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墨菲
「我可憐的孫女啊……不行……我得趕緊送她到杜家……」
「哪個杜家啊?」
「城、城西的杜家……」
「老人家,你是說那專門放租佃人的杜家啊?」
「是、是……咳咳……」
「這大風雪的,要走也得等你身子好些才成。」
「不能等了……咳咳……不能等了……我這身臭皮囊撐不久了……咳咳……我和杜家說好了……咳咳……送這孩子到杜家做童養媳……咳咳……」
「瞧你咳成這樣哪還能走?」家丁安撫地道:「躺下吧,再睡睡,啊。」
「咳咳……」老夫邊咳邊躺回床上,惆悵地瞇著老眼,數度哽咽:「我苦命的孫女兒啊……」
「你安心休息吧,沒事的。」家丁替他蓋了被儒。
「呃……謝謝……」老人這次闔眼後,便沒再睜開過眼。
時光飛逝,歲月如梭,轉眼間,數個寒暑飛逝而過,歲月的轉輪將兩個稚氣的孩子變成寇年華的少男少女。
當年在雪地裡獲救的小女嬰因老父驟逝,沒有名字,於是洛王爺便給她起了個名字——雪妍。
當年的洛王爺由下人口中得知老父與杜家間的協議,於是在過年後便將雪妍送到了杜家,雪妍之後成了杜雪妍。
杜雪妍在稍長之後,便被分派了工作,她沒被分派到她未來的夫君杜奕君的身邊,反而被分派到了杜家小姐杜玉簪的身邊。
杜家因世代相襲的祖產致富,不少的田地租佃給沒有田地的農家,坐收佃租,不少當地農家見到杜家都要哈腰屈膝,如見大官般奉承。
杜玉簪模樣長得標緻,深得爹娘寵愛,不免嬌生慣養了些,但家中奴僕都瞭解她面惡心善的個性。
而杜奕君則幾次會考失利,既無功名,更無長才,始終沒有什麼大作為。
這日,杜家一家四口如常一同用膳,杜母看兒子那吊兒郎當的模樣,不禁皺著眉叨念著。「君兒啊,你書念得怎麼樣啦?這次考試要加油啊……」
「娘,別囉嗦了。」杜奕君不耐煩地皺起眉。
「好、好,不囉嗦。」杜母歎了口氣,妥協地噤了口。
「娘,您這是何苦,明知道哥的學問就這兩下子,還成天要他去考功名,真是!」杜玉簪嗤聲道。
杜奕君忿忿放下筷子,惡狠狠地瞪著妹子。「吃你的飯,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怎麼樣?被人說中了痛處,惱羞成怒啊?」杜玉簪毫不留情地直刺向對方心裡的痛處。
「你!」杜奕君氣呼呼地站起身,一掌拍向桌上。
「不要吵了!不要吵了,你們兄妹倆能不能少說一句……」杜母一面嚷著,一面撫著發疼不已的前額。
「夫人,您別氣惱,小心身子。」雪妍體貼地上前答她拍背順氣。
「走開,這兒沒你的事。」杜母用力地推了她一把,她此刻正滿腹怨氣,正好全發在雪妍身上,誰叫她是童養媳?
「是,夫人。」雪妍乖巧地應了一聲,臉上神色並沒有轉變。
面對這樣的冷嘲熱諷,她早就麻痺了,因為夫人一向對她不假辭色,更時常罵她、打她。
「娘,好說雪妍也是咱們杜家未來的媳婦,在下人面前這樣推她,她這未來的少奶奶面子要往哪放?」杜玉簪睨了臉色發青的大哥一眼,冷冷嗤道。
杜玉簪這番話雖說的不輕不重,但雪妍心裡明白大小姐是存心幫她說話,她這樣面惡心善的個性,相處的這幾年下來,她豈有不懂之理?
