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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莫凡

    語畢,衛桀沉默了半晌,才悠悠地問道:「你是屬於哪一種呢?」像是在談論天氣般的輕鬆語調,卻直探裴子星內心最深處。

    裴子星不發一語,長指仍繼續不停地拍掉法蘭克身上的沙子,甚至連頭也沒有抬起過。良久後,他才緩緩地抬起頭,眼角微微上吊帶點怒意的顏色,瞬也不瞬地迎視衛桀的黑眸,唇角微怏的抿起。「別一副你好像什麼事情都很懂的樣子好嗎?」

    壓低聲音,裴子星冷冷地回道。

    沒有選擇直接回答,裴子星早已經隱約透露出他的答案了。

    「有些人自詡聰明,便以為自己可以看透別人在想什麼,然後自以為是地道出自己對他人的評論,非要別人應證他那些似是而非的話才甘心。你是那種人嗎?」不甘示弱地,裴子星反將他一軍。

    人家都說得那麼明白了,只差沒指名道姓、對號入座而已,他怎麼好意思說不是呢?「你心中已有成見,我再說什麼你也不信,這樣的話,你說是我就是!」瞧,他沒有否認吧。冷嗤一聲,裴子星沒答腔。「我要回去了。」讓他這樣一搞,興致全沒了。毫不在意沙子會沾上自己衣服的抱起法蘭克,裴子星丟下了一句話,掉頭就要離開。「等等!」一個箭步上前,衛桀拉住裴子星的手。

    他面無表情的挑挑眉,瞪著抓住自己的那隻大手,「有何貴幹?」

    「在回去之前,先陪我到一個地方吧。」說完,不等裴子星回答,衛桀就硬拉著他走。「喂,要去你自己去,別拉我!」敵不過他的力量,也敵不過他的蠻橫,裴子星根本就是被他拖著走的。

    他幹什麼處處被衛桀牽著鼻子走?他為什麼總是讓他佔上風、讓自己屈於弱勢?他也是個男人,還是個比他大上五歲的男人呀!

    難道這五年真的、真的是無法取得任何優勢?第二次,裴子星有了更深的體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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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子星憤恨地踏著階梯,像是要將它踩斷似的用力。

    低氣壓籠罩在裴子星四周,夾帶著令人窒息的沉重氣息,有著一觸即發的緊張不安。法蘭克像是感應到主人煩躁的心思,乖乖地、靜靜地偎在主人懷中。

    想殺人的念頭佔據了他的腦子,想罵人的衝動侵佔了他的喉嚨,想揍人的念頭擴散到拳頭的神經,非要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才能克制這些衝動。

    如果他手上有一把刀,他說不定會毫不猶豫地將某個人千刀萬剮。

    他知道,自己的壞脾氣完全被引了出來——拜某個無賴又不知羞恥為何物的人所賜,而且有愈來愈惡劣的情況。

    明明每次都警告自己不要與那種人計較,偏偏又……

    一打開門,稍嫌粗暴地甩上,卻在快關上之際讓一隻大腳插了進來。

    「嘿,等等,別忘了我的存在。」提了一大袋東西,衛桀笑嘻嘻地從那麼一點空隙閃身鑽進屋裡。

    「對不起,忽略了你這麼明顯的存在。」毫無誠意地敷衍了事,裴子星理也不理他。真恨不得自己患了失憶症,忘了曾經答應讓他借住這回事,甚至忘了自己認識他這個人,從此過著輕鬆自在的生活該有多好。

    可惜自己是個重承諾的人,答應過的事就要做到,即使對象是他。

    「冰箱借我放。」蹲下身,衛桀將袋中的東西全部放進冰箱裡。

    一人使用的小冰箱原本只是零星放著一些食物,剩餘的空間讓冰箱顯得空蕩蕩的,現在,卻頓時變得擁擠不堪。

    冷眼看著他,裴子星想到方纔的事就有氣。

    這人不知哪根神經不對勁,竟將他拖到大型超商買了一堆東西,說是借住的這幾天,要在他的廚房開伙。

    兩個男人一起逛超商他不覺得彆扭,他可是覺得丟臉死了。

    況且那傢伙還裝得一副親暱狀,不時詢問自己想吃什麼,要不就拿著相同的兩包青菜,問他哪個較新鮮、哪個份量較多……

    他哪知道那些家庭主婦才會知道的事!他極少上超市買那些青菜蘿蔔的,問他根本就是白問,還是他故意讓他出糗的?

    他懶得理他,掉頭就要離開,誰知他卻死拉著自己的手,不讓他走。試問,要是看到兩個男人手拉手地逛超商、買東西,你會作何感想?

