還會反悔不成?只是薄皇后被廢之時,有許多老臣竭力反對;現在榮兒初立為太子,朕若又急忙立你為後,那些老頑固還不吵得翻過天來嗎?再過些日子吧!」

    提起那些不知變通的老傢伙,栗姬便有氣,沒注意到景帝抑鬱的神情,仍苦苦糾纏!

    「陛下心意既決,還管那些老頑固作啥?您是一國之君,只要您下詔,他們還不是只有順從的份兒。」

    景帝本已心思煩亂,又見栗姬對立後之事緊逼不捨,便益加躁悶。憶及栗姬初入宮時是如何的溫柔可人,現今卻因得寵而變得不可理喻;他猛地想起前些日子,自己的嬸嬸館陶長公主總愛在面前詆毀她,說她心胸狹窄、為人善妒,不能母儀天下;又說她常使巫術.詛咒其他妃嬪,阻絕她們與自己親近。本來長公主這些話,景帝並不太往心裡去的,但今日見栗姬意態驕橫,奪權心切,不免想試探她幾句。

    「愛妃,立你為後乃早晚之事,但朕有一事相托。將來你身為皇后,朕的其他後宮妃子以及請皇子們,要托你好好照料。」

    栗姬一聽,拉下臉來,怏怏不快地回答:「陛下,您怎麼這個放不下、那個捨不得呢?專愛必棄於其他,您既專愛於我,怎麼又對其他妃嬪牽腸掛肚呢?」

    景帝聞言驟起,對她的出言不遜反感至極。

    「你這麼的心胸狹小,教我如何能安心讓你坐上皇后之位呢?況且你知不知道,匈奴大軍壓境,長安城岌岌可危,你不思體君憂民,反而在這兒作著你的皇后大夢,哼!想當皇后,你等著吧!」

    旋即披袍離去,傳令往其他妃嬪宮中去了。

    栗姬被一盆冷水當頭淋下,心中好不是滋味,待景帝走遠,便忿忿地咒罵了起來:「你這隻老狗,行事三心二意,早晚給人牽著鼻子走。哼!什麼匈奴來犯,匈奴來了也好,到時我改侍匈奴單于,說不定反而能提早封後呢!」

    堤曼一聽此語,再也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他尾隨皇帝的儀隊進入這宮室,躲在樑上,見到栗姬時心想,這等姿色,句黎湖總會動心了吧!他這個哥哥成天老喜歡騎馬打獵,把這美女擄回去送給他,看能不能治好他不近女色的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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