杜母已煩心至極。「別吵了……別吵了……」
杜老爺也是頭疼得要命。「奕君,你就好好地用功,什麼事都別操心,專心念你的書就行了。」
「爹,我……」杜奕君一臉狼狽,狠狠地瞪著妹子。
「瞪我做什麼?」杜玉簪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
「你……」杜奕君發狠地朝她衝了過去,高舉起掌……
「試試看,你敢在爹娘面前打我?」杜玉簪瞠大了一雙美眉,一副要和他拚命的模樣。
「君兒,不可!」杜家夫婦全因兒子這突來的動作而驚叫出聲。
「我……唉呀……」杜奕君憤恨難消,遂朝妹子身邊的雪妍一巴掌揮下。
啪地一聲,清脆的掌摑聲在眾人中響起。之後……眾人表情各異。
莫名挨了一耳光的雪妍委屈地退到一旁,緊咬著唇,努力讓自己不哭出聲。
而杜家夫婦則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反正不是打在他們寶貝女兒身上,就沒什麼要緊。
而杜玉簪則怒氣沖沖地以指尖頻戳著雪妍的額際,罵道:「你傻啦?不會閃啊?就乖乖地站著讓人打?」
雪妍撫著紅腫發疼的臉頰,望向正對著自己罵個不停的玉簪,心裡一暖,嘴角不禁泛起一抹溫柔的笑。
她相信杜玉簪是個面惡心善的好姑娘,只是她表現關心的方式和一般人不同罷了,玉簪她只是當慣了大小姐,習慣了對人頤指氣使,但她的心底肯定是關心自己的,不然也不會三番兩次為自己說話。
「還笑?被瘋狗咬你也不知道要閃嗎?」
「杜、玉、簪,你罵我是瘋狗?」杜奕君氣得咬牙切齒。
杜玉簪一臉無辜地望向自家大哥,裝著迷糊。「有嗎?你哪只耳朵聽到我罵你是瘋狗了?」
雪妍在一旁撫著發疼的臉頰,卻也差點笑出聲來。
「好了,一人少說一句!」杜父終於擺出一家之主的威嚴,怒聲喝道。
杜玉簪則像是不關己事似的,緩緩地站起身,驕傲地道:「雪妍,這裡沒法吃飯,咱們出去吃,哼!」
「是,小姐。」杜雪妍恭敬地輕聲應諾。
「站住!」杜奕君氣急敗壞地指著妹妹大叫。「話還沒說清楚,不准走!」
「笑話!」杜玉簪揚揚柳眉,話從鼻孔噴出來。「你憑什麼對本小姐號令?想有點本事,就別一天到晚到賭場、子間裡去鬼混……」
「什麼?」杜家夫婦一聽,均驚訝地瞠大眼嘴。
杜奕君見事跡敗露,趕緊向父母大人解釋。「沒、沒的事,爹、娘……別聽妹妹胡說……」
「雪妍,咱們走。」語畢。杜玉簪領著杜雪妍先行離開。
「哈哈……」杜玉簪一路開心地手舞足蹈,「雪妍,你知道嗎?剛剛將了大哥一軍,心裡好快活啊。」
「是,小姐。」杜雪妍乖順地應聲,沒發表自己的意見。
雪妍人如其名,一身賽雪的潔白玉膚不說,就連對任何人也是冷冷淡淡,少有言辭,始終維持著適度的距離。
雪妍一張秀氣的瓜子臉與玉簪深邃的五官也是相當的不同,雪妍溫柔的氣質像是畫裡走出來的仕女,而玉簪則像巾蟈女英雄。
身份與命運的不同,造就了兩人截然不同的個性,若雪妍像是寒冬裡飄飛的雪花,那玉簪便是夏日裡的太陽。
她上有父母的寵愛,下有奴僕的奉承,大小姐這個角色她一向扮演的很好。
杜玉簪忽地回頭,雙眼打量著始終低著頭的雪妍。「雪妍,說起我那不成材的大哥,還是你未來的夫婿呢!」
「小姐……」
「你今日喊我一聲小姐,等到你和大哥成親過後,我便得喊你一聲大嫂了。」杜玉簪一臉認真地道。
雪妍心裡明白杜玉簪話裡的含義,不禁為自己的未來而心裡百感交集。
杜玉簪思量了下,又接著道:「想想你今年也十六了,爹娘應該快給你們兩個辦婚事了。」
雪妍末再答話,抿緊著唇,心口擰成一團。
杜玉簪又道:「我大哥那不成材的東西,說實話,誰嫁了他誰倒霉……」她語氣頓了下,又道:「不過話又說回來,你若嫁了我大哥,屆時你就成了杜家的少奶奶,也不用再幹這些粗活了。」
聞言,雪妍不禁低下頭,對於升格為少奶奶,她心裡一點也不高興。
她明白自己的處境,也明白自己的命運。她知道自己不喜歡大少爺,但人微言輕,除了接受現實之外,她還能說些什麼?
母親在生她的時候難產過世,而祖父在身無分文之下,只得將她送給杜家當童養媳。
當時的杜奕君因一場高燒不退,杜母請來了道士作法,而道士在作完法事之後,只吩咐他們為求愛子保命,得盡快為他娶妻沖喜。
一向善於精打細算的杜母,不捨得花銀子買個丫頭當現成的少奶奶,於是想出了這兩全其美的辦法,先納童養媳,讓她先替杜家工作個幾年,再讓兒子收她做偏房。
說也奇怪,不知道士的話是否真的靈驗,雪妍一進杜家,杜奕君的病很快就好了。
「雪妍不敢多想,一切聽從老爺、夫人的安排。」雪妍轉開頭,望向遠方,心頭沉沉地,忍不住暗中歎了口氣。
她不是不知道少爺平時的荒唐,其實幾年前他還很有志氣的,不過幾場考試失利之後,人也喪失了鬥志,終日流連在妓院、賭場間。
「算了,一大早就一肚子的穢氣,咱們出府去逛逛。」杜玉簪甩甩頭,逕自走在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