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頁 文 / 任倩筠
「嬡兒,你一定要這樣嗎?」
「我還能怎樣?」她冷冷地回答:「劉宗敏與你都是我的敵人。」
多爾博看著那張冷若冰霜的眼,心中一肚子火,但是他並不需要進一步對她咆哮,因為他一直知道如何讓她卸下冰冷的面具。
她瞬間被拉下身子,輕哼的唇被他凶狠的封住,原本勻稱的呼吸,因為他的氣息而輕易地變得紊亂。
他毫不費力地分開她的唇,纏住她的丁香小舌,注入自己的味道。
她的故作冷漠、強自鎮定,很快便隨著他四處遊走的手掌而漸漸崩解;他的舌頭與他帶電的手指跟他一樣能征慣戰,很快便摧毀她辛苦堆砌的堅固堡壘。
「嗯。」一雙小手又忍不住攀上他的頸項。
他炯亮的眼射出勝利的光芒,貼住她的臉,直搗中心。
「以後不許任意離開,知道嗎?」唯有在這種意亂情迷的時候,地才會臣服於自己。
「媛兒?」
一個突然的下沉,逼得她吐出一口長氣。
「說你知道了,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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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媛兒,媛兒!」
多爾博難得眉飛色舞地進帳來,一掃多日陰霾的臉色,一見朱慈媛,不由分說地拉著她坐在自己的腿上,把一封寫著滿又的書信展開來給她看。
「小皇帝人京了,帶來更多的紅衣大炮。這些大炮不久後就會運到我這兒來,到時候定把劉宗敏的城轟得片甲不留。」
他躊躇滿志地說著,臉上不禁閃爍著即將勝利的光彩,往日自信、意氣風發的神態又回來了,因為即將來臨的大戰,眼神更顯炯亮,就像一頭準備發動攻擊的野獸一樣,整個情緒都亢奮起來。
朱慈嬡還是那一副不冷不熱、事不關己的模樣。
多爾博心情太好了,抱著她猛啄。「媛兒,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很悶,這樣吧!我帶你出去走走。」
不多時,他們便來到最靠近敵陣的前方,一座至高點的瞭望台上。
猛風呼呼地吹著,原本就纖瘦的朱慈媛更顯弱不禁風,衣袂被捲起一小角,在風中翻飛。
多爾博小心翼翼地護著她,像保護一件稀世珍寶一樣,單手穿過她的腰,扶著木欄杆往遠處眺望。
「你看!」他指著前方,「有煙上升的那個地方就是劉宗敏大軍駐守的城,再過幾天,我就會拿下那座城,到那時李自成就如同右臂被斷,巢臼被撬開一個大洞般寢食難安;我與阿濟格的軍隊前後夾殺他,到時造成你國動盪不安的內亂就會被我們滿清給弭平。」他自負地說著,雙手不自覺地抓緊欄杆。朱慈媛呆怔著,不悲不喜,心中茫然一片。
他低頭看她。「嬡兒,難道你不高興嗎?殺了李自成也等於為你父皇報了仇不是嗎?」
「又如何?」她冷冷回應,「藉敵人之手來替自己報仇難道很光榮嗎?」
「嬡兒,你……」
「剿了李白成,未來還有更大更激烈的動亂會產生。」她不假辭色地道。
多爾博毫不在乎。「你是指因我們而生的反抗嗎?」
「你們一日不走,動亂就一日無法根除。百姓痛恨你們比痛恨李自成的成分多!」
「那好辦,一件一件撲滅。」
「如野草般遍地叢生,如何撲盡?」
「撲不盡便用招降,不肯投降就用剿滅,冥頑不靈的悉數撲殺廠他用再平常不過的語調輕鬆地說著。「譬如那裡,再過不了幾天,你就看不到這樣優閒的光景了。我要屠了那座城!」他聲音依舊平穩,眼裡卻閃著凶暴的光芒。
她被他的肅殺之氣驚駭得輕抖起來。多麼可怕啊!
滿人在荒涼苛刻的環境中成長,為了生存他們必須戰鬥;透過不斷的戰鬥,不斷的征服,他們才能成長茁壯。
沒有自己文化的他們,脾性本就暴虐嗜殺,雖然近代頗受漢文化薰陶,加上降清漢宮輔佐稍有改善,但一日」打擊面太大,爭戰的挫折太重,便會將他們潛在的暴戾之氣激發出來,永平屠城就是一個最好的例證。
多爾博向來嗜讀漢書;頗受漢化教養薰陶,如果連他都會被逼急屠城的話,她不敢想像其他目不識丁、野蠻殘忍的滿洲人會怎麼對待頑強抵抗的漢人了。
「屠城會寒丁民心,不思怎麼壟絡收買,反而做些盡失民心的事,將來還指望誰來歸附?這是有文化的民族不會做的愚蠢事。」
朱慈媛表面平靜地說著,內心則憂急氣憤不已。
「說的好!」多爾博不慍不火地接著。「我們滿人本來就是野蠻民族,但是當年是誰背信忘義,屠了阿台的古坪城,逼使我先祖努爾哈赤以七大恨告天起事的?」
朱慈媛一怔,啞口無言。
明朝對女真的統治,一直是采任憑邊關守將壓迫掠奪的態度。
那一年,總兵李成梁派兵幫助圖倫城主尼堪外蘭打阿台。阿台的妻子是努爾哈赤的堂妹,努爾哈赤的祖父和父親於是急赴阿台所在古縛城外,一方面叫尼堪外蘭別攻城,一方面進城勸阿台投降。阿台堅持不降,明朝斥責尼堪外蘭為何不戰?被逼急的尼堪外蘭便向外宣稱——誰殺了阿台,誰就可以當古縛城主!、此語一出,城中貪心的人便殺了阿台向明軍投降,沒想到明軍受降之後卻來了個大屠殺,連帶把進城勸說的努爾哈赤祖父及父親砍死。這一案,成了努爾哈赤日後起兵造反的導火線。
「嬡兒,有時候殺死投降的敵人是為了保障自己日後的安全。」
「百姓何其無辜?」
他輕蔑的一笑,反譏:
「你昭仁公主眼裡也有百姓,記得嗎?那個差點讓你馬蹄踏死的老人,他不就是一個百姓?而且還是你明朝的百姓!」
她握緊手臂,對這樣的攻擊無言反駁。
的確,她以前是草菅人命,但天知道,現在不同了,她沒有殘忍到坐視一堆人被殺而無動於衷。
她低聲道:「我只希望你能手下留情,善待無反抗能力的百姓。」
「殺紅眼時,誰也沒有辦法去細分是士兵還是百姓!」他自然地回答,一點也不覺得有何不妥。
她但覺頭皮發麻,涼意自腳底竄上心口。天!她再也不要看見這麼殘酷的畫面了,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被血腥的畫面給逼瘋。
她忽然轉身抱住多爾博的腰,苦苦哀求:
「你放我走吧,多爾博讓我到寺廟裡削髮為尼,為我們朱家贖罪,也為天下受苦的黎民百姓祈福好嗎?」
「我不許!」
震怒的聲音自她發上掃來,瘦削的肩膀被他粗壯的手臂緊緊箍住。
「你是我的女人,只能留在我身邊,哪兒也不許去!」
「可是我很痛苦啊!」她仰起小臉,盈淚的眼望向他的眸子。「大明亡國了,父兄親戚們不是死,就是不知去向。我一個人跟著你,眼睜睜的看你們進佔每一座城,殺害與我同根的百姓,這比死亡還要殘酷,我實在無法再承受了。」
「媛兒。」見她流淚,他心痛如絞,特地的小腦袋按在自己的胸前,生怕失去地緊緊抱住。「即便如此,也不許你離開我!」
他在心底低喊:我好不容易才得到你,好不容易……
摟著她的手臂在微微發抖,他實在太喜歡朱慈媛,愛她勝於愛自己。
她緩緩抬起眼,眼神是近乎執拗的堅決。「不放我走,我就逃!」
「你敢?」俯視她的眼睛幾乎要凸出來,一會兒又強自收束,恢復慣有的犀利冷靜。「必要時,我不惜打斷你的雙腿。」
她心底一陣戰慄,他的話可怕得讓人失去知覺。
一股狂風捲來,她結結實實地打了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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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戰時刻到了。
清軍傾巢而出,火力集中炮轟劉宗敏的大城,喊殺震天,馬匹強健的蹄子蹬在地面上的聲音,以及紅衣大炮震天的轟響,連很遠的地方都可以聽得到。
營帳頓時變得冷冷清清,連風捲起葉子的沙沙聲響都清晰可聞。
除了傷兵以及負責炊事的士兵外,所有的人都赴戰場去了。
看管她的士兵正在與其他人討論戰事。
這不是最好的時機嗎?
趁士兵不注意時,朱慈媛悄悄溜走。
一路上沒有人發現到,她卻在半途遇到出外打水的榮太嬤嬤。
自從上次之後,多爾博不再把她交給容太嬤嬤監管,改由士兵監視。
她作賊心虛地與她對望,在心底決定當她上前攔阻時,她將不惜殺了她!
榮太嬤嬤沒有搶上前來堵住她的路,細長的眼閃著複雜難懂的光芒,只是定眼瞧了瞧,再直直地望進朱慈媛的眼。
那一刻,她幾乎窒息了。
榮太嬤嬤思索著,沒有說話,也沒有向前,只是逕自挑著她的水轉身,裝作什麼也沒看見,什麼也沒發生的走了。
那一刻,朱慈嬡熱淚盈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