    這些舉動引來其他人好奇的眼神,惹得他又氣又不好意思,對於衛桀的問話,他一句也沒回,只是低垂著頭、緊抿著唇。

    一抬起頭,就瞧見裴子星那氣極的臉,衛桀不怕死的朝他咧嘴而笑。

    「為了報答你讓我借住的恩情,這三天的三餐都由我來負責,如果有特別想要吃的東西,儘管告訴我,我一定盡力做到。」

    「不用了,我吃外面吃習慣了,你若是想自己煮,我不介意廚房借你用,只是用完後要整理乾淨。」他斷然地一口回絕他。

    衛桀再看他一眼,只見那雙眼眸底仍燃著熾盛的火焰,顯然氣還沒消。

    他瞭然於胸地說:「有什麼好害羞的呢!現在會下廚的新新男人多得是,男人上超商買菜也不是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事,若有,也只能說那些人見識太少。」衛桀勾著唇,笑看著他。聽這話意,他分明就是拐著彎在暗示如此彆扭的自己眼界太小嘍?不由分說的,裴子星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我們兩個人話不投機半句多,還是別說的好,免得浪費口水。」惡聲惡氣地對衛桀撂下話,裴子星當著他的面用力甩上房門。

    突地,門被打開,裴子星探出半個身子,惡聲惡氣地命令:「忘了告訴你,你的活動範圍僅限於客廳及廚房,你要是膽敢踏進我的房間一步,我就立刻將你趕出去!好話不說第二遍,你記清楚了。」

    說完,又是砰的一聲,冷冰冰的門板阻隔了兩人,也阻斷了衛桀那投射去的火熱視線。投身躺入有些硬邦邦的沙發中,雙手交疊地枕在後腦袋,像是在想些什麼似的,忽而,他唇角漾開了一抹深笑,眸子透著光芒。

    不知從何時開始,除了性慾之外,他對裴子星似乎還摻雜了些某種他以前從未有過的感情,像是更期待與他相處的時光,勝過於對他身體上的生理渴求。

    當然不是說他不想要他的身子,而是……該怎麼說呢?因為那感覺太過於陌生,所以他無法用言語完整形容。現下,他只能確定一件事——他的目光已經離不開他身上了。視線所及總自動浮現出他的臉,腦袋瓜裡也自動想著他的一舉一動,縱然雙人沙發對於身材頎長的他來說稍嫌不舒服了些,但那似乎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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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細細的雨絲落在人行道上,打在夜晚剛亮起的霓虹燈上。

    說巧不巧,正好就在人們趕著回家的時刻,下起了一陣有點掃興的細雨。原本悠哉游哉地踏著輕快腳步的人們,卻因這陣細雨,步伐變得急促慌忙。

    因為快要接近冬天,夜晚比白天還長,不到傍晚六點,街上的燈為了照亮行人回家的道路,紛紛點亮了光芒。

    夾帶著些許冷意的細雨打在臉上有些刺痛,更有些刺骨。

    幸運的人,將帶在身邊的傘撐開,圍成了一小圈乾淨的個人天地。要不,就是委屈點,跟朋友或是情人共撐一把傘,只不過,這兩者之間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倒霉的人,不懂得天氣變化無常,只有落得淋濕一身衣服的下場,要不,就是躲在可以避雨的地方,祈禱這場雨快停。

    很不幸的,裴子星是後面那種人,而且還必須冒著雨從停車的地方飛奔到酒吧。將雙手擱在眼前,不讓雨絲模糊了視線,輕巧地穿梭在綠燈亮起、人潮浮動的斑馬線上,不小心踩上了一窪水,濺濕了褲管,涼意迅速地穿透過去,滲入皮膚。

    「對不起。」發覺別人也被那噴起的小水花潑到衣角,裴子星忙不迭地道歉。真是折騰人的一場雨!才剛從輕微感冒的情形中康復,他可不想隔了一天之後又染上那玩意。

    加快腳步,一邊注意腳下因細雨而變得濕滑的地面,一邊分神小心地不去撞到其他跟他一樣行色匆匆的行人。

    拂去眼睫上的水滴,裴子星瞇起了眼,驚詫地發現酒吧的紅色招牌已被人點亮。裴子星疑惑地推開半掩的店門,瞧見一抹令其難以相信的身影,他不禁驚呼一聲:「毅,你怎麼來了?」而且還這麼早!

    一手拄著拖把,一手叉著腰,於承毅滿臉義氣的說:「昨晚你不是生病了嗎?基於人道立場,我這位半個老闆,好歹也要盡盡義務,才能對得起自己的良心。倒是你,不多休息個兩三天就趕著來上班,怕酒吧沒生意不成?你這樣擺明了瞧不起我的能力,忘了朋友是用來幹嘛的!」

    見他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好像生病的人才是他似的,裴子星笑了出來。「請你告訴我,朋友是用來幹什麼的?」「利用!交朋友是用來互相利用的。要是生病了,就可以利用朋友來幫忙做事;要是沒錢了,可以跟朋友借用緩急;要是心情不好,可以將朋友當垃圾桶,把不愉快的事全倒在朋友身上;要是無聊時,可以打電話騷擾